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欠教训
全军大比的消息在早朝后便传开来, 在京城各卫军之间掀起大浪,将士们议论纷纷,虽则规则还未正式发布, 众人已经开始激烈地讨论,究竟哪一个卫军更强。
从前金吾卫被一群纨绔子弟拖了后腿, 实力和风评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民间, 皆十分一般。
如今裴君成为金吾卫上将军, 还有曹申和郝得志任中郎将, 众人话语间也不认为金吾卫整体实力大幅提高,相反,大多数人言谈之间,皆认为金吾卫拖累了裴君,否则裴君个人的能力绝对在各军之上。
“可惜裴将军再英雄了得, 也挡不住金吾卫拖后腿, 总不能他一人参加所有的比试吧?”
金风玉露楼一楼大堂里, 几个千牛卫坐在一块儿喝酒, 其中一人哈哈笑道,“这次肯定是咱们千牛卫拔得头筹。”
宋乾、罗康裕等人一进来便听到他们大放厥词, 宋乾的暴脾气哪受得了,直接几个大步冲上去,拍桌子, “你什么?谁拖后腿!”
那几个金吾卫猛地吓一跳, 回过神来,方才话的人便怒而起身,“宋乾,你的教养呢?”
“本世子的教养可不是给你们这种人的。”宋乾瞪回去,“江永言, 你给本世子再一遍,谁拖后腿?”
“宋乾,你当我怕你啊!”
江永言,兵部尚书江鸿信之子,母亲是舒阳县主,家里既有实权又算是皇亲国戚。
他有资本与宋乾硬刚,“我没指名道姓,你自己应的,怨我喽?”
宋乾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暴躁:“你还敢讽刺本世子?”
江永言两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推,便将宋乾推出去,边整理领口边嗤道:“宋世子也就这点儿本事。”
宋乾更气,当即又要冲过去,拳头都挥起来了,忽然颈后伸出一只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向前的冲劲儿和脖子上向后的拉扯,一瞬间勒得他喘不上气儿。
这时,罗康裕的另一只手也伸出去,紧紧箍住他,一边儿往后拖一边儿劝道:“别在外头惹事儿。”
“罗康裕,你放开我!”宋乾仍然想往前冲,冲不破罗康裕的桎梏,便踹向江永言等人,然而距离让他只能揣个空。
他这时候就像头横冲直撞地牛犊子,罗康裕拦得费劲,招呼其他人,“快来拉住他。”
其他人也气愤,但没宋乾那么冲动,听到罗康裕的话,连忙过来拉住宋乾。
宋乾生气,“你们放开我!本世子今天一定要给他们点儿教训!”
罗康裕摆手,催促:“今天不喝酒了,先带他出去。”
一群人便不顾宋乾的挣扎和呵斥,拥着他赶忙往外走。
江永言身后的几个千牛卫纷纷嘲笑起来,估计当他们是认怂了。
罗康裕见了,有礼地抱拳,随后才道:“诸位话也别太早,免得大比之上未能拔得头筹,惹人笑话。”
江永言等人却是极自信,“那就大比上见真章。”
罗康裕毫不犹豫地应下,“逞几句口舌之快可帮不了你们获胜,我们金吾卫亦是人才济济,就大比上见。”
二楼,裴君提着刀抱胸靠在围栏上,鲁肇站在她身边,二人将一楼大堂的争端全都看在眼里。
今日下朝后,因为朝堂上裴君的进言十分合勋贵以及大皇子的心意,鲁肇便提出履约,做东请裴君等一众从前边军的武将们,在金风玉露楼完成许久之前未完成的酒局。
裴君私下里与鲁肇有些不合,已经答应过的事儿也不会反悔,便来了。
方才酒过三巡她出来透气,便看见了那一幕。
“裴将军认为,金吾卫与千牛卫,孰胜孰败?”
裴君侧头,反问:“鲁将军以为呢?”
鲁肇一张冷脸,眼神中是势在必得,“我自然要赢。”
“甚巧。”裴君勾起嘴角,“我也没算输。”
郝得志从雅间中出来,见俩人剑拔弩张地相对而立,立时警惕起来,走到裴君身后,为她仗声势。
鲁肇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雅间。
郝得志一副牙疼的样子,无语地问:“将军,你俩刚才干什么呢?”
裴君重新看向楼下,淡淡道:“他向我邀战,我应战。”
“嘿!这教他能耐的。”郝得志拍胸膛,“将军你放心,我老郝肯定竭尽全力帮您赢。”
裴君刀鞘啪地抽了他一下,“你一个中郎将,眼界放宽些,大比难道是为我一人的输赢吗?”
“强军、扬威……我都知道。”郝得志烦躁地挠头,“不过老郝我就是一个粗人,混到这个份儿上都是将军您提拔,也没什么大志向了,就想帮将军做事。”
裴君看了眼“粗人”来之前刚刮光溜的下巴,明知故问:“你出来做什么?”
郝得志瞬间心虚,左顾右盼,“尿急,嘿嘿……”
裴君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尿急还不快去!”撒谎都不会!
郝得志傻笑,快步走开。
裴君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转身进去雅间。
她坐下后,曹申便低声问:“将军,老郝又去寻那云掌柜了?”
裴君点头。
曹申皱眉,“怎么听不进去人劝呢?”
裴君倒酒,随意道:“他见不着。”
“可他们根本不可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越陷越深吧?”
裴君边喝酒边道:“情爱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咱们可以劝,但左右不了。”
曹申无言。
裴君转动酒杯,转而道:“金吾卫还是操练的轻,还有精力在外头丢人,从明日开始,全都加练。”
曹申先答应下来,然后询问发生了什么。
裴君与他简单了一遍,闻着杯子里的酒香,轻声道:“罗康裕显然还是能拦住宋乾的,他们那一群人干的一些事儿,估计他没少在背后出谋划策,往后多瞧瞧他。”
“是。”
“曹老虎,你是不借着将军躲酒呢,快过来喝酒!”
那头的武将们叫曹申,曹申便与裴君了一声,走过去。
裴君自斟自饮,眼神一扫,落在那头待在一群武将中间像只鹌鹑的束安年,冲他招手。
束安年立即走过来,“将军,您叫我?”
“坐。”
束安年坐下。
裴君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笑言:“这一群武将,你年纪最,但也不必硬勉强自己迎合他们。”
束安年腼腆地笑:“没有迎合,将军们一直都很照顾我。”
确实照顾,好些人都能生束安年了。
裴君关心地问:“你在羽林军如何?家里人如何安顿的?”
束安年道:“末将初入羽林军尚有些生疏,近来已经好许多。末将的寡母和幼弟皆已从老家进京,不久前才送弟弟入学。”
裴君点头,问他:“你的婚事呢?你年纪也不了,你母亲进京,没着急吗?”
束安年不甚会掩饰,苦笑后,道:“我娘确实常念叨,也有媒人上门,只是我托词上官要做媒,一直拖着。”
裴君挑眉,问他住在哪儿,一听在曹申家北边儿的修政坊,便道:“你既然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散席后,让曹申与你一道,顺路去你家中走一趟,回头若有合适的,让施嫂子为你做媒。”
束安年闻言,有些脸红,连忙道谢。
结束后,裴君交代曹申,其他武将们听见,这才想起束安年这年纪也该成亲了,纷纷也会替他留意。
而起未成亲,鲁肇和郝得志两个年纪更大,众人便起哄问什么时候能喝到他们的喜酒。
郝得志果然没见到云娘,正垂头丧气,当即不耐烦道:“老子孤独终老!”
众武将们全都拱火,“大丈夫一言九鼎,孤独终老,就孤独终老,老郝,你可别出尔反尔。”
“烦不烦!赶紧走人,几泡黄汤还来调理起我了!”
众人嬉笑着道别。
至于鲁肇,无人敢开他的玩笑,他便径直离开,临走前因为这个话题,脸色变得极黑。
裴君已经先一步上马车,见郝得志还在那儿跟众人插科诨,便催促他回府。
郝得志顺利脱身,上马后走出去,又忍不住回头看向金风玉露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第二日,裴君和郝得志早早便到了金吾卫衙门。
曹申家来得稍晚些,一进来便对裴君道:“将军,束安年的寡母和弟弟皆不好相与,虽然当着末将的面极力掩饰,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为人有些刻薄,而且偏心太过。”
裴君一听,顿时便放弃了她先前的算,束安年确实不错,可性子软的姑娘嫁过去容易吃亏。
“既然如此,问问安年的意见,是否愿意找个性子强势厉害些的妻子,如果愿意,你们再帮着留意。”
“好。”
他们在厅内话,外头校场也渐渐热闹起来,不过今日的热闹与平常有些许不同,似乎有争吵声。
裴君便起身出去。
校场上,宋乾还记着昨天的气,不止不搭理罗康裕,还与鲁阳杠上,“你堂兄是千牛卫大将军,千牛卫个个都不将咱们金吾卫放在眼里,不得了啊。”
鲁阳莫名其妙,“宋乾你有病吧。”
宋乾就是故意找茬,他这么一,他立马便有了由头,挑衅道:“有种一场,本校尉让你看看谁有病。”
“就,上校场。”
“看见你们这么上进,我这个上官甚是欣慰。”
围成一圈的金吾卫们全都回头,中间的宋乾和鲁阳也不例外。
裴君靠在门上,笑道:“正好,为了大比,我算加强训练,就从今日开始吧。”
“尤其是你,宋乾。”裴君站直,抱臂而立,“现在就去扎马步拉弓一个时辰。”
“为什么只有我?!不公平!”
宋乾不服气,还要拉一个人下水,指向曹阳,“他!他也跟我吵了!”
鲁阳前一刻还在幸灾乐祸,一下子恼火,辩解:“要不要脸,你先找茬的,再又不是私斗,关我什么事儿?”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裴君用刀柄轻敲门框,道:“其他人准备准备,两刻钟后跟我出城,我带你们去爬山。”
完便转身进去。
曹申这才对宋乾道:“昨日我们都在金风玉露楼。”
宋乾脸色霎时一变,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显然他本人不是不知道太冲动不妥当。
曹申见他无话可,转向其他人,“准备吧。”
他走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准备什么,最后看向罗康裕。
罗康裕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啊,但他不相信只是单纯爬山,便道:“贵重物件儿全都留在金吾卫衙门吧,再带些吃的用的。”
众人便各自散去准备,鲁阳路过宋乾时还故意挑衅一笑。
宋乾气疯了,但他可不想再冲动被罚,又不想看到这些人在眼前晃,便挪动着面对墙扎马步。
两刻钟后,裴君走出来,看见宋乾受气似的姿势,什么也没,招呼这些不当值的金吾卫们便出了金吾卫衙门,从都城西门出去后,骑马一路向北,直到一片绵延山峰脚下才停下来。
而她量了一眼众金吾卫带的东西,指着前面三座山,道:“就这三座山,明日午后方可出来,身上不准带任何吃食,就地取材,点火不能烧山。”
“啊——”众人哀鸣。
裴君不理会,继续道:“稍后一人一支鸣镝,发生危险便射出,其他人立即去援救。还有问题吗?”
“有!”
裴君充耳不闻,“没有就开始上交。”
她一贯这般霸道,众金吾卫无法,只得一一上交。
至于他们偷偷藏得一些吃食,只要不是太明显,裴君等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即便这样,鲁阳也忍不住嘀咕:“还不如扎马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