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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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转而变成磅礴大雨。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下一次, 就该落雪了。

    本可以跑到檐下躲雨, 可萧云衍怕楚景容想要喊他时候他不在,便依旧矗立在树下。

    等下人匆匆忙忙取来油纸伞时, 萧云衍的身子已经湿了半边。

    这样冷的天, 身着湿衣, 被风一吹,唇都能冻得青白。

    手下伺候的人恳请王爷去换身干爽的衣物, 萧云衍却充耳不闻,他缓缓撑开油纸伞,将伞沿微微倾斜, 用来遮住眼底的落寞与孤寂。

    他也有自尊, 不想自己这狼狈的模样, 落入慕容寻眼中。

    萧云衍竖起一双耳朵, 隔绝风声,雨声, 呼吸声,只为听到楚景容的声音。

    然而,一直到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 终是都没能等来那一声呼唤。

    从慕容寻出现, 萧云衍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城外同游?根本就是这两人针对他设下的一个局, 至于目的, 萧云衍也心知肚明。

    可笑的是, 就算如此,他依旧心怀期待。

    最后换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从最开始的新婚之夜,那人要与他共饮合卺酒,却在他欣喜若狂的一饮而尽后,将交杯酒以祭奠亡人的方式泼洒在地上。

    辛苦到手的海东青不屑一顾,费尽心机得来的梵音付之一炬。

    再到如今,邀请他城外同游,他犹豫过,彷徨过,还是精心准备好一切,结果……

    楚景容,在你心里,萧云衍是不是就是个贱骨头?任凭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颗心你不想要就罢了,作何要这样践踏?

    待日落西山,慕容寻起身离开,路过萧云衍身边的时候,虽没有停下脚步,却有一声嗤笑传入耳朵。

    萧云衍没心思再去追究,他这番落水狗的模样,活该被人瞧不起。

    在慕容寻走后,楚景容也作势起身离开,青梧连忙从偏房跑出来,开油纸伞,撑在楚景容的头顶。

    擦肩而过时,萧云衍没再阻拦,只是嘶哑的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不冲动。

    “楚景容,我等了你一天。”

    楚景容心口微疼,却被他强压下来,就像慕容寻的,不能心软,事已至此,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萧云衍跟名誉,总要保全一头。

    两个男人,又是师徒,有违伦理,有悖纲常。

    楚景容在心里默默呢喃,任凭世俗的枷锁将他禁锢,与此同时,眸光也狠了下来。

    “那又如何,我有让你等吗?萧云衍,你等,我就一定要回应吗?”

    听到这话,萧云衍喉头干涩,竟无言以对。

    是啊,他仰慕楚景容多年,可就像这人的,自己的喜欢,跟楚景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若不愿回应,又作何要接受他的接吻拥抱,作何要赐给他春花秋月的一场幻梦?

    “楚景容,你的是人话吗?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萧云衍双眸翻红,扔掉手中的油纸伞,猛地上前一步,推开青梧,双手锁住楚景容的肩头。

    “与我同床共枕不算回应吗?与我十指相扣,发丝交缠,不算回应吗?与我缠绵拥吻,不算回应吗?你喊我二郎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楚景容,若你无意携手到老,作何这般戏弄我?”

    “你到底……为何啊?”

    萧云衍完狠狠的闭了闭眼,竟觉得今天这场秋雨,落到嘴巴里,咸的发苦。

    没了油纸伞的遮挡,雨点在脸上,落在身上,凉的要命。

    楚景容一颗心也跟着冰封起来:“萧云衍,你送我折辱一场,我还你春秋一梦,你我之间,扯平了。”

    所以,所有的缠绵悱恻,都只是你处心积虑的一场报复,是吗?

    萧云衍怔怔的望着楚景容,痛苦的就像被活埋,可他心中还怀揣着最后一抹期待,直视着楚景容问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我之间,真的只是这样吗?”

    楚景容琥珀色的眸底,尽是凉薄,他抬眸望向萧云衍,没有丝毫犹豫,一字一句的回复:“只是这样。”

    语毕,萧云衍眼底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空洞与死寂。

    楚景容,原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

    我可以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为了你,让父母为难,为了你,走过鬼门关,你却不能为了我,跨过世俗的门槛。

    我能体谅你所有的为难,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非要用这么决绝残忍的方式让我遍体鳞伤?

    他总想着,再坚持坚持,万一景容心软了呢,结果坚持来,坚持去,坚持到最后,被万箭穿了心。

    既已没了余地,那就撕破脸皮吧。

    萧云衍放声惨笑起来,像是已经走火入魔。

    下一刻,他用一只手钳住楚景容的下巴,双眸宛若凶兽,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剥皮啖肉。

    萧云衍咬牙命令道:“刚才的话,你给我收回去,收回去,听到没有?”

    楚景容吃疼,冷声问道:“你什么?”

    “我,刚才的话收回去,你嫁给我,我就是你的夫君,我就有权利管教你。”

    “再一遍!”楚景容眯起双眸,声音像是淬上一层寒冰。

    “我,我有权利……”

    萧云衍话还没完,便被楚景容狠狠一巴掌偏了头。

    嘴角有血流蜿蜒而下,又很快被暴雨冲刷干净。

    望着萧云衍貌若癫狂的模样,楚景容怒极反笑,声音竟比这刺骨的雨水还要冰冷:“萧云衍,我还真是瞧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敢管教我?”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云衍猛地一抹嘴角,下一刻,冲上去一把抱住楚景容,一边强吻他,一边伸出手去,扒他肩头的衣服。

    萧云衍已经疯了,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

    楚景容瞳孔一缩,脖颈处随之传来凉意,扭头望去,竟已被扒开领口,露出半个玉白的肩头。

    眼底翻涌起铺天盖地的怒意,楚景容没留手,一掌将萧云衍轰了出去。

    他的武功,萧云衍压根不是对手,而萧云衍从始至终,也没想抵抗。

    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撞在庭院中的枫树上,下一秒,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身体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萧云衍缓慢倒下,双膝跪地,一直到楚景容整理好自己,离开这所别苑,都没能站起来。

    他爱的太过心翼翼,以至于一朝露出隐忍压抑的欲念,在楚景容看来,就是疯魔了!

    冰冷的雨水在身上,将胸前的血迹浸染开,楚景容的这一掌,要了萧云衍半条命。

    他们俩人对彼此的感情,本就不对等。

    萧云衍宁可自己被天雷劈,都舍不得让楚景容受丁点风吹日晒。

    以至于刚才钳制楚景容下巴的时候都收着力,虽然会让楚景容吃疼,却在手松开后,连半个指印都没留下。

    而在楚景容心中,萧云衍是个能因为一句难听的话,一个粗鲁的举动,就狠心灭杀的存在。

    那人走了,一个眼神都没能施舍给他。

    他的死活,楚景容并不在意。

    雨水湿长发缠在身上,心灰意冷也不过如此。

    在楚景容彻底离开后,慕容寻的身影从后山上走下来。

    他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此刻正把玩着折扇,摇头轻笑。

    这就是徒弟爱上师傅的下场,可怜,可悲啊。

    萧云衍知道接近他的是谁,却没有力气反抗,楚景容的那一掌,差点废了他,现在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只能做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萧云衍,你怎敢跟楚景容那种话?那人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慕容寻将折扇抵在萧云衍的肩头上,继续冷嘲热讽:“现在好了,不但把人气走了,还让人生了杀心,你,这可如何是好啊?”

    下一秒,慕容寻将脸贴到萧云衍的耳畔,宛若毒蛇吐着信子般,嬉笑道:“对了,师弟确实走了,但走之前,让我给你捎句话。”

    “你不用紧张,就四个字,且听好了。”

    “师弟让我转告你。”

    “你去死吧。”慕容寻忽的狞声大笑,手下猛然用力,从折扇的扇骨中凸出一道尖刃,直接洞穿了萧云衍的琵琶骨。

    双眸睁大,萧云衍痛的闷哼一声,强撑着偏过头去,却见尖刃处流出黑色的污血。

    没错,慕容寻在刃上涂毒了,涂的还是这世间无解的奇毒——醉光阴。

    醉光阴,多美的名字啊!以寿命为代价,让你沉迷于一场梦,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场梦中。

    “萧云衍,睡吧,你该感谢我的,让你死的这么毫无痛苦。”

    本就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萧云衍眼前的景象一点点黑沉下来,终是闭上眼栽倒在地,了无生机的昏死过去。

    慕容寻并不着急离去,他蹲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萧云的一缕青丝,从鬓角开始,逐渐褪去光泽,枯成华发,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一天一缕,一缕一年,待满头青丝变白发,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萧云衍,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