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蓄意 被皇祖父看到时,又会是何等局面……
颜芷:“……”信他才怪。
三天自然是夸张的法。事实上萧烨只是在刚派人把字条送去瑶华宫的时候,在这万春亭等了半个时辰。
他字条上没写时间,就是想让她当时就来赴约。
可派去送东西的内官,荣国夫人还挺忙的,赶着见了陈贤妃不,晚上皇帝还去她那里了。
之后的这几天,萧烨就一面让人盯着万春亭这边的动静,一面让人盯着瑶华宫。
终于在今天找到机会,把她引了过来。
颜芷道:“谁知道那字条什么意思?我以为不心混进去的,看都没看直接扔了。”
她态度不算好,甚至有些恶劣。但她身为国夫人,本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宦官有什么好脸色。
萧烨倒是没恼,只是盯着她不话,似乎是在用神情告诉她,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气他的。
颜芷转转眼珠:“公公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
“坐。”
颜芷未出口的话被生生断。她抬目,想瞪又不敢瞪地看了萧烨一眼,忍气吞声地在石凳上坐下了。
他一个太监,凭什么一副主人家的样子,比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国夫人还装腔作势!
要不是顾忌着眼前这宦官的身份,害怕他日后报复,她才不受这个气呢!
一直望着她的萧烨见状,唇角微翘了一下,亦撩袍在她身侧的石凳落座。
“公公有话快,”颜芷扫了眼周遭完全陷入昏暗的景致,略带不安地道,“我还要赶着回去。”
萧烨哦了一声,这次没再有意捉弄她,真诚相问:“上次在翠微宫,夫人跑什么?”
颜芷低着头,地撇了下嘴:“我哪里跑了?”
萧烨脸色一沉。那天她原本好声好气与他话呢,突然就变了脸,怒气冲冲地推开门走了,惹得陈贤妃都以为是他们俩发生了什么冲突,还不是跑?
颜芷道:“我那是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学了。”
萧烨轻笑。因为天黑,颜芷没发现他手里握着一块玉佩,在缓慢地摩挲、把玩着。
“为什么?”萧烨淡声问。
颜芷在心里哼一声:“公公要得价太高,我出不起。”
“不是把镯子还给你了么?”萧烨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之前是有些误会,但既然是贤妃吩咐的事……”
他顿了一下:“我不问你要报酬。”
完,萧烨去观察她的反应。
颜芷诧异抬眼,但随即,她反应过来,一张脸气得更红了。
好在天已经黑了,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
她可不信这奸宦能安什么好心,不要珠宝,不就是想要别的来换么?一个臭太监,他想得美!
颜芷在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了,唇角却弯起弧度,端起了国夫人的架子:“多谢公公好意,只是不劳费心,我已经不需要了。”
完,她看向萧烨,语气中略带了一丝不耐:“没别的事,那我可以走了吗?”
萧烨沉下脸,一时静默。
颜芷稍稍抬手,抚了抚鬓边簪了许久的那朵海棠花。天太热,已经有些枯萎干掉了,实在是有些影响她荣国夫人的形象。
而萧烨目光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昏暗中,与她四目相对。
颜芷感到别扭,睫毛轻颤一下。
“江霁。”萧烨。
颜芷一愣:“嗯?”
“夫人上次问我如何称呼,”萧烨凝视着她,“我名江霁,可记住了?”
顿时,颜芷心中警铃大作。
他他姓江!
而今天下午皇贵妃才告诉过她的,皇帝三十多年前喜欢的那个人,不就是什么江贵妃吗?
难道这两个江,是同一个江?
萧烨拿出一个腰牌,放到了颜芷面前。腰牌是铁质的,与石桌相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园子里格外刺耳。
“下次夫人若想见我,就让人拿着这个腰牌去御马监找安才忠。”完,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颜芷,“好了,夫人回吧。”
语气笃定,就好像坚信她会再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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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圆在离亭子不远的距离处等着,时不时探头张望一下。
她没见过那个公公,更不知道自家夫人何时认识了这么个人物。书圆眼看着夜色一点点加深,心中有些焦灼,时不时踢几下路上的石子,发时间。
而那位公公身边的两个宦官,也站在她旁边守着,书圆认出其中一个是上次同荣国夫人一起去翠微宫时见过的,当时就是他把荣国夫人请到了西偏殿,还不让她跟着,只让夫人自己进去。
是他?
那在亭子里和荣国夫人交谈的宦官,也是那日在翠微宫时贤妃娘娘引荐的那个吗?
这般思绪在书圆脑子里过了一遭,她不知等了多久,才看见那亭子里有些动静。须臾,那公公站起身,带着两个内官离开了,只剩下自家荣国夫人在亭子里坐着。
书圆连忙跑过去。
“夫人,咱们现在回宫吗?”她跑到颜芷身边,问了一句,视线往下,就看到那个腰牌。
不过天黑,她看得模糊,也没看清上面是什么字。
颜芷把腰牌拿起来,收到袖子里,站起身点点头:“走吧。”
书圆应一声,扶着颜芷的胳膊出了亭子。她们来御花园逛的时候天还没黑透,连个灯笼都没拿,这会儿只能借着路边昏黄的宫灯照明,走路都要心翼翼的。
书圆忍不住抱怨:“刚刚那几个太监也真是气,走了都不给咱们留一盏灯笼。”
她明明看见那两个内官一人手里一盏,便是借给她们又怎么了?她明天可以还回去嘛。
颜芷脑子里揣着事,心不在焉地应一声:“能看见,快些走吧。”
书圆扁了扁嘴,走了一段路,她又问:“奴婢看夫人与那个公公了挺长时间的,这次他没惹夫人生气吧?”
“这次?”颜芷一怔。
书圆:“奴婢都看到了,那个脸有些方的内官,就是上次在翠微宫里见到的那个呢。”
书圆这么一,颜芷倒也想了起来。
看来这江霁的身份是瞒不住了,颜芷便啐一声,顺着道:“怪人!上次在翠微宫态度那么差,今日倒想起来,又要来找我了。”
书圆问:“他是哪里当差的公公呀?”
颜芷含混着:“似乎是御马监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拒绝他了,我这几日都没心思看书。”
书圆点头道:“夫人最近一直泡在书房,是有些累了,歇歇也好。”
颜芷没吭声。
她倒不是因为累,她就是一时心里有些乱。本来她想着听一下皇帝从前那个宠妃的事,是为了自己以后更好发挥。可谁知道,那江贵妃居然是自缢死的呢?这结局也太糟糕了,让颜芷心里毛毛的,总感觉预见了自己的将来一般。
想了想,她问书圆:“你听过江家没有?”
书圆茫然:“哪个江家?”
颜芷叹一声:“算了。”
反正她进宫这么久,没听过。
按照皇贵妃的法,当时江家出了尚书、将军、贵妃,那将军和贵妃一前一后死了,总还有个尚书吧?后来江家怎么样了?江贵妃自缢,可有牵连到家里人?怎么到现在的望京,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呢。
主仆二人慢悠悠晃出御花园,又朝瑶华宫去。走了这么许久都没有用辇,颜芷觉得自己累得腿都要断了,每踩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细细密密的绵针上。
此时她无比后悔,为什么在宴散之后没有立即回来,去什么御花园,先后碰见两个不想见的人。
颜芷神色恹恹。
不过经了萧烨一番岔,她这会儿再看到瑶华宫,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进寝殿的时候,还是忍着腿脚酸痛,把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翻翻这里,看看那里,就为了确定殿中所用的榻、椅、书案等物件是不是近些年新换的。
书圆跟着她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颜芷直起腰,站在殿中,神色深沉地想了一会儿:“库房里是不是有一尊王母座像?明日你找几个人把它供出来,请到西殿,我要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拜一拜。”
书圆惊讶:“夫人怎么开始拜王母了?”
皇帝在宫里养着一群炼丹画符的道士,确实在妃嫔中也掀起一股修道之风,像陈贤妃那等信佛的都是异类。只是娘娘们拜王母,多是求皇帝宠爱,求子嗣绵长。但实话,皇帝这个年纪,龙子龙孙都多少了,求子嗣也争不出什么大用处。更何况书圆一直近身伺候荣国夫人,自然知道,夫人与皇帝之间是个什么状态。
颜芷没解释太多:“求求好运,总归没差的。”
她不信道,但谁让她库房里只有一尊王母娘娘的神像呢。反正是个神仙,拜了比不拜好。
如果不是因为宫里不能随便祭拜死人,给人烧纸,她还想供一座江贵妃的牌位拜一拜,求江贵妃在天之灵多多保佑呢。
如此这般安排了一遭,颜芷总算松了口气。
她避开宫人,把萧烨给她的腰牌藏在了床板下面,然后才叫人跟她去侧殿伺候沐浴。
靠在浴桶边缘的时候,颜芷还静不下来。
那腰牌她仔细看过了,并不是宫中太监们通用的腰牌,更像是他私人的,边缘有些磨损,其上用一根黑绳穿着,估计用了有不少年头。
腰牌正面是一只雄鹰的图腾,背面则阴刻着一个“霁”字。
——看来这确实是他的名字了。之前陈贤妃,他是因家族落罪才入宫的,江家如今又销声匿迹……他是江贵妃的娘家人么?
颜芷自然不知,皇太孙昔日流落民间,行走在外,用的就是“江霁”这个名字。
她思维不由自主地发散,一想便远得很了。她不明白,那江霁告诉她这些信息做什么?他知道她被老皇帝看重的原因了吗?
而他最后那笃定的语气,更是在坚信,颜芷会因为想要知道江贵妃的事去找他。
这太监!
颜芷擦干身子回到寝殿,躺倒在榻上,拉起薄被蒙住了头。
她偏不去找他。
听那么多关于江贵妃的事做什么?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江贵妃的容貌、特长和喜好,就连要怎么模仿皇帝都告诉她了,那她乖乖当替身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去费这个功夫?
颜芷哼哼两声,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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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却仍是灯火通明。
萧烨手中把玩着那块属于荣国夫人的玉佩,玉佩通身雪白,色泽莹润,好似牛乳一般,这段时日更是整天被他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摩挲,瞧上去玉质更晶莹纯粹了。
他虽未特意听,但也听过关于荣国夫人的事。荣国夫人家境简单,没什么背景,似这等材质的玉佩,估计是她家中能拿出的顶天的宝贝了。
若是往前数几十年,这种家境养出来的女儿家,便是连入宫做宫女都不够格的。可如今世道混乱,她硬是凭着一副相貌,变成了这皇朝尊贵的国夫人。
估计当初钱远看中她,把她带到望京的时候,也没想到她会与过世三十多年的江贵妃容貌那般相像。皇祖父年轻时钟情江贵妃,到了中年开始昏聩,江贵妃惨死,后来江家举族灭亡,江贵妃就成了这宫中不可言的秘密。除了皇帝、皇贵妃与同样在宫中经营几十年的司礼监总管李玉韬,没有人知道江贵妃长什么样。
不然,一开始的时候,钱远怎么会试图把荣国夫人送给……
萧烨瞳孔骤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钱远恐怕一开始就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向来与他不太对付的钱远才会让荣国夫人在他面前献舞,夜里更是大胆,竟直接唆使那女人藏在他的居所,趁他换衣时从身后扑上来,蓄意勾引。
以至于萧烨至今都还记得,那具娇软温热的身体贴在后背时的感觉。
不难想象,如果当初他被她成功引诱,将她带到身边,被皇祖父看到时,又会是何等局面。
萧烨捏紧了手中玉佩,盯着玉佩中央镌刻的那个“珠”字,勾起唇角,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