第十七章(入v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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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随着白皓泽这句话出口, 林杏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算了,事情的经过他也看见了,两个人撞在一起,肯定都有责任,但付芸芸的态度则是让她十分不爽。

    “喂, 你走什么!”林杏刚刚转身走出两步, 身后就传来了付芸芸气急败坏的叫声,“你这人怎么不知道道歉的啊!”

    林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付芸芸正捂着头, 一脸娇弱的样子, 明明是她自己蛮不讲理, 声音却柔柔弱弱的, 甚至带着几分娇媚。

    如果自己是个男的, 不准也会动心。

    林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忍住,直接爆了句粗口:“操!”

    咬着牙看了付芸芸一会儿, 林杏硬生生不出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付芸芸则毫不客气地瞪回来,一双狐狸眼斜斜看着她。

    许久等不到白皓泽的回答, 仿佛是泄愤般,付芸芸忽然俯身, 抓起一把银杏叶,往林杏头上一把撒下去。

    秋风萧瑟,林杏措手不及, 被叶子糊了满头满脸,一下子迷了眼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明白了事情经过,正想破口大骂,却见一个人比她更快。

    白皓泽退后几步,离付芸芸站远了一点,目光里难得带了几分怒意,声音却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靠着树干,轻描淡写道:“你够了没有?”

    “阿泽!”付芸芸有点心慌,却依然强词夺理道,“你看清楚了,是她撞的我,态度还那么不好!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撒一把树叶不疼不痒,如果是朋友,的确可以当做一个玩笑,但换做一个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陌生人,不叫报复叫什么?

    “哦,是吗?”白皓泽嘴角上挑,闲闲抱臂,冲着林杏吹了声口哨,“我们走。”

    付芸芸惊愕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白皓泽拉着林杏离开,而自己眼前的地上,却被扔上了一个盒子。

    待二人走远,付芸芸颓然蹲下,心翼翼地开盒子,难堪地咬住嘴唇,心仿佛沉入深渊。

    里面是她送给白皓泽的巧克力,还有一封折成心形的情书,如今完好无损地全部还给了她,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

    当时他收下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如今还是毫不客气地还回来了。

    原来认识三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几星期的同桌。

    自嘲地笑了笑,白皓泽的眉眼又在眼前晃动着,付芸芸紧咬牙关,终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一路上,林杏都是撅着嘴巴,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怎么会有这种不讲理的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白皓泽究竟怎么会和这种严重公主病的女生成为朋友的,至今仍是一个谜。

    白皓泽耐心地听着她的吐槽,似乎心情也不怎么好,淡淡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将来这种人多的是。”

    “算了,幸好你还算是明辨是非,要是你跟她同流合污,我非得气死不可!”林杏终于发泄完,心情好了一点,又仰起脸问他,“付芸芸跟你,究竟什么关系?”

    姑娘的语气一本正经,就跟查户口似的,看着她明亮好奇的眼睛,却一点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白皓泽想了想,答道:“也就认识那么三四年吧。”

    “三四年……”林杏默默数了数,从初中到高中,已经不短了,“你们认识那么久,你刚刚还这么对她?”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林杏心中充满了报复的痛快,但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白皓泽闻言停步:“好啊,你既然这么,我现在就回去跟她道歉如何?”

    “……”林杏无语了一会儿,毅然摇摇头,“还是算了。”

    白皓泽一面走,一面悠悠道:“她曾经帮过我忙,然后就做了朋友。”

    他顿了一下,伸手拂去林杏鬓角沾着的碎叶,声音里带了三分感怀:“那东西我早就想还她了,今天正好。”

    他不是一个正经的人,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事情,他无法容忍,也懒得容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感觉自己这样子有些幸灾乐祸,但有人维护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她想转圈。

    “那这样子,你们算绝交了吗?”姑娘心翼翼地问道,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反正还有我啊。”

    反正还有我啊。

    这句话从林杏嘴里出来十分自然,软软糯糯,熨帖到了心里。

    白皓泽心头一动,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一眨眼半学期就过去了,期中考也自然而然接近了。

    鲍婉儿在期中考前半个月就开始反复宣讲期中考的重要性,她在上面讲,林杏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

    “期中考关系到半学期学习质量的检验,关系到你们在高中对自己的定位,期中考会做全校排名,排名的高低对将来的分班也很要紧……”

    鲍婉儿滔滔不绝地讲着,台下的同学一个个听得神采奕奕,尤其是好学生关超凡和钱蓁蓁,全都停直了背脊,一个个竖着耳朵听。

    到底是第一次大考,平时的练习都是随便考考,现在的排名关系到未来的幸福,自然要好好听讲。

    而林杏支着胳膊,用一本英语书蒙住脸,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架,老师的话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赵雅馨倒是早早叮嘱她好好考,然而她明白自己倒数的实力,再努力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画画准备艺考呢。

    鲍婉儿凌厉的目光扫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熟睡的林同学,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期中考后要重新排位置,根据成绩好坏排……”

    听到这句话,正在看的白皓泽一下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成功惊醒了已经趴倒的林杏。

    揉揉惺忪的睡眼,林杏一脸懵懂地看着白皓泽,想了想他的成绩,再想了想自己,默默做了做对比,最终不得不承认。

    差距真是大到无力弥补。

    每年的九月十月都是台风多发的日子,要是明城不来点台风,所有人都会觉得奇怪。

    这可不,如今已经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学校地势高倒是淹不着,那些地势低的人家里就惨了,水都能漫到膝盖。

    “啧啧,杏子,你看那么大的雨,学校居然还不放假,这种天气上下学,多危险啊!”沈琳月开始了她的日常吐槽。

    赵瑾冷笑一声:“得了,沈大奶奶别瞎折腾了,过会儿学校直接改全体留校你就开心了。”

    “留校倒是不会。”毛源厚冷静开口,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又道,“李老头不是这种天气最适合做数学吗?你们两个还是赶紧做吧!”

    “李老头的话谁信啊?”沈琳月嗤之以鼻,“你看人家白皓泽都没做呢!”

    “你跟泽哥能比?”赵瑾不放过任何一个击沈琳月的机会。

    “你……”沈琳月气到吐血,拉拉林杏,示意她帮自己两句。

    林杏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脸沉痛哀伤的表情,就连睡觉都不睡了,只知道在草稿纸上画画,画的是什么谁都看不出来。

    林杏也看了看风雨交加的天气,内心平静无波:“唔,风雨之日,众星掩映,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宜睡觉,忌上学……”

    这么莫名其妙了一通,连沈琳月都一下子惊呆了,拉着林杏的手走出教室,先是喂她一颗巧克力,随后就是一脸审问的表情。

    “杏子,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忧伤?”沈琳月循循善诱,把手覆上林杏的额头,“这不还没发烧嘛,我,不就个期中考,平时也没见你失魂落魄啊?”

    林杏趴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嚼着巧克力,心底的潮水却慢慢泛滥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情绪莫名低落了不少。

    犹豫了几秒,林杏还是选择和盘托出:“暴君,期中考后要按成绩排座位……”

    白皓泽自从那次数学考试后,成绩一直平平,任凭鲍婉儿和李老头怎么费劲劝也无济于事,于是干脆随他去了。

    白皓泽自己也不着急,课堂上不是睡觉就是看,偶尔教她写写作业,还有不少玩的功夫。

    但林杏知道,她的同桌并不是不努力的。

    那天她有幸目睹过白皓泽做习题的模样,厚厚的一本泛黄的习题册,白皓泽头一次做得眉头紧锁,谁都不理。她试着翻了翻,密密麻麻恍如天书,一个字都看不懂。

    成绩好的人不一定有天分,有天分的人,成绩一定不会差。而他的任何成绩都是应得的。

    如果他期中考考得特别好,那她岂不是要失去这个同桌了?

    沈琳月听林杏完,看着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呀,果然孤陋寡闻,当年白皓泽在三中的时候也是这个臭脾气,想考几分完全随他心情。”

    林杏回忆了一番,苦恼地回答:“可是他,他心情不错,要不考高一点吧。”

    “为什么?”

    “他,期中考考好了有钱拿。”林杏义正辞严地回答道。

    在林杏的软磨硬泡下,白皓泽敲了敲桌子,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关超凡,悠悠吐露了他的目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一等奖八百块,我赢了给你买奶茶喝。”

    奶茶……林杏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很快暗下去,支着胳膊问他:“那如果我考很差呢?”

    白皓泽想也没想,揉揉她的脑袋:“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林杏忍气吞声,再一次循循善诱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不太好吗?”

    白皓泽想了想,莞尔点头:“是不太好。”随后看向她,目光里带了几分询问:“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赵瑾没忍住,一下子笑得像是一只鸭子:“泽哥,你故意的吧?”

    话没完,沈琳月一本英语书就扣在了他的头上。

    赵瑾讨饶,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行行行,我不还不行吗?看破不破,你们继续套路。”

    看着白皓泽云淡风轻的微笑,林杏慢慢红了脸,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可,可这样子,我们就不是同桌了啊。”

    白皓泽闻言挑眉,把手中的书一合,看向她的眼睛:“你很想跟我同桌?”

    “废话!”林杏只能憋出这么一句,“熟的总比生的好啊!”

    半学期过去,大家都慢慢形成了自己的圈子,要跟别人做同桌,容易相处的还好,要是不容易,那岂不是大家都难受。

    “就这个原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杏恍惚听见白皓泽在戏谑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把自己的脸埋在课桌上,心却砰砰跳着,脑海里回荡着一句话。

    沈琳月问她:“你喜不喜欢白皓泽?”

    期中考前恰恰是国庆假期,但这个假期也过得人不安生。赵雅馨出差去了,又来了一路超级台风,窗外是噼里啪啦的大雨,只剩下林杏姑娘一个人在家里复习功课。

    林远之倒是问她要不要过去他那边住,林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一天是国庆的第三天,外面黑云沉沉,雨水却依旧不能浇灭人们心中的热情,从楼上往下看,一辆辆汽车先后发动,绝尘而去。

    林杏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的脸却是热辣辣的。

    白皓泽跟她约定,今天去奶茶店,他给她补课。

    这种事情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替孤独的赵瑾掬一把辛酸泪,林杏心里的欢喜却如烟花一般绚烂炸开。

    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他来她家楼下接她。

    林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六点半,但她却再也睡不着了,随口扒了几口早饭,就开始纠结自己穿什么。

    在学校大家都是校服,不管怎么穿都差不多,如今换成自己的衣服,的确够她头痛半天了。

    开衣橱,面对着寥寥无几的选择,林杏蹙紧眉头,犹豫了许久,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盒子来。

    盒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没有拆过包装的衣服,从裙子到大衣,各种款式的都有,都是价值不菲的牌子。

    林远之送的,她全都看也不看就丢到床底下,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在落地镜前站了半天,林杏犹豫许久,最终选择了一条及膝的裙子。

    永远不会过时的黑白搭配,胸前有一个巧的蝴蝶结,束腰的设计,裙摆有几分蓬,很是精致可爱。

    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里面的女孩明眸皓齿,雪白的脖颈下微微露出锁骨,曲线玲珑,凹凸有致,裙摆下露出两截白嫩的腿,清纯又不失妩媚。

    林杏的脸上又爬上了红晕,头一次,她为了出门穿得这么好看这么正式,而这只是补课而已。

    是补课,其实和约会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吧……

    想到“约会”这个令人充满无限遐想的词语,林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鹿乱撞的心。

    好不容易收拾完自己,也才只有七点而已,林杏拿起一把碎花雨伞,在屋里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还是抑制不了下楼的冲动。

    就算白皓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他电话,她也想下去等他。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第一时间看见他。

    林杏嘴角弯弯,背上包包,钥匙在手里

    转啊转,心情好得不得了。

    出门前,鬼使神差般,她拿起一支赵雅馨的口红,对着镜子郑重地涂了涂。

    娇艳的唇瓣染上了明艳的红色,衬得脸庞更加动人。

    这是她第一次涂口红,也是第一次为了一个男孩子化妆。

    到了楼下,林杏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站在楼道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看了看表,才七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

    林杏开企鹅,点开聊天框,想给白皓泽发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到?”

    这句话在聊天框里静静躺了好几分钟,最终被主人无情地删掉。

    林杏习惯性地想去咬嘴唇,忽然意识到口红的存在,只得改为张嘴低声背课文。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诗经里这首诗之所以选入课本,估计有一半是由于它的教育意义。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也,女之耽兮,不可也。”背到这一段,林杏的思维已经发散开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要是白皓泽装的好好的,其实是个渣男怎么办?不别的,他认识了付芸芸那么多年,对她不也是翻脸就翻脸吗?虽然情况特殊,但难免不让人心寒。

    想着想着,林杏猛地回过神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开始担心以后了,自己的脑子肯定是被沈琳月绕进去了。

    要纯洁,大家还是学生,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满满的笑意。

    林杏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到极致的脸。

    白皓泽今天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带帽卫衣,背一个黑色休闲包,气质闲散潇洒,引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们穿的好像是情侣装呢。

    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少女心,林杏连忙摇头:“没想什么,我背课文呢。”

    “怎么下来那么早,不是了叫你不要下来?”白皓泽忽然伸手,带着点凉意的手背覆上了她的额头,眼神自上而下扫视一遍,语气已经带了点玩味,“穿那么少,不冷?”

    一阵秋风挟着雨水吹来,冷风一下子灌满了楼道,林杏不自觉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少了。

    “我觉得这样好看……”林杏声道,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莫名地,她感觉脸颊烫得出奇,几乎可以烧熟一个鸡蛋了。

    白皓泽哑然失笑:“所以你就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林杏声争辩:“不是……”

    她挑衣服的时候,根本把温度这种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穿他才会喜欢。

    鼓起勇气,林杏结结巴巴地开口,仰起脸问他:“我这样子穿,好不好看?”

    白皓泽退后半步,认真端详了半天,姑娘明艳动人,看得出经过仔细的装扮,却又丝毫不显做作,反而清新如春风。

    “好看。”白皓泽言简意赅,瞥了一眼天气,似乎是不经意间加了一句,“老天看你太好看了,他就嫉妒,就下雨不想让我见你。”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林杏措手不及,整个人呆呆立在那里,微微张着嘴,心脏擂鼓一般疯狂跳动着。

    他刚刚这句话那么自然,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

    最怕不经意间的撩拨,者或许无意,却让听者心弦震颤,不能自已。

    瞅着姑娘的脸越来越红,白皓泽轻笑,从背上的包里取出一件校服,严严实实地披在了她的身上:“乖,你穿着也一样好看。”

    语气宠溺,像是在哄孩子。

    校服是他的,很长,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乃至包住了她的臀部。

    嗅着他身上薄荷的清香,林杏心里莫名地安定,乖乖点点头。

    “走吧。”白皓泽撑开一把伞,示意她跟上来。

    林杏点头,正要撑开自己的伞,却被他一把拉了过来。

    “我的伞比你大,雨不会飘进来。”

    他的理由不容拒绝,神情也一本正经,于是林杏答应了,钻进了他的伞里。

    奶茶店不远,走过去却也要十来分钟。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堵车已经堵成了长龙,人们的伞互相碰撞着,时不时有人发出几句抱怨。

    林杏一开始还试图离白皓泽远一点,但很快就被人挤得不得不往伞中央靠。靠了几次,她几乎已经贴在了白皓泽身上。

    少年步子大,姑娘几步就落下一大截,不得已之下,只能扯住白皓泽的衣袖。

    白皓泽停步,看了她一眼,随手伸过来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白皓泽的话言简意赅:“衣服都给你扯掉了,拉着。”

    他的话一向都是轻轻松松的语调,听得人无比舒服,林杏想也没想,那些规矩刹那间忘在了九霄云外,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就像第一天在校门前拉起他的手一样,手指轻轻抚过他温热的掌心,最后牢牢握住。

    白皓泽眸色沉了沉,微微用了点力气,将姑娘凉凉的手完全包在手心里。

    “怎么手那么冷?”白皓泽问道。

    “我就这样子,怕冷也怕热,一到秋冬就手脚冰凉,一着急又能出一身汗。”林杏诚实地回答,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一双眼睛顾盼流光,掩不住的开心。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很舒服,手指无意识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微微的痒。

    林杏低头,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要炸开。

    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牵个手,她也还是很欢喜。

    人潮拥挤,大雨滂沱,这一切似乎都和林杏没有了半点关系。只要感觉到手心里的温度,她就莫名地安心。

    “嘘。”突然间,林杏耳旁传来这么一句,随即白皓泽一把把她拉到身边,伞一下子压低下来,几乎把她的整个人都罩住。

    林杏下意识想要挣脱,身子却被牢牢禁锢住,就连抬头都很困难,只能盯着他的衣服看。

    伞下静极了,只能听见白皓泽轻轻的呼吸声,林杏咬着嘴唇,微微偏头,视线正好和他的眼睛交汇。

    他的眼睛像一泓清泉,那么清澈明亮,让她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白皓泽才松开她,慢悠悠开口道:“不好意思。”

    林杏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悄声问道:“怎么了?”

    “班主任。”

    班主任……眼前浮现出暴君拍桌子的样子,林杏忍不住了一个寒战,大着胆子回头看了看,乌压压的人群里面,早就不见了鲍婉儿的影子。

    “好在我身手敏捷,没有让她看见。”白皓泽邀功一般得意道。

    林杏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发现周围牵着手的情侣还挺多,不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青春面庞,甚至还有人穿着校服就大摇大摆出来的。

    鬼使神差般,林杏仰头问道:“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短暂的停顿,白皓泽白了她一眼:“谈个鬼。”

    “为什么?”

    “因为我太帅。”

    林杏默然,这是什么理由……

    终于到了奶茶店,外面瓢泼大雨,里面熙熙攘攘。白皓泽收了伞,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喝什么?”在征求了林杏的意见后,白皓泽给她点了一杯草莓奶昔,自己点了一杯苏水。

    过了很久饮料还没有上来,林杏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晃着腿,感叹周围人之多:“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国庆出门了。”

    “不想出门,那就好好学习,我还懒得教你呢。”白皓泽依然是惯常的击嘲讽,从包里拿出一本教辅资料摊开,指着其中一道,“你先做。”

    哦,好。”林杏也正经起来,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顾不上看一眼刚刚送上来的饮料,冲他笑了笑就埋头认真做题。

    奶茶店并不安静,人们一阵阵的谈笑声轻而易举盖过了写字的沙沙声。喧嚣无处不在,充盈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在这种环境下做题,林杏心里只有一个字,烦。

    这题目不简单,是一道很经典的题目,对学渣林杏来,应该算是有难度了。

    草稿纸写了满满一页,思路飘忽不定,却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被卡住。

    这种感觉很让人挫败。就仿佛一个人行走在山谷里,千辛万苦到达了终点发现此路不通一样,林杏换了几种方法,都没有成功解开题。

    看林杏始终蹙着眉头的样子,白皓泽轻笑一声,自己翻开一本书,低头专注地看了起来。

    林杏还在奋笔疾书,时不时啜一口草莓奶昔,让甜味在自己的舌尖上荡漾开来,似乎所有解不开题的懊恼和焦急都慢慢淡去了。

    不用抬头,她就可以感觉到对面少年的专注和认真,他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空气中却慢慢有一种东西弥漫开来。

    那种东西,叫做气场。

    于是林杏一反常态,静下心来耐着性子做题。思路一点点变得清晰,步骤也一步步呈现在了稿纸上。

    直到最后写下答案的一刹那,林杏整个人都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喜悦,禁不住戳了戳对面的少年:“我做完了!”

    白皓泽闻言抬头,轻轻合上书,映入眼帘的是林杏明媚的笑容,单纯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

    心里莞尔,拿过教辅资料,白皓泽却故意板起脸,一如既往地击:“你看你这一道题做了十五分钟,写了两张草稿纸,这要是正式考试,你早就完了。”

    林杏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子上,瘪着嘴问他:“白皓泽,你就不能夸我一下吗?”

    白皓泽勾唇,抬起手在她额头轻轻敲了敲,漫不经心地点头:“好,夸你,好不容易达到了我十岁的水平。”

    “真的假的,十岁做这种题目?”林杏吃惊道。

    虽然知道有才任性这个词,但十岁做高中题,想想也是神童了。

    “假的。”白皓泽扫了一眼答案,又把书推回来,指尖点着一处,“这一步算错了。”

    “所以呢?”林杏愣了愣,心翼翼地问道。

    白皓泽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全错了啊。”

    “啊——”林杏惨叫一声,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下,用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白皓泽,“不科学!为什么会有数学这种丧心病狂的学科!”

    好好一道题,步骤算错一个,后面就全错,还有比这个更加坑爹的吗?好歹语文还可以给个同情分的啊!

    白皓泽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清朗,声声灌进林杏的耳朵。姑娘一下子来了气,拍桌子恨恨道:“白皓泽,你不就聪明点,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

    然而白皓泽下面的一句话直接让林杏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

    白皓泽点点头,大言不惭地承认:“比某些这种基础题都做不出的人了不起。”

    “你——”

    “难道我的有什么不对?”白皓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真诚到让人怀疑自我。

    看着面前这个口才好到能够把黑的成白的白的成黑的并且脸皮厚到宇宙无敌还能用智商碾压你的学霸,林杏终于明白,乖乖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闹了半天,白皓泽终于开始认真给她讲题。

    他讲题目时神情专注,一字一句得十分仔细,见林杏还不懂,就用笔把:步骤一点点慢慢写出来,直到林杏看懂为止。

    “哦,原来这样啊——”林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脸欣喜,“李老头讲题实在太快了,有时候我记都记不下来,当然更听不懂了。”

    “那是因为你在开差。”白皓泽毫不留情地揭穿,望着林杏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样样列举下来,“星期一你画了三幅画,星期二你偷看了我一刻钟,星期四你在睡觉,星期四你在和沈琳月传纸条,至于星期五——”

    白皓泽顿了顿,半眯着眼睛,嘴角漾开一抹不明的笑意,同时中指指节轻轻叩上她的脑袋,“你看着周鸿见的背影,想什么呢?”

    一下子被人穿,林杏有些手足无措,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扭过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在偷看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恰好看着那个方向而已。”

    “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啊?”林杏结结巴巴地犟嘴,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理由来。

    “嗯,不关我事。”白皓泽欣然点头,“啧”了一声,起身就走。

    大长腿迈开,三两步就有了一段距离。逆着光,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林杏知道,他嘴角一定是不变的微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笑,各种各样的笑,却不一定是开心。

    “诶,你干什么?”林杏连忙起身,匆忙间来不及收拾桌子,奋力挤出人群,挤到白皓泽身边,拉住他的袖子。

    白皓泽停步,不回头看她,只是懒懒抱臂:“拉我干什么?”

    “你又干什么?”林杏一下子找不出什么词,只能反问道。

    “我是来帮你补课的,补完课就走咯。”白皓泽这话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在林杏耳朵里听着却很是欠扁。

    像一根绣花针,刺得人微微的疼,却又无可奈何。

    林杏咬住下唇,手慢慢放开他的袖子,就那么僵硬地站在那里,嘴里似乎有很多话要,一时间又不知道些什么好。

    似乎是天生的缺陷,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他开心,甚至连那些软软的讨饶话语,她也没办法自如地出口。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真的不会。

    而白皓泽也自如地站着,随意浏览着墙上的装饰,没有半点开口的表示。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