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误解

A+A-

    等鸡汤炖好,周梨花让赵归盛一半出来给孔四嫂送去。

    这是人情,这段时间他们没少麻烦孔四嫂,虽然人家没要过好处,但总不能人家不要他们就当真理所应当的承了别人的好。

    所谓人情,便是得你来我往,你来我却不往,时间长了人情也就淡了。

    不过今日炖了一整只鸡,给孔四嫂送了一半,剩的不算多,刚好够她和赵归吃饱肚子。

    这半只鸡足够还了孔四嫂的人情,往后便不用再送,若做的太过,反而不好。

    家中人情往来,向来都是妇人做主,赵归不大懂倒也没关系,只需听她安排即可。

    得亏赵归不是个计较的,不需要她解释,也不多嘴,只管闷声照做。

    有些人家男人心眼些的,便总会因着摸不透人情,便质疑妻子胡乱挥霍。

    两只狗子自然也不能饿着,还能剩下些汤渣伴着剩饭喂狗。

    鸡汤是贵重东西,里面炖的酥烂的鸡肉亦是馋人,赵归将鸡汤送去时,孔四嫂推据着不收,但赵归却不是个会客道话的,当即将罐子放在院子里,转身走了。

    赵归回来,见床头那碗鸡汤动都没动,皱眉问:“吃不下?”

    周梨花点了点头。

    便是加了辣子,她闻着鸡汤味也还是犯恶心。

    觉得胃口不适,她便不舍得碰这碗鸡汤,毕竟吃了又吐,便浪费了。

    赵归闻言,端起鸡汤试了试,温的,正好下嘴。

    便劝道:“我给你多加些辣子,你再尝尝。”

    她却再次摇了摇头:“等下再吧,我现下实在吃不下。”

    赵归便仰头,自己将这碗鸡汤一口喝下。

    然后转身将碗送去厨房,同时将瓦罐里的鸡汤架着炭火继续熬着。

    鸡汤熬得越久便越有营养,肉腥味也更淡些。

    他再进屋时,周梨花拎起几包中药,问他:“你买药了怎么也不,这几包是补药还是保胎药?明日便煎给我吃吧。”

    她这次倒没嫌赵归花钱买药奢侈,反倒心中感念,他能想到这些。

    男子大多粗心,赵归更是瞧着便是个糙的,他能想到这些,便明将她放在了心上。

    赵归眸子暗了暗,到底还是决定将事情了,他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再,毕竟她现在身子实在弱,受不得刺激,他不忍心将这事儿告诉她。

    但他不是个拖沓性子,这事既然已经逼到眼前,自是无法隐瞒,便道:“这是堕胎药,等你身子好些,便将孩子了吧。”

    她的笑容逐渐僵硬下来,不敢置信的瞪着赵归。

    如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他竟能出如此绝情的话。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这是她认识的赵归吗?

    她一直心眼里觉着,赵归虽瞧着凶的很,实则是个面冷心热的,他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亦是真心想与他过踏踏实实的日子。

    她从未想过,他竟能冷血至此。

    老话都虎毒不食子,且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在乎子嗣的。

    自然,大多数男子在乎的都是儿子,毕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

    可如今她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她也从未跟他过自己怀疑肚子里是个闺女,毕竟男人都想要儿子,她不想他失望。

    但在尚且不知是儿是女的情况下,他竟能出这般绝情话语。

    周梨花的心像是碎了几瓣,眼眶中含着泪却倔强的未落下,但脆弱的神色却显示着她现下有多么无助。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可、这也是你的孩子。”

    赵归走过来,又转过身去,高大的身子挡住窗外的亮光,他就这般站着,沉默着,不出话来。

    他是个心硬的,但这一刻,他觉着胸口有些闷,心有些疼。

    从有记忆开始,赵归便是个无人管的,虽然自被外祖父母养大,但两位长辈并不喜他,只管不让他饿死,便算是尽了义务。

    他七八岁时,去山上捡柴迷了路,在山上睡了一夜,一夜未归,总算找到回家的路,才知外祖父跟外祖母根本没找过他。

    因自便像野草般长大,他的心如何能不硬?

    但即便是再心硬之人,那也是人,他的心与身也是血肉铸成的。

    他花钱娶妻,是因为他想有个家,不用每日回家对着枯灯冷灶。

    可如今必须得这般做。

    不能为了子嗣,不顾妇人死活。

    如果非要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妇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貌似比孩子要重些。

    所以他才能在想都没想,便买了这些药回来。

    周梨花扭过头,用袖子抹泪,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拦着你与那人纠缠,你也让我生下孩子可好?我……我定不闹你,往后只乖乖在家养孩子……”

    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她用手轻轻护着肚子,哀求道:“赵归,你想将我逼死不成?”

    赵归猛地转身,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周梨花没看清他脸色,无法分辨出他的语气,只听他沉声道:“不许胡,这个孩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再生就是。”

    她一把将他推开:“你怎就这般绝情,总归……大不了你将我掐死,或是去买服□□来,让我和孩子一道死,这般才不碍了你与你那相好的,总归滑胎药我是绝不吃的!死也不吃!”

    赵归见她满脸的泪,反问:“何来相好的?”

    他是没想到,她竟为了保孩子,能当场编出胡话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不曾想,她还有这一面。

    周梨花却瞪着他,泪意朦胧的杏眼中满含怨念,心头压着的怨气在这一刻不管不顾的爆发出来,有理有据的质问:“你还拿我当傻子哄不成?可不就是那个叫赵雪娥的,你与她纠缠我全看在眼里。”

    赵归皱眉,迟疑道:“不曾想你倒是个会编故事的。”

    这故事还编的有名有姓的。

    周梨花的泪一个劲往下掉,手仅仅抓着背角,闻言简直要冷笑,但她声音柔,一声冷笑从嗓子里挤出来,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气势。

    这当真是今日第二次她重新认识了眼前这男人了,当真没想到他还是个敢做不敢认的。

    她声音哽咽,却透着决绝:“你倒是嘴硬,不过如今话即开了,我也不跟你争辩这事儿,只将话落在这,你若是敢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便与你拼命!”

    完,她便缩进被窝里,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以表决心。

    赵归额角的青筋浮起,颇觉头疼。

    不曾想这性子软弱的妇人竟会这般固执,半点不听劝。

    他捏了捏额角,到底怕她气坏了身子,想着她现下的情况,不能受刺激。

    便弯腰凑近,尽量将声音放柔和些,哄道:“你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去给你弄些鸡汤泡饭吃。”

    他不擅长哄人,也不习惯这般弯着腰对人献殷勤,他虽是心甘情愿做的,但语气多少有些僵硬。

    完,便听到妇人哼了声,语调多少有些阴阳怪气:“可不敢麻烦你,我看你巴不得我气坏了身子,我若气死倒正合了你的意!”

    赵归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我去弄饭。”

    完又在床边站了会儿,见她的确不算理他,便转身出去。

    厨房里弥漫着浓烈的鸡汤味,香得很。

    用瓦罐慢熬出来的母鸡汤香味浓郁,用来补身子极好。

    是赵归专门挑的老母鸡,在西街的鸡店买的,母鸡比公鸡贵了三成的价钱,但他明日算再买一只。

    米饭已经有些冷了,他便又将米饭热一热,盛到碗里,淋上热腾腾的鸡汤,又将鸡肉捞一些放到另一个碗里,一起端去卧房。

    他进屋时,周梨花是躺着的,生怕压着孩子,但一见他进来,便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赵归走过去道:“吃饭。”

    她不理。

    赵归将碗放下,灼热的手伸进被窝将人挖出来。

    她挣扎,推他:“别碰我!”

    赵归无奈,想着她身子虚,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不敢强碰她,只能劝道:“怎还闹起性子了……你便是不为自己想,也不能饿着孩子吧。”

    果然,提到孩子便触动了妇人的,她犹豫了一下,坐起身。

    赵归忙两只手端起鸡汤拌饭,和装着满满一碗鸡肉的碗送到她面前:“碗底汤,我给你端着。”

    周梨花狐疑地量着两只碗,问:“你不是将药下到饭里了吧?”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殷勤,且他从不是个柔情性子,如今这般仔细,属实异常!

    赵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默视她半晌,然后视线越过她,抬了抬下巴:“你往那看。”

    周梨花扭头,便看见床头里侧的那几副药。

    这才想起来,药还放在她身旁,赵归显然是没机会下药的。

    她便忍着不算强烈的作呕感,将鸡汤拌饭和那碗鸡肉往嘴里塞,逼着自己咽下去,吃了一半,实在咽不下去才罢休。

    不由感叹,往日她舍不得吃的鸡肉鸡汤,如今竟是难以下咽起来。

    赵归见她愿意吃东西,才松了口气,将她剩的饭吃了,又盛了碗白饭吃,才算填饱肚子。

    瓦罐里还剩下些鸡汤,他舍不得吃,留下来明日伴着米饭热一热,能给她当一顿早饭。

    进了屋子,他看到用背对着自己的人,心知她应当还没睡着,还跟自己堵着气呢。

    忽的想起她方才言之凿凿的什么‘相好的’,先前只当她编故事。

    事后想来,她并非这样的性子,想来是对自己有了误解。

    赵归不是个拐弯抹角的,当即便决定将话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