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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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  襄亲王大婚。

    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文武百官前来朝贺,府门口负责登记名单跟贺礼的仆役,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礼品,  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楚景容三天前就已经搬回帝师府,总不能从王府出嫁,  再嫁给襄亲王,  于礼不合。

    他走的那一天,  也没有收拾行李,萧云衍杵在门口,  有意无意堵住他的去路。

    一只脚刚要踏出门槛,就见那人身体跟着紧绷起来,楚景容无奈,  又收回了脚。

    “二郎,  你站在那,  我怎么出门?”

    萧云衍闷不吭声,  身子依旧一动不动。

    楚景容再次想往外走,却被萧云衍拉住了手腕,  那人的虎口虚虚的握着,虽不至于弄疼他,却也让他挣脱不开。

    “景容,  还……回来吗?”

    萧云衍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没有安全感,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楚景容眼界高,  什么都不缺,  什么也瞧不上,  他没有什么能够把人留下的。

    这场婚事会不会又是景容的一场玩笑?

    昭告天下,换来群臣瞩目,百姓驻足,待吉时已到,他推开府门,却压根不会有人身着凤冠霞帔嫁给他,有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什么大婚,都是笑话。

    “不回来去哪?在胡思乱想什么?不相信我吗?”

    萧云衍垂眸,沉声作答:“相信的。”

    不,他不相信,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铁链将楚景容囚在王府中,带上枷,落下锁,逼着他跟自己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可他不能,萧云衍痛恨自己的无力……

    楚景容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是笼中供人赏玩的雀鸟,他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就不属于他。

    “我等你……嫁我。”闭了闭眼,萧云衍最终还是放开手,他疼的指尖都在发抖,却要表现的像个常人一样,不敢让楚景容发现他的异常,发现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占有欲,害怕楚景容会因此而永远逃离他。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该撒谎相信,不该生出阴沉晦暗的心思,明明之前不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控制不住……

    楚景容不在王府的三日里,萧云衍经常会站在院门口发一会儿呆,却没有再踏入一步。

    他硬撑着,强迫自己不去找楚景容,就这样熬过了三天。

    大婚当天,萧云衍头戴金冠,墨眉似剑,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雅致。

    一边应付着诸位朝臣的恭贺,一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头顶的太阳,估摸着眼下是什么时辰。

    煎熬了半天,总算要到吉时了,为什么门外却没有半分动静?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萧云衍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掌心也一片冰凉。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有朝臣劝酒,萧云衍也像傀儡木偶一样,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肚。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连高位上的萧启峯跟楚馨儿也不例外,唯有萧逸蘅,担忧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他俯身在福临海耳边吩咐了几句,福公公便带着人走过去,帮忙拦下了递到萧云衍跟前的酒杯。

    直到有嬷嬷高呼一声:“新人到,新郎接轿。”萧云衍才感觉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的回温。

    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匆匆忙忙的朝府门口奔去,推开门,却没有看到喜轿,楚景容同样身着一袭艳丽的喜服,尊贵雅致的红衬托的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目如画。

    身骑高头大马,不像要出嫁,倒像来娶亲的,萧云衍突然就湿了眼眶,他两三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将人稳妥的迎了下来。

    那人温凉的手抓在掌心里,才有这人重新归属于他的真实感,萧云衍抛开所有胡思乱想,牵着楚景容向高堂走去。

    本来围绕在萧云衍身边,赶走赶不走的群臣,此刻全都围拢到楚景容身侧,就算不上一句话,也拼命的想要凑个脸熟。

    “恭祝帝师与王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恭祝帝师与王爷比翼连枝,相濡以沫。”

    楚景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向来是不笑的,他生性凉薄,就算人就在你的面前,也遥远的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然而此刻,楚景容难得的展露笑颜,侧头看向身旁高大的男子,眉宇间蓄着一抹柔情。

    这是他的二郎,只属于他的二郎……

    自己这个一国帝师轰轰烈烈的下嫁,以后都不会有朝臣在萧云衍面前提及家中有女初长成了,毕竟,没人敢往他的眼睛里吹沙子。

    萧云衍九尺的身高个头,此刻却像个受气的媳妇似的,差点被热情的朝臣从楚景容身旁挤出去,他想抓牢楚景容的手,又怕把人弄疼,想要发脾气,又怕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只能憋着气,目露哀怨。

    楚景容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萧云衍不是第一天认识到这个事实。

    这人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金镶玉,一展露身姿手腕,注定惊艳所有世人。

    而他,也是凡尘俗世中,被惊艳到的那一个,只不过其他人都只敢赞赏,不敢触碰,唯有他,生了亵渎神明的妄念。

    “公子,嬷嬷再耽搁下去要误了吉时了,催着赶紧跟王爷拜堂行礼呢。”青梧今天也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凑到楚景容耳畔,呼哧带喘的禀告道。

    “好,知道了。”语毕,楚景容收起嘴角的笑意,面色冷下来,围绕在周身的朝臣便不敢再往跟前凑,自觉让出一条路,方便楚景容跟萧云衍穿行而过。

    跨进殿门,楚馨儿跟萧启峯高坐明堂之上。

    恍惚间,时间仿佛倒退到三年前,只不过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强压着怒火,没有心不甘情不愿,他与萧云衍各站在大殿一侧,手执牵红,拜了天地。

    礼成之后便是酒宴,诸位朝臣恭恭敬敬的着吉祥话,妄想给萧云衍劝酒,楚景容站在身侧,

    不咸不淡的两三句话就给挡了回去。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二郎喝醉酒之后是何作态,楚景容可是见识过的,他可不想听一夜的老和尚念经。

    大周国的朝臣许多都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却精神矍铄,楚景容应付一段时间就乏了,在青梧的陪同下先离席,回到房间。

    桌子上燃烧着喜烛,碟子里摆着红枣,花生还有桂圆。

    红色的床幔,床上铺着的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楚景容只是轻轻扫过一眼,耳根就倏的红了。

    今晚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还没完全准备好。

    楚景容坐在床榻上,面上看着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扑腾扑腾的乱跳,他在等着萧云衍送走宾客后,回房间与他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然而等来等去,月上柳梢,喜烛都燃烧了一半,烛泪淌了半桌子,也不见萧云衍推门而入。

    “青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楚景容脸色有些难看,压低了声音吩咐一句。

    “是,青梧这就去。”青梧领命退了出去,想着是不是前院的酒席还没散,便急冲冲往前院走,结果一拐弯,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王爷的身影。

    宾客早送走了,父皇母后也回宫了,萧云衍没喝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走到走廊这就顿住了脚步,傻愣愣的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他……莫名有些害怕。

    “王爷,您怎么站在这呢?公子在房内等候许久了。”完之后,青梧就有些脸热,他这话得好像不太妥当,听上去,像是自家公子多急着圆房似的。

    “前面带路吧。”萧云衍闭了闭眼,终于不再逃避。

    推门而入,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端坐在床榻上。

    就像明月坠入清河,终被他亲手捞起。

    见到萧云衍的身影后,楚景容眼底的疑虑消失不见,转而划过一抹幽怨,想着或许是二郎太开心了,才会在前院多闹腾了一会儿,楚景容生出的那点怨气又很快消失不见。

    到底只是过于欣喜,才会耽搁了时间,并不是有意怠慢。

    楚景容站起身,来到桌前。

    桌子上摆着一瓶喜酒,两个白玉杯子,楚景容素手执起酒壶,将杯内倒满喜酒,他端起其中一杯,朝着萧云衍抬手示意道:“二郎,不与我共饮一杯合卺酒吗?”

    萧云衍本有些忐忑,听到这话后,瞳孔微微一缩。

    他久久没有动作,楚景容察觉到异样,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萧云衍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眼底是丝丝缕缕又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景容忽的想起,之前的洞房花烛夜,这杯合卺酒最后是以祭奠亡人的方式泼洒在地上。

    他怎么能那样做?怎么能以那样恶毒的方式诅咒他的二郎。

    若他当初的诅咒成真,二郎边关三年,战死沙场……

    楚景容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他不敢想,他真的不敢想……

    将两杯喜酒全部含进嘴里,楚景容匆忙上前一步,素白的手腕攀上萧云衍的后颈,义无反顾的递上自己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

    狗子生病了,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