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校牌上的少年与我
第二天也不知道是几点, 我以一个极其难以言的姿势醒来了。
我是睡觉不老实的人,一大恶习就是喜欢把腿翘到旁边人的身上,还总是踢被子,并且会疯狂挤占空间。许目远俨然成了个人形抱枕被我抱着挤到了床的边缘。
我见他好像还没醒的样子, 做贼心虚, 先慢慢把罪恶的手脚从他身上拿下去, 然后就顾着看脸了。
早上醒来睁眼能看到这样一张脸, 敢问这一天还有什么烦恼呢?
天哪,我是不是有点太幸福了?
尽管我已经看了十二年了, 但我还是无时无刻不觉得许目远的脸真的太好看了。
我盯着盯着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我和许目远竟然在同一个被子里睡了一个晚上。
卧槽!!!!!!
超长的反射弧终于发挥作用,我吓得猛地往后缩了缩,和他离了十万八千里远。
许目远果然是装睡, 见我的反应,直接侧身靠过来我揽进怀里,在额头留下了清的第一个吻,准确是中午或者下午的第一个吻。
“怎么?这时候想起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昨晚神志不清怎么就妥协了呢??
这是能妥协的事情吗??这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都睡一个被子了是不是只有嫁给他一个选择了??
“你是不是在想,完了,我和许目远睡一个被窝了, 只能嫁给他了。”许目远看我的表情是如临大敌的凝重,使用了读心术。
一语中的,我吓得脱口而出:“卧槽, 你怎么知道??”
“你脑袋瓜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那你还不是不知道我暗恋你, 神气什么。
“江语啊, 你睡觉怎么就这么不老实呢?手脚一定要搁在我身上,还一个劲把我往旁边挤,我半个身子都快腾空了。这就算了, 多大人了还踢被子,我保持这个姿势给你盖被子有多难知道吗??”许目远笑着控诉了我昨晚毫无知觉的恶劣行径。
怪我咯,谁要他自己钻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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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假期我俩几乎就没出门,一半时间都窝在沙发上蓬头垢面看他玩《对马岛之鬼》,早知道如此化妆品还是真不用带来了。
游戏自己玩和看别人玩各有各的乐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看许目远玩就是赏心悦目,一般熟悉个十来分钟后,该怎么便心知肚明了。
本来一开始手柄是我拿着的,但我视角晃悠,操作僵硬且不认识路,看了不到半个时许目远就受不了了,从我手里接管了手柄。
我就不明白了,即便不是行云流水,磕磕绊绊能前进那也叫玩,怎么他就不能做到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呢??
我之前给他买的一套雷蛇的外设也到了,果然没挑错,伙子抱着我亲了好多口但在知道礼物竟然带有散伙意义的时候,脸垮了下来。
许目远:“以后不许再给我买礼物了。”
我:“啊,为什么??”
许目远:“我怕你送完就要跟我拜拜了。”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许目远调试了新外设,又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我用台式,他用笔记本开始了双排之旅。
召唤师峡谷荣登了假期旅游最佳去处。
不得不承认,一套好的外设对游戏水平的提高有多么重要,但是很明显,我缺的不是外设,是握外设的手。
璀璨钻石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江语,你是不是没上过钻啊。”许目远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戳了我的伤心事,我又回想起被傻逼野搅黄的此生唯一一次的钻石晋级赛。
“就是没钻石的命,水平有限,没机会了。”
我已经躺平任嘲了,操作,反应都下降了太多,重回巅峰是痴人梦,日暮途远。
许目远把骨节分明的手关节按了按,一副要动真格的架势,“我野带你上个钻还是绰绰有余的。”
英雄联盟,比赛除外,无论版本如何变动,自始至终它都是个野游戏。
野是个蠢蛋几乎是赢不了的,相应地该位置对心理素质的要求也极高,其余四个人除了下路对骂的可能性较大,其余情况大部分都是骂野。
我中,许目远野,他第一把就锁了代练专用豹女。
低端局也就是钻石以下的局有“十个豹子九个代,还有一个代中代”的法,这英雄会玩的虐菜不会失手。
他不仅自己玩得飞起还一直蹲在中路把我也养得白白胖胖。
被野抓死一次会觉得很可惜,操作一下能反杀的,抓死两次会非常不爽迁怒己方野不作为,抓死三次以上会气到破防并公屏大骂。
我可怜的对位就在没一个炮车兵值钱后公屏/all字:【中路是你爹?来那么多次?】
许目远十分淡定地/all回复:【中路是我老婆,我不帮她帮谁?】
然后本局游戏除我以外的八个人都发了【66666666】。
“你理他干什么啊??本来就是炸鱼......”我感觉我的尴尬穿过屏幕,洒在了召唤师峡谷的每一个角落。
许目远脸皮厚如城墙,一点不在乎,轻描淡写地:“我也没错啊。”
我:“错了,我还不是你老婆。”
许目远:“你是的。”
我:“我不是。”
许目远:“你马上就是了。”
堪比学生反弹,反弹无效的对话在我们之间重复着,果然幼稚是会传染的。
元旦三天假期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以至于3号晚上许目远把我送回家后,心里的落实感太大,我的不开心写了一脸。
“干嘛这个表情?舍不得?”许目远要走人的时候看我嘴角都快耷拉到地板了,笑着问我。
“是的,人要是能不上班就好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许目远鸡贼,趁机给我下套:“那你搬过来住呗,这样每天就能见到我了。”
“不行!”
我仅存的理智还是告诉我不行,传统思想先不谈,我会无心工作的。
“想我了我随时过来就是。”
他虽这么着,但我俩到过年前都忙得很,我不会任性到让他下班还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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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恋爱脑仅仅持续了三天,降温后全身心投入了工作。我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我,周一到周四没有许目远好像日子也没啥区别的我。
周五晚上我基本都会过去,有时候他周末也得去公司我便一觉睡到大中午后起来看看书游戏。
那是快到过年的一个周四晚上,十点多,我下班回来和许目远了电话,他今天特别困,要早点睡,叮嘱我别弄到太晚后就了晚安。
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以腹部向外延伸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根水泥钢管从头到脚贯穿了一样。
我向来是个很能忍的人,国外看医生也麻烦,我至今也只在得流感的时候去过一次诊所,其余的时候能自己解决就都自力更生了。
但这个异常的疼痛感让我觉得还是得去下医院比较好。
我住的地方走个十来分钟就有医院,我想过要不要和许目远电话,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算了,他又不是医生,来了也只能送我去医院,那还不如自己去,况且这会儿他也该睡下了。
一直是一个人的话,遇上问题第一反应都是自己解决,因为没人可以依靠。然后你会发现,好像没什么问题是自己解决不了的。
我大学的某一年冬天,在家烧了热水,坐着一边看剧一边往杯子里倒,没注意滚烫的开水一点没进杯子全部倒腿上了。
光速冲去浴室用冷水冲了十来分钟,冲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不接触冷水了,大片的伤口就疼得人头皮发麻。
正好当天约好了要和爸妈视频,我很平静了以后,我爸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是非常生气,责怪我怎么可能这么不心。
我知道他是心疼,从到大就是这样。
我是觉得没啥事,他们非要我下楼去买烫伤膏,拗不过我答应出门了。
去了以后,店员看了我的伤口让我还是赶紧去医院,而作死如我,不仅觉得没必要第二天还光着腿和朋友出去狠狠浪了一把。
由于烫伤伤口太触目惊心了,水泡面积也大,谁看了都会心颤一下的那种。去上课被老师发现,死活要给我记出席让我去校医院。
拗不过,我只得去了不靠谱校医院,给人家阿姨吓死了,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们似乎没有处理烫伤的经验,要给我包扎,于是两阿姨忙活着给我起了大片水泡的伤口里三层外三层用胶布缠好了。
我当时就很想告诉她们,虽然样子很可怕,但还算浅度的,皮肤没有坏死,不包扎才是对的,况且哪有人会在不处理水泡的情况下包扎啊。
但是,我看阿姨们特别担心我,忙前忙后,话憋到嘴边还是吞下去了。
她们还问我为什么可以如此淡定。
我很不解,还能怎么样呢,又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慌有啥用?
我在离医务室不远的垃圾桶前把胶布拆下来扔了进去,希望没有被阿姨们看见。
伤口照片拍给了我妈,她拿去问了个医生朋友,没问题,把水泡处理了就行。
我买了碘酒,棉签,在家一个人淡定地全部弄好了。
这不是大问题,问题是我出去浪好巧不巧感染了流感,在家躺尸了一周,不得不去诊所开了药,还错过了两个期末考试。
事实证明人可以淡定,但不能作死。
我忍着疼痛出了门,想着是叫车还是自己走过去,反正叫车也要等,就十来分钟,走过去快点。
于是我一个人捂着肚子穿行在马路上去了医院,这个点只有急诊开着了。
办理好手续,年轻的值班医生过来,在我肚子上这里按按,那里按按,怀疑是阑尾炎,要做详细检查,是的话需要手术。
我很懵逼,因为我感觉不是,但我也不能在医生面前班门弄斧,乖乖跟着去抽血做了一套检查。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太疼了。
医生今晚先住院一天,挂吊瓶消炎,等明天内科主任来了再给我看看。
于是我又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了个没人的空病房,给我胳膊上狠狠扎了一针。
肚子一点都不疼了,但是胳膊上的针太粗了,稍微动动就扯得疼,一个晚上基本没睡。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我给组长了个电话请假一天,又给同事交代了不少事情。
内科老主任查房过来,各项检查指标没什么问题,不是阑尾炎,应该就是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胃炎,给开了药,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我还有个许目远了,我快到中午才给他微信提了一句,没想到没几分钟后电话就了过来。
这是我认识和他快十二年以来,他最生气的一次,早知道如此就不告诉他了。
许目远刚进病房,隔着帘子还没见人呢,我就感觉有一股黑压压的气息逼了过来,害得我了个寒战。
“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给我电话?”许目远掀开帘子,脸黑得我都害怕,第一句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
电话里我就觉得完犊子了,这会儿更是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哆哆嗦嗦声回复:“......我感觉也没多大点事。”
“这叫没多大点事?一个人大晚上忍着痛走来医院,办手续,针,住院,第二天中午才给我发微信。我问你江语,为什么昨天晚上不给我电话?”
我都低着头没看他眼睛,如冰锥子般的视线还是戳了我个体无完肤,我只得实话实了。
“......这,我真觉得没事儿,况且你昨晚不是累了去睡觉了嘛,我也不想再把你弄起来,第二天还要上班,反正都是去医院。医生不也没什么事嘛......”
许目远沉着声,把我的一套辞总结成了:“你怕扰我?”
结论来看是这个道理,但是从他嘴里出来就感觉不太对劲。
“我跟你江语,我现在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你难道觉得你生病了要带你去医院是扰吗?我是你男朋友,又不是陌生人,为什么宁愿一个人疼着走过来也不肯跟我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许目远和我爸是一样的人,心疼到极致的时候首先涌出来的感情是生气。我想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只是单纯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处理的事情没有必要再麻烦,但这话讲出来怕是他要气到十分钟不理我了,我还是老实闭了嘴。
“我知道你一个人都可以解决,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一点。我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用再一个人去承担了,你还有我。”
我听着语气好像软下来了一点,抓准时机,使用了终极秘籍:撒娇。
“好哒,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特别特别需要你!”我抬头弯着眉眼,笑嘻嘻地看着气到冒烟的许目远。
许目远微微眯了下眼睛,没着急回答,该是看出不是啥正经事了,半晌后还是开口问:“什么?”
“需要你亲我一下!”
一念之差的错误已经犯下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哄好再。
结果许目远竟然不吃这套,板着脸:“不亲,我现在真的超级超级生气。”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我抽动了两下鼻子,掩面啜泣了起来:“本来昨天肚子就疼,外面还冷,没到车。那么粗的针管戳进去了一夜,根本没睡着。好不容易最喜欢的男朋友来了,还凶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我最近越来越怀疑其实我本质也是个逗比,只是面子与矜持限制了发挥。
“从明天起,你搬到我那里去住。医生你饮食作息不规律,看看你平时,经常不吃早饭,中午不按时,晚上更是随便对付,周末又胡吃海喝,冬天还一天一根雪糕,胃上能不犯病吗?也怪我没有好好监督。从现在开始我得好好照顾你了。”
我的塑料演技没有骗过许目远,在我的设想里,他现在应该边着“我错了我错了”边嬉皮笑脸过来亲亲抱抱,结果却是一番对我的抨击和自我检讨。
看来是真的惹他生气了。
“好吧......”
我这会儿觉得心底仅存的那么一丢丢防线比起让他不要生气了根本不值一提,反正每周末都去了,躺在一个被窝里了,和一起住也没啥大区别了。
许目远见我乖乖束手就擒,放弃挣扎了,才总算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牵住了我的手,往日的温柔夹杂着心疼驱赶了眼里的寒气。
“真是的,哪有人这么晚了忍着疼走去医院的?不给我电话就算了,不会叫个车吗?车APP我没教过你怎么用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生气了。”我哭丧着脸看向他,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是我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低声下气祈求着原谅。
许目远:“你道歉干什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话的,你生我气了,我能不道歉吗?肚子不疼了,头疼。”
许目远:“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还没生气??你刚才自己都了,看看你那个脸啊,都黑成啥样了。”
许目远这会儿想起来还有大事没办,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后在我额头亲了一口:“等我去办个手续,回家吧。”
他请了下午半天假陪我回了家。我虽然肚子不疼了,但折腾了一宿,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一觉睡到晚上。
许目远熬了粥,从今往后我的饮食他就要全面接管了,要我胃上犯病他也要负一半责任的。
要不是他为了给我下套,周周请我吃大餐,我也不至于遭这个罪啊。
没得商量,当天晚上我就收拾好东西入住了他家。
就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一念之差酿成了大错后,我俩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别的不好,但我每天一根雪糕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