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青辞终于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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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庄以安少音居住的主院为分水岭,隔开了前后。东西两侧一排排的屋子分别住着王府的男眷与女眷。西侧罩房有一处院,前左右三个屋子分别住着秋蝉冬儿与暮烟。是以清之时,当暮烟房中传来一声尖叫,住在左右两边的丫头便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安少音在冬儿的带领下来到了院,隔一道远门,听不见多少声音,但一脚踏进了院落,就能依稀听见南边最大的一间屋子里传来女子细声啜泣的声音,呜呜咽咽惹人生怜,更不用那女子是有着倾城之姿的暮烟。有道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暮烟这一哭,都叫推门而入的女子看痴了眼。

    安少音甫一入门,呼吸不由得凝滞了一瞬,眼前的画面委实娇柔旖旎,呜声垂泪的暮烟只露了半个香肩,她和两个丫鬟只觉得眼睛要花了,耳朵快要酥软了。原是过来看看情况,不想一进来就被柔媚的轻泣失了魂。

    安少音有些腿软地坐在床上,青碧的外衫将暮烟半露的美背轻裹,墨发如海藻凌乱地披在肩头,暮烟两眼红红,见安少音来了,失声扑倒来人的怀中,委屈地哭诉:“娘娘,你要为暮烟做主啊。”

    哭音婉转千回,听得安少音心窝乱颤,暮烟到底是暮烟,一肌一容,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能酥进人的骨头里。

    思及此,安少音的眸光不甚和善地看向杵在床前的青辞,他青色的袍子像是刚刚才拾掇好似的,鬓角稍乱的发丝暴露了他是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好端端的,怎么发生了这种事?”安少音不明所以,东西两边隔着长长的庭院,更不用还有前面的厢房,暖阁……宿在山庄东院的青辞是如何进到西院这里的,安少音委实想不通,看青辞的模样,他似乎更是想不通。

    “娘娘,都怪暮烟的不是。”怀中人声地啜泣着,水眸轻抬望了安少音一眼,闪过一丝异样。

    这异样太过明显,与之对视的安少音见到了,一时不知何意。她刚想问暮烟,秋蝉在一旁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安少音对上秋蝉的眼睛,旋即看暮烟闪躲的眼眸,再看青辞不知所措的面孔,霎时间福至心灵。

    怀中的美人嘤嘤而泣,安少音蹙起了眉头,盯着青辞质问:“青辞,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俊秀的五官难得一红,青辞一脸茫然地摇头:“娘娘,我,我不知。”

    “不知?”安少音瞪他一眼,“这个时间你不随王爷去宛城,却出现在了暮烟的房间里。这里住着的可都是女眷,你该如何解释昨夜发生之事?”

    青辞面露惭愧之色,可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来去只有一句:“娘娘恕罪,青辞糊涂,昨夜之事实在是不知所云。”

    安少音不依不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可是抵赖不得的。”

    “我……”青辞吞吞吐吐,他实在是不出个所以然来。昨夜秋蝉跑过来暮烟有事找他,青辞过来了才发现暮烟喝醉了不省人事,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青辞还记得自己留下来,将酩酊大醉的暮烟抱回了床上,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质问了一炷香的功夫,青辞一直支支吾吾的,既无法准确描述昨晚的状况,又不能给个准信。大抵是时间过的久了,怕外面的下人都起了发现这里的异况,暮烟深深地望了青辞一眼,转头轻轻摇晃着:“娘娘,罢了。青辞既然想不起,便当是昨夜是暮烟做的一场梦吧。”

    “那怎么行!”安少音惊呼。话音刚落,暮烟蓦地抬头,安少音亦是愕然地看向青辞。

    那一句异口同声,分别出自安少音与青辞。

    亲眼看到暮烟眸眼中泛起的火花,安少音急忙问他:“既是不行,你当如何?”

    杵在床前的男子终于挪动了身子,抱拳道:“青辞一定会给暮烟一个交代。只是,在那之前还请娘娘先允青辞出发去宛城。”

    青衣男子立于床前,掷地有声。安少音一点点看着怀中人双眼中的火苗熄去,无可奈何地叹了声:“你且去吧。”

    *

    青辞走后,场面安静了一瞬,暮烟终于不再哭泣,微红的双眼泪珠尚含,惹人怜惜。

    安少音让秋蝉取件干净的衣裳来,屋内只有女子,身后的冬儿上前,帮忙给暮烟更衣。

    乌鸦鸦的青丝从指间穿过而起,香肩美背白皙一片,看不出有何不妥。

    安少音两眼怔怔盯着欺霜赛雪的肌肤:“暮烟,昨晚……”

    “昨夜,无事发生。”暮烟抿唇轻笑,解答了安少音的疑惑。

    “那,那,那你为何还要?”

    “昨夜,喝了些酒,意识不清。醒来时,却发现青辞就在身边……”暮烟眉眼微垂,面色微红,压低了声音,羞涩道,“怪……怪暮烟一时糊涂,做了此计。”

    不及安少音回应,暮烟忽地笑了,面色讥讽之意难掩,她自嘲道:“娘娘,我是不是很糊涂?都这般了,他还是不愿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安少音一时语塞,暮烟的神情太过落寞,她忽而很想抱抱她,而她如是这般做了。

    残存的泪珠滴落,暮烟轻轻拭去了些,隐忍着满腔的委屈对安少音:“娘娘,容暮烟一个人静静,可好?”

    “好。我就在外面。”安少音颔首同意了,离开前不忘嘱咐了一句,但见暮烟失魂落魄的背影,想来是没怎么听进去。

    房门轻轻地合上,安少音和两个丫鬟就守在外面。未多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三人齐齐看去,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大了。

    离开了不过半柱香的青辞,又突然出现了。

    他新换了一身衣裳,虽然还是青色。身后背了个包裹,额间是些许的细汗。男子踏门而入,见到候在外面的安少音,行了礼问:“娘娘,暮烟呢?”

    安少音指了指前面:“还在房间。”

    听完这话,青辞行完礼后,大步流星地跨上台阶。正要敲门,门从里面开了。暮烟穿戴整齐地出现,乍一看见不过咫尺的青辞,惊讶地美目圆睁。

    青辞看了屋内的人一眼,不由分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塞给了暮烟。

    “这个给你。”

    暮烟看着手中的匕首,短精致,柄上镶嵌了一颗白玉,霎那间她的双眼睁得更大了,惊呼道:“这,这不是……”

    “是,所以送给你。”青辞道,“昨晚之事,真的很抱歉。”

    暮烟听着后面的一句话,以为男子只是觉得亏欠,惊喜不过一瞬倏地冷了下来。

    “一场意外罢了,你不必如此。”暮烟淡淡一笑,睫毛轻颤遮掩内心的酸涩,将手中的匕首递给眼前的男子,“这匕首,是王爷赠予你的,你素来当珍物爱惜,不必为着愧疚赠予我。”

    “我会多想的。”她低语道。

    青辞不语。他没有接过匕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暮烟看,不知他在女子的容颜上看到了什么,他长臂一挥,突然抱住了暮烟。

    这一动作可把在远处观察的三人吓了一跳,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外相拥的二人,像是见到了鬼魅般,一双眼睛睁到了最大。

    而最最意想不到的当事人暮烟,已然惊愕地不出一句话来。

    “我会向主子明一切的。”青辞轻声着,“等,等我回来。”

    鼻尖萦绕着青辞的气息,暮烟玉面娇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那,那我走了。”

    “好。”

    言语与动作皆为生疏,想来是平日不常出这样的话,青衣男子的脸又红了一些,很快就松开了手。

    *

    山庄外,目送远去的青衣男子,暮烟恍若失了魂魄,直到下意识握紧了手,匕首的轮廓唤醒了她。

    目光旋即落在掌心的匕首之上,眸光幽深。

    只是送一把匕首,暮烟或许可以欺骗自己;可男子的气息尚存,她却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的一把匕首攥在手心,暮烟两眼明光闪闪,芙蓉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羞涩而幸福的微笑。

    一直观望没吭声的三个人之间终于被一阵长叹破了沉默。只听得身后的秋蝉感慨万千:“真好,暮烟姐姐心想事成。”

    一旁看傻眼的冬儿点头附和:“是啊,这么久了,青辞终于开窍了。”

    秋蝉复是一声叹气:“不枉暮烟努力。”

    冬儿如捣蒜似的点头。

    安少音不解,有着迷惑之色的杏眸在身后的两个丫鬟之间来回切换:“你们在什么?”

    两个丫鬟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冬儿无措地眨着眼睛:“我们在暮烟姐姐心悦青辞的事。”

    安少音吃惊地问:“暮烟喜欢青辞?什么时候的事?”

    秋蝉与冬儿对视了一眼,同道:“一直都是啊。”

    “你们都知道?”

    两个丫鬟齐齐地点头。冬儿挠了挠耳朵,十分不解地:“这件事王府上下人尽皆知的,奴婢以为,娘娘早就知道了的。”

    安少音摸了摸鼻子以掩盖面上的尴尬。她原想不通暮烟为何假意失了清白,为着姑娘家的清誉这才好生质问了青辞一番。暮烟的反应令安少音迷惑又心疼,只是当时她是想不明白的。直到现在听了两个丫鬟的对话,安少音才后知后觉。

    青辞人如其名,常是一身青衣,清隽俊逸;而自从进了王府后,暮烟如是常常一身青衣。

    就像不久之前拥抱的两人,青衣裹身,分不清衣角是谁的,衣袖又是谁的。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