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Z市实验学校外。

    林溪乔透过车窗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校门, 有些意外。

    初中毕业以后，她回来过几次，这几年却鲜少来了, 之前她还要带白珩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会在生日这天被白珩带来这里。

    这会儿才是下午两点, 且今天不是休息日, 学校里还在上课, 校门紧闭。

    下车后, 白珩走到门卫室外，隔着窗口和保安了什么，紧接着校门被开。

    林溪乔和白珩走进去，一路往里，大概是在上课时间, 偌大的校园没什么人, 空旷又寂静, 等经过一处操场, 看到一群学生绕着操场跑步，才觉得有了生气。

    林溪乔侧过头看向白珩：“我带你去树林？”

    白珩微微笑着点头。

    树林在学部教学楼后面, 被高楼遮挡，又有繁密的树木遮蔽着阳光，林子里到处透着股沁人肺腑的荫凉。

    多年不曾来, 林溪乔凭着记忆一路找了过去, 当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长椅，她笑起来：“我们去那儿坐。”

    木质的长椅上很干净，林溪乔和白珩一起坐下后，她弯着眼回忆：“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这儿，那时候你的一个, 又白又秀气。”

    她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幼时宋深的影子。

    白珩却抿了抿唇。

    “我坐过来时你正在睡觉，明明林子里还有许多学生，又吵又闹，你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被扰。一直到天色将暗，林子里只剩下我跟你时，你才醒来……”

    不过那天林溪乔与宋深并没有话，宋深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她担心太晚回去会不安全，于是背着书包离开了树林。

    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她才和宋深起了话，渐渐熟悉。

    林溪乔眯眼望着头顶的繁枝了很多，却一直不见白珩出声，她停下，偏了偏头，看向那张安静的侧脸：“怎么不话？”

    白珩低敛着眼。

    倏尔，那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夏日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落在其上，像洒了碎金振翅欲飞的蝴蝶。

    光影斑驳，白珩也侧过脸，对上林溪乔的双眸，薄唇张开：“姐姐喜欢我吗？”

    林溪乔愣住。

    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如此直接。

    她有些反应不及，怔了两秒，抬起眸与白珩的视线对上，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跳蓦地加快。

    她掩饰般地移开眼，继续仰头看向与繁枝相接的天空。

    从枝叶间照进来的阳光使她微微眯起眼，数秒后，林溪乔缓缓开口：“不喜欢的话，怎么会跟你出来？”

    她语气徐徐，唇角微弯，仿佛随意地谈论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却又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诚挚。

    白珩看着她翘起的嘴角，眼中闪了闪。

    他抿着唇，放在长椅上的手不由攥紧，又问：“姐姐喜欢的是宋深还是我？”

    林溪乔听到，忍不住挑起了眉，有些意外白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就是宋深啊。

    她想这么，话到嘴边又没有出口。

    白珩不记得时候的事，不记得宋深，在他全部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以“白珩”的身份存在，所以他认为自己和宋深是两个人。

    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也并不奇怪。

    他或许更想问，他和宋深，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种想法，开始拿自己去跟宋深比较？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多久？

    林溪乔忍不住笑了下，白珩虽然没有了身为宋深的记忆，但他心思敏感一如幼时，这点始终没变。

    她静静想了想，回答：“如果不是因为宋深，你搬过来公寓来之后，我不会和你接触过多，更不要让你来蹭饭。可能我们还会成为朋友，渐渐熟悉起来，却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但你也要知道，宋深当年很，才只是个男孩儿，我觉得他可爱，让人疼惜，我将他当弟弟，当一个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但是对你，却不一样。”

    林溪乔对白珩的感情和对宋深的是不一样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她明白。

    或许最开始时，她只是抱着投喂白珩以期让自己获得满足感的心态，但渐渐的，从白珩对她出那句介不介意比她的男生时，她对他的感情就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之后，一日日走到今天。

    最后一句话，林溪乔得含蓄婉约，没有直接言明。

    林溪乔只跟许嘉佑谈过一段短暂的不算恋爱的恋爱，但不管是许嘉佑，还是其他的男人，向来都是他们主动向她表白示爱。

    虽然如此，她也没有那种一定要对方先喜欢或爱的情结，所以白珩向她索要答案，她给了。

    不过作为女生，她认为自己还是要稍微矜持一些，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

    她觉得白珩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林溪乔将目光从头顶的枝叶间收回，再次看向白珩，白珩已经没有在看她，脸正对着前方，眉眼低敛着不知在想什么。

    林溪乔的视线从他薄而透明的眼皮移开，再掠过他光影斑驳的侧脸，最后停留在那只染了一层薄红的耳尖。

    目光微顿，随之唇角蓦地漾开一抹笑意。

    “白珩。”她笑着喊他。

    少年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大片阴影，泪痣幅度地颤了颤。

    耳朵很烫，不是晒的，他手心拢紧，复又松开，手腕微微抬起，想摸一摸耳朵。

    却在这时，灼热的耳尖忽然覆上一阵温软的触感。

    手蓦地攥紧。

    白珩低垂的眼睫飞快掀起，漆黑的眸子看向摸向自己耳朵的那只手，却对上林溪乔笑盈盈的双眼，下一刻，心也倏地滚烫起来……

    林间悄然静谧，偶有几声蝉鸣。

    一阵风拂过，树叶轻轻作响。

    林溪乔仍捏着白珩的耳朵不放，亲眼见着那耳尖从最初的薄红变成嫣红，又在刹那间蔓延至整张脸颊，苍白的肌肤染上红色，多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她轻轻摩挲着指腹下的柔软，故意着戏弄的话：“很热吗？耳朵怎么这么红？”

    有意无意的摩挲带来了阵阵酥痒，从耳尖一直传到心脏，白珩攥紧了手，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一种渴念从心底升腾而出。

    他眸色愈发深沉晦涩，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右手抬起，正想捉住时那只不安分的手时，耳朵上的温软触感消失了。

    唇抿紧，心头掠过一丝失望，手又默默放下。

    林溪乔不再捉弄白珩，头顶上的阳光晒着，愈发觉得热了。

    她从包里取出遮阳伞，笑着递过去：“我想眯一会儿，你帮我伞。”

    白珩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的手，眼中微闪。

    他沉默着接过来撑开，伞完全挡住午后的太阳，又有树荫遮掩，热浪减少许多，只是脸上的那片薄红却怎么也褪不下去。

    头顶的阳光终于消失，林溪乔长舒一口气，正要眯眼靠在长椅上睡一会儿时，余光不经意瞥到自己与白珩之间半臂长的距离。

    她挑了挑眉，伸手扯着白珩的衣角将人朝自己拉近：“让我靠靠。”

    完，就整个人靠在了白珩怀里，闭上眼憩。

    柔软的身躯蓦地靠过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馨香钻入鼻中，白珩身体僵住。

    而林溪乔大概是真的困了，闭上了不多时，呼吸便逐渐绵长。

    白珩低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怀里的睡颜，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垂落在长椅上的左手拢了拢，抬起，最终落在了纤细的腰间。

    他想起不久前林溪乔的那番话，眼帘轻敛。

    他是宋深，也是白珩，就像不记得那段记忆的姐姐也依然是姐姐。

    又是一声蝉鸣，隔着不知多少层树枝传过来，空寂悠远。

    白珩动作心地将伞柄插在长椅的缝隙中，让伞稳稳地竖着，完全挡住怀里的人，他则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那柔软的纤腰。

    一起闭上眼，白珩意识渐远，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一声气苦又无奈的叹息：“宋深，我又被班主任找了，她要去我家家访，因为上次家长会上我撒了谎。”

    “我家里就一煮饭的阿姨，我爸妈要是知道老师要来家访，肯定躲得远远的，还会教训我一顿，班主任就是过来也见不到人。”

    “你我要是下次考试考好些，班主任是不是会取消这个计划？”着，那声音忽然欢快起来，仿佛自己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先这样试一试好了。”

    声音犹在耳边，白珩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四下却了无人声，只有林溪乔在他怀里睡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