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暖橘色的灯光在书房内递次点亮，点缀着墙上那副古典油画中的美女，在光晕中一片朦胧美好。

    龙胤在看灯下的苏如。

    苏如从座位上起身叉腰，开启教训龙傲天模式，“龙胤，你认识到你被我包养了吗？”

    她叉腰的动作太大，礼服上的肩带被顺落到手臂上，堪堪勾在上面。

    而她毫无察觉，继续叨叨不停，“你知道行业之间就算是做情，也要讲究职业操守。”

    简而言之，就是作为情被人包养后，是需要对金主保持某种忠诚。

    肩带滑落，龙胤又收回了看她的视线。

    门外传来男女一路走来的嬉闹声，断了苏如的思路，她正准备转头寻声望去，又被忽然搭到肩膀上的外套，给愣了一下。

    苏如一低头，才知道在他面前出了丑，裸露的一处使她本就因为喝过酒的脸，更加红扑扑了。

    门外那对嬉闹的男女，已推开了房门，正抱在门口一起忘我地亲吻。

    苏如一手拽紧了那件被披上身的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龙胤居然也就迁就着，被她拉着往前走。

    路过那对热吻的男女时，他们此时才发觉书房里还有其他人，停下来看着一位美女拉着一位男士要出去。

    热吻男很大方的开口，“别走啊，我们不介意的。”

    苏如没理那人，把龙胤拉进了隔壁的房间，以防有人扰，还特意锁上门。

    房间是间卧室，家具中没有桌椅，苏如领着龙胤来到床边后松了手。

    龙胤明白她的意思，坐在床沿边。

    苏如见他还算乖，以为龙胤是知道错了在反省，跟着一屁股也要在他身边坐下。

    却被龙胤长臂一揽，整个人转了个面，跌坐到他大腿上。

    如果他真是龙胤，苏如自然相信她的龙胤不会到这种地方胡来，可要是他不是他，或者他的记忆里早就没有苏如，忘了她呢。

    不过是手眼通天的总裁，想玩一场被人包养的游戏。

    他当然有资本这样，也有资本在别的地方玩乐。

    “干什么呢，不准抱我！”苏如的愤恨又激了出来，根本不肯老实坐好，她出声警告，“在你解释清楚为什么来这鬼混为止，龙胤先生我警告你，不准对我有亲密举动。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龙胤轻轻用力，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只了一个字，“脏。”

    孟兴元在这行馆几乎十几天就如举办一次类似的派对，谁也不知道在这张看起来华丽的欧式大床上，究竟彻夜翻滚过多少□□。

    或是干过些别的什么。

    龙胤还是嫌弃，已是或被换过或清洗过的床上用品。

    “脏？”苏如没听懂。

    惹得金主怒上眉梢了，一把扯过男人的领带拽在她手上，“我可不是在笑？”

    苏如身上那件被龙胤披上的西装外套，又被他给亲手取下来，扔在了一旁。

    他动手没去解被苏如扯住的领带，反关注起那根滑落的细礼服带来，帮她系好。

    在调整肩带前后角度时，龙胤才开口问苏如，“还记得方才书房那对男女没？”

    苏如松开领带，“记得。”

    “聪明的脑袋瓜可以想一下，要是他们推开的是这卧室。你他们会在这张床上做什么？”

    龙胤已经很久没跟人过这么长的解释了。

    苏如顺着他的话，去看床单，只觉他压低解释的声音好听，但不想轻易就被糊弄过去。

    “你还没，为什么要来。”苏如掰开指头数落罪状，“还有你没回我微信，我还给你发了自拍，你连个已阅都没回复。做情人就没你这样的。”

    龙胤昨天去的地方，不能带通讯工具，手机交到秘书手上。就算有消息弹出，杨子平自是断然不敢开去一阅。

    等他处理完事情，看到讯息时，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要发生。来不及回复，先去弄清楚了来龙去脉，龙胤又马不停蹄地就往这里赶。

    龙胤没这些前因后果的九九，只是笑着，“我从没收到过女孩子发来的照片，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骗人！”苏如撅起嘴，几乎脱口而出。

    “真的。”

    “那我教你，你应该夸一句好看。”她笑嘻嘻地教导他，“以后只要是女孩子发照片，你回好看准没错。”

    龙胤单手搂着她，怕她掉下去，另一双手拿出西装内的手机，敲敲点点后，苏如的手机响起了声系统的提示音。

    他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

    苏如掏出手机，“学得挺快的嘛，简直是青出于蓝。”

    苏如教了他两个字，龙胤回了她三个字——很好看。

    “这是什么味？你擦香水了？”她忽然闻到了，本不应该嗅到的气味，“龙先生真是懂，知道来聚会上猎艳要喷香水吸引人。”

    在苏如的认知里，男人是不可能喜欢弄这些东西，除非了为了什么目的。

    “是吗？”

    行馆的每间卧室里，都会为派对的客人燃好调情用的熏香，算是孟兴元的一点趣味。

    龙胤自是嗅出了缘由，却没告诉苏如，“我怎么没闻到。”

    看他还想抵赖，苏如俯身低下头，她头顶的发丝蹭在他的的下颌线上，鼻尖努力地在衬衣领的颈窝处嗅了嗅。

    好像真没喷香水。

    然后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怀中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风吹动了窗帘，苏如的心脏怦怦直跳。

    为了掩盖心跳，她强行，““我闻到了。”

    “闻到什么了。”

    苏如推开他的怀抱，站起来还特意迈开了几步，她做了一个很讨厌的表情，和他道，“是很难闻的焦油味，尼古丁的味道。”

    听到她亲口出的嫌弃。

    龙胤也跟着起身，并微笑道，“已经在戒了。”

    苏如继续恬不知耻，“记住了哦，这是你对金主爸爸的承诺。一定要做到哦。”

    “我努力。”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她想着应该是孟兴元来送合同，“等等，我去开门。”

    开门后立于门框站着的，不是孟兴元，而是先前被安保架走的黄庆明。

    苏如见他脸色不太好，“黄导，有事吗？”

    黄庆明找到了她，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积极回复苏如，他略过苏如的身形朝里望去，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脱了外套的男人。

    孤男寡女独处一间卧室，还是在这样的聚会上。

    黄庆明不同往常，要上去找龙胤理论，“苏如你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谈谈。”

    他的声音也很不对，像一个久病的病人，没有力气。

    “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吗？”她才当众拒绝求婚，想到黄庆明的家庭资本，还有他高学历的海归身份，苏如怕他没经受过拒绝，想不开还想纠缠。

    “不是，是别的一些事。我想清楚。”

    “那约其他时间可以吗？”苏如不想现在去和黄庆明去谈事情，“我叫尚可和黄导约个具体的时间？”

    “我已经买了机票，明天就飞走。”黄庆明低下头，仿佛真的很失落接受不了，“这次出国后，我就不再回来了。”

    “走前，我想和苏姐谈谈。”黄庆明一再恳请，“就在花园里，不会很久。”

    苏如想到了尚可对她过黄庆明的帮助，心里松动了，“行……”转头对龙胤交代道，“我去花园几分钟，帮我去找孟兴元要合同。他答应我的。”

    黄庆明在前面走，苏如跟在后面走到了行馆的花园。

    路程虽然不长，可路上两人一路无话，这对黄庆明来太不常见了，原先他都是要拉着苏如上一路，不停刷存在感。

    “我高中时很喜欢过一个女同学，她跟你很像。”黄庆明猛然收了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回头去看苏如，“我的不是样貌上，是性格。”

    苏如听着，看见花园路灯下的黄庆明真的是状态很不好。

    “她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却和你一样，对我爱理不理。”黄庆明咧出一道惨笑，“你们为什么都这样？”

    他的手从外衣口袋里猛地抽出，拔出了准备已久的西餐刀，带着决绝与疯狂拼尽全力扑向了苏如。

    苏如愣了一刹那，习惯性抬手去挡，又在电光火石间陡然记起这里已经不是修□□，她也没了系统。

    再想转身去逃，终究没有抵过一个成年疯子，冰冷刀光的速度。

    闭眼后，先是听见，利物被扎进血肉里的声音，而预感中将要承受的疼痛，没有在她身上传来。

    苏如下意识地再睁眼，耳边灌进的是某个重物颓然倒地的闷响，以及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龙胤把她扯进了怀里，还是将那件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龙胤的身体挡住，没看到黄庆明究竟怎么了，只能低头盯着脚边，那片被血迹浸湿的泥土。

    “龙胤，我没事，你放开我。”苏如的语气，带着她都未察觉的微颤，“你受伤了吗？”

    从行馆里涌出许多人来，有侍者、佣人，有龙胤身边的保镖，还有孟兴元带着手提医疗箱的人，也往这边赶来。

    人们乱糟糟地紧张惊呼，“先生受伤了……龙先生受伤了。”

    苏如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她不是那个能飞身拔刀的金翎卫，他也不是那个能一人无敌的圣主。

    夜晚的冷风将血腥味从龙胤的身上吹出，他放开了她。

    苏如看见他揽住她的那只手，是干净的，而另一双大手是满是血污，与那只手同一侧的脸上，也尽数被血渍给浸染了。

    他手上的血还在流，苏如退开了。

    手提医疗箱的专业大夫，迅速上前开始忙活起来，检查他的伤势，擦拭血迹，包扎伤口。

    孟兴元蹲在黄庆明躺着的地方，看得很清楚，一柄用来切割的牛排刀，被从大动脉插进去贯穿了整个喉咙，只余了一点刀柄在外面。

    越来越多的人挤到苏如面前，开始忙碌应该忙碌的事情。

    她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站在这混乱的命案现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等手上的伤口包扎好，龙胤的保镖再次簇拥过来，把他护在中心，往行馆大门外面走。

    车早已等候在那。

    苏如提起裙摆，跑在夜色的泥泞路上，“等一下。”

    他听到，停下脚步。

    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如走上前去轻声问了一句，“龙胤，你会为我挡了那一刀……”她的声音变得更了，飘忽不定般好似能被一阵风带没，“是不是记起了，我和你之间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龙胤没有回头看她，“你想问理由？”

    “是。”

    “那我回答不了你。”

    她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

    “因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