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
萧云霁登基一年后,裴明月生了个皇子。
皇子白白净净,躺在明黄的襁褓里头,不哭也不闹。他性子像萧云霁,长得也像萧云霁,特别是那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依据萧家祖制,他被赐名为萧定乾。名是他母后给他起的,叫铁蛋。
当时的他还在咿呀学语,根本听不懂他母后在什么。只是每次他母后叫他名字,他挥舞着手脚回应之时,裴明月那张娇俏的脸总会露出贱贱的笑容。
萧云霁很不喜欢这个名。只要裴明月一叫他狗蛋,便会紧锁起眉头。
“贱名好养活嘛。”
她大言不惭地道。还不忘扯着鬼脸,逗得萧定乾咯咯笑。
等到萧定乾再大一些,能够走路了,便被送到玄机营去习武,由韩统领亲自教习。
他瞧着孩一个,学起武功来倒是极快。一招一式,颇有萧云霁从前的风范。
武学进步神速也就罢了,读书也极具天赋。随着他年岁渐长,身条也抽了起来,眉眼清俊凛冽,和萧云霁简直像了个十足十。
唯一帮了裴明月的,就是唇边的梨涡。笑起来浅浅一凹,如同寒潭上落了春日初生的桃花,很难不令人见之惊艳。
只是他性子冷静,比萧云霁更甚。平日里不爱笑,不论裴明月怎么想着法子逗他,他都只是恭恭敬敬的,笑一笑也显得少年老成,一点天真感都没有。
基于他如此优秀的条件,十四岁便被萧云霁传位,登基当皇帝了。
这孩子早熟得很,处理政务很有一套,心智也成熟。按萧云霁的想法,那便是早登基早锻炼。反正后宫只有一个皇后,膝下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倒不如直接登基。
顺便还想要给他指个婚。萧定乾却对男女情爱毫无兴趣的样子,甚至并不认为自己今后会爱上一个人。
裴明月各种劝他,他也坚决不想成婚。非情爱之事非大丈夫所想,意在建功立业,绝不在女人身上蹉跎。
他不懂情,裴明月也劝不动。萧云霁只淡淡地随他去,并不对他多加管束。
虽无皇后,但转眼便也登基了。只是他登基那天,刚参加完登基大典,扭头便找不到爹娘了。
桌上留了一封信,笔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母后的手笔。
好大儿定乾:
你爹娘我们隐居了哈。在扬州,想我们了不要随便来,江山社稷为重,微服出巡劳民伤财,别搞这种事儿丢老萧家的人。
还有。是时候找个媳妇儿了,国不可一日无后,相中谁赶紧下手。别跟你父皇一样不好意思,好歹也是皇上,对自己有点信心。
缺钱了我们会给你去信的。勿念。
爹,娘
父皇和母后早就不想在紫金城待着,他倒是向来都知道的。只是他们撒手撒得这样干脆,实在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这也便罢了。文武百官每天都在朝堂上催他成亲,他实在不觉得,和一个女子在一起生活,能比练武和读书快乐。
特别是他的父皇和母后。他们因为情爱而舍弃江山权势,他也实在不能理解。
何为情爱,他不懂。
但群臣催得他心烦。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萧定乾当机立断,迅速收拾好政务,骑了匹快马,七天便杀到了扬州。
宝吃铺子没开门。他便扬鞭去了原来的太外公家,只是还没进门,就闻见一股难言的臭味。
萧定乾皱了皱眉,刚要上台阶,却听门里头隐约传来了争辩声。
“我不扔!这不是脏东西,这是我花了好大力气腌的臭豆腐和酸笋!”
“谁会吃这些?快丢出去。”
“今日它们在我在,它们亡我亡!”
“……那我走。”
“别呀别呀,您回来——”
一定是裴明月又在做些气味奇怪的黑暗料理。萧定乾终于听不下去,伸手把门推开。
只见他不苟言笑的清冷父亲正揪着他没正形娘亲的耳朵。六目相对,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父……爹爹,娘亲。”
萧定乾拱了拱手,稳如泰山地行了个礼。
“儿子来见您们了。”
仿佛看到了救星。裴明月泪眼汪汪,冲过去一把熊抱住他,萧定乾只觉自己被一阵臭味包裹,熏得有点上不来气。
“铁蛋,快救救为娘!”
裴明月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指头颤颤巍巍指向脸色铁青的萧云霁。
“你爹他欺负我!”
“欺负你?”
萧云霁冷笑一声,把手里散发着臭味的坛子往萧定乾脚边一墩。
“到底谁欺负谁?”
臭味瞬间直冲鼻腔。萧定乾被熏得连连后退,胃里头一阵翻腾。
这是什么毒气弹,居然这么臭?
“是我要放在螺蛳粉里头的酸笋!”
裴明月松开萧定乾,如获至宝地把臭坛子捧在手心。
“螺蛳粉可是人间美味。你又没吃过,不许你侮辱它!”
萧云霁深深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眼见着他妥协,裴明月这才扬起眉,用味道呛鼻的手掐了一把萧定乾的脸。
“乖铁蛋儿,幸好你来了。”
她扭过身,抱着坛子就往厨房跑:“娘亲给你做螺蛳粉去,等着哈!”
萧云霁瞧着她的背影,强忍着眉间的无奈和嫌弃,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定乾惯会察言观色的。他瞧出萧云霁并不喜欢裴明月腌的这些东西,可他为什么还要妥协呢?
难道和所谓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是要这样委曲求全吗?
萧定乾心里沉了沉,对于立后的事情愈发抗拒起来。
晚膳的时候,裴明月只做了三碗螺蛳粉,气味冲天地摆在桌上。
“铁蛋,快些尝尝。”
裴明月兴冲冲地把筷子塞进萧定乾手里,期待地要他吃一口。萧定乾为难地看了一眼萧云霁,萧云霁神色冷然地抱着臂,显然并没有就范的算。
他是儿子,在娘亲面前显然没有抗拒的余地。
几番挣扎之后。萧定乾犹犹豫豫地夹起一筷臭烘烘的粉,颤颤巍巍的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
裴明月期待地凑上前去。
那东西进了嘴,竟没有半点臭味。汤头香醇浓厚,笋丝酸脆爽口。萧定乾放下筷子,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吃。真的好吃。”
得到萧定乾的夸赞,裴明月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萧云霁,撇撇嘴道:“你真的不吃?”
萧云霁冷哼一声:“不吃。”
“不吃拉倒。”
裴明月抄起筷子,抱着碗风卷残云般吸入。她惯常在宫中都是收着吃相的,如今吃得如此豪放,着实惊了萧定乾一把。
他看向一向自持的萧云霁。他瞧着裴明月吃,虽微蹙着眉,却也并不出言制止。
又是在妥协。
裴明月吃罢,萧定乾还没有吃完。她支起头,开始喋喋不休地同他话。
食不言寝不语。萧定乾很是为难,不知是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他又偷偷瞧了一眼萧云霁。只见他眉头蹙得更深,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
是在容忍他娘亲的聒噪吧。
萧定乾垂眸吃着粉,只觉情爱无聊,竟是无休无止的妥协。
回了宫,他就要明确告诉那些大臣。
暂时关闭后宫,如非继位需要不纳妃。并且,坚决不立后!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萧定乾饭罢后便默默走进了卧房。他出来的仓促,只够呆一日便得启程回京。
月上枝头。本该早早入眠,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爹娘是紫金城人尽皆知的神仙眷侣。裴明月一介宫女,萧云霁力排众议立她为后,并为她空置后宫,甚至为她舍弃皇位,跑到民间来隐居。
如果这样的感情,最终都要变得妥协。那他选择不婚,倒也理所应当了。
只是翻来覆去半晌,心里头仍旧乱得慌。萧定乾起身披衣,趿拉着鞋便走出了屋门。
月光如洗,照见不远处凉亭中并肩而坐的两个人影。
萧定乾定睛一瞧,正是他爹和他娘。
隐约有话声传过来。他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殿下今日丢了我的酸笋,我可生气了。”
裴明月撅起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萧云霁道:“硬要我吃那样难闻的东西,你才是诚心要气我。”
“真的很好吃的。”
裴明月抓住他修长如竹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
“您真的不尝尝?真的很好吃的。”
萧云霁皱着眉,并无丝毫妥协:“不吃,难闻。”
看着萧云霁平静而冷情的脸,裴明月坏坏地笑了笑。
“殿下真的觉得难闻?”
萧云霁冷哼一声:“……难闻。”
她点了点头。却突然凑上前去,迅速啄了一下他的唇珠。
“这样呢?还难闻?”
萧云霁显然并未想到她的举动,登时便怔了怔。还未等他反应,她便迅速又啄了啄他的唇角,唇峰,和唇瓣。
他不是嫌弃螺蛳粉难闻吗?那她偏要惹他,还要惹他的唇,以报杀笋之仇。
她吻得蜻蜓点水。半晌觉得差不多了,便算起身收手。只是她方微微直了身子,双唇便陡然被两片柔软堵住,那清冷眉眼陡然靠近,长睫几乎都要交叠在一起。
萧云霁吻地很认真。唇齿纠缠,吻得她一阵阵腿软。
半晌,他才松开她。
裴明月被他吻得满脸通红。她错愕地瞧着他,呆呆地道:“你……”
他不是觉得这味道难闻?
她可是刚刚才吃过螺蛳粉啊。
“那个不行。”
萧云霁微微喘息着,指了指门口那两个散发臭味的坛子。
而后。他生了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饱满莹润的唇瓣。
“不过,这个可以。”
萧云霁低低地笑了起来,俯身又吻了上去。
月夜下,两人身影交缠着被拉长,唇齿相依,难舍难分。
萧定乾红着脸背过身去,转身匆匆跑进了卧房。好大一会也没能入眠,满脑子都是爹娘亲吻的画面。
他明白了。
爱并非是妥协。爱是包容,是爱屋及乌。
在爱的人面前,妥协并非是一种痛苦,而是心甘情愿的迁就。
翌日启程回京,萧定乾再无满腹疑问。
春日阳光正好。微风徐徐,拂过萧定乾意气风发的眉眼,飘落的桃花自马蹄下飞溅。
紫金城粼粼的金顶已然就在眼前。萧定乾于宫门下勒马,一群白鸟扑棱棱自檐角飞过,他抬起头,望向和煦而明媚的阳光。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也会碰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子,发生属于他们的故事。
从相识到相知,到眼中只有彼此。
正如,他的爹娘一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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