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字条 这是私相授受!
温香软玉在怀, 萧烨微微侧目,睨一眼王盛,王盛便会意,连忙扯着书圆就避到了十步开外, 站在那里为他们留意周遭的动静。
萧烨才又垂眸看她。颜芷刚刚去乾元殿面圣, 扮得明艳华贵, 发髻高挽, 珠翠环绕,萧烨只需低头, 下巴便能触碰到她头上的钗环。
萧烨伸手,轻轻地抚住了她的后背,提醒她道:“心把妆哭花, 等会儿没法见人。”
颜芷身形一僵,意识到这里还是在外面,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来往的人看见了,连忙直起身体,后退一步,抬手抹了把眼睛。
她眼圈微红,直勾勾地瞪着萧烨, 轻轻地抽了下鼻子。
萧烨看着她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大典提前到了什么时候?”
具体的时辰诏书上有,而颜芷接旨之后, 诏书就交给了书圆捧着。
颜芷回头看了一眼书圆, 瞧见她怀中捧着的长盒子, 低声道:“下个月廿一,也是玉景真人算出来的吉日。”
萧烨沉吟片刻:“倒也不算太过紧急。”
眼下诏书只是在司礼监过了一遭,下发到荣国夫人处, 知道消息的只有李玉韬几个权宦,和牵涉到玄天台大典的几位大臣,诏书还没来得及晓谕天下,等朝臣们都得到消息,得知皇帝这把年纪,竟还折腾着要立后,册立的对象还是个论资历论家世都不够格的荣国夫人,恐怕怎么也得来乾元殿闹上一闹。
可惜皇帝不会在乎。
他这般年岁,行将就木,什么都不想顾忌了。
颜芷听萧烨语气这般平静,心中却更是摸不准主意。他什么意思?他是对救她一事心有成竹,还是……他根本就没算救她?难道他真的准备到时候递给她一杯毒酒,就算了却他们二人这些时日的情分么?
颜芷鼻尖一酸:“霁之……”
“你先回去,”萧烨隐晦地扫了一眼左右,“有什么消息,等下次派人去接你的时候,自会与你。”
颜芷忍住眼眶酸涩之意,还是不放心,但她也知道这里不是个好的话的地方,于是迟疑地点点头,向萧烨微微倾身,礼节性的一礼,转身走了。
-
裴仙姑跟着宫女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六角亭。
亭中直身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远远的瞧见裴仙姑,忙不迭出亭相迎,朝着裴仙姑躬身就是一揖。
“见过裴仙姑。”
男子赫然就是昌远侯世子祝清川。
裴仙姑在望京城名声响亮,结交甚多,与江家、祝家关系颇好。起来,祝清川时候跟江家那个女儿定的娃娃亲,仪式上还是她出面主持的,多少也算个证婚人。只是江家后来惊变,那女娃不过三岁的年纪,就跟着江家满门遭了横祸,这婚事没有结成。
这么多年下来,祝清川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一直执拗着不肯成婚,家中介绍了好几个姑娘,都被他自己捣乱搅合黄了。按理,江家遭祸时两人年纪都,祝清川不至于是念念不忘那个死时还是女娃娃的未婚妻。
裴仙姑常年清修,有许久未见过他了,这下有些意外,扬起眉梢,笑道:“原来是昌远侯世子。”
祝清川应一声,侧身做出“请”的手势,与裴仙姑一前一后步入亭中落座。
裴仙姑先量了一番周遭的景致,然后才看向祝清川,闲闲问道:“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祝清川颔首道:“不瞒仙姑,的确是有事相求。听闻裴仙姑最近一直住在瑶华宫,负责教习荣国夫人诗书礼仪?”
裴仙姑道:“对,这是陛下吩咐的,陛下对荣国夫人寄予厚望。”
一直跟在皇太孙身边调查玄天台一事的祝清川,当然明白这所谓“厚望”是什么,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试探道:“之前秋猎时,我曾有幸与荣国夫人过几句话,当时曾向夫人借过一本诗集,现下已经读完,不知可否请裴仙姑帮我归还给荣国夫人。”
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抚平了表面的褶皱,放到裴仙姑的面前。
的确是诗集,里面都是精选出来的前朝名篇。
裴仙姑一愣,垂目扫一眼诗集,又仿佛察觉到什么,眯起眼睛看向祝清川。
祝清川堂堂昌远侯世子,家里要什么书没有?怎么会向荣国夫人借书,借的还是这种并不罕见的名篇精选?
裴仙姑眸含探究,缓慢道:“我从未听荣国夫人提起这事,想来时间已久,夫人不算追究,这书就送给世子了。”
祝清川道:“非也,我曾答应过荣国夫人这个月归还此书,实在不能失信,劳烦裴仙姑帮我这个忙。”
裴仙姑见他坚持,索性不与他兜圈子,直言不讳:“送书?世子,你可知荣国夫人是什么身份?今日陛下才下诏要立她为后,你让我帮你送书,里面若夹杂了什么,闯出祸来,可怎么办?”
这是私相授受!
他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年无心娶妻,惹得全家上下着急也就罢了,这乍一动了念头,怎么好端端的就要与准皇后扯上关系?
她可不信祝清川只是单纯的还书,里面一定有他亲自写给荣国夫人的内容!
裴仙姑与祝家私交甚笃,在祝清川面前,当然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语气虽严厉,却也是在提醒他,莫要行差踏错,给家族招来祸患。
江家已经没了,她不想看到祝家也步上后尘。
“裴仙姑稍安勿躁。”祝清川看看左右,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这于理不合,但事关人命,我这书必须要送到。裴仙姑素来心慈,也不忍心看荣国夫人香消玉殒,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裴仙姑眼皮一跳,愕然道,“你什么意思?”
祝清川自得知皇帝算后就纠结多日,最后选择来找裴仙姑当这个传话人。他自然没算瞒着她,适才交谈间一番拉扯,也不过是试探。
裴仙姑肯出言劝他,那就是还当他是故交之子。
祝清川默了默,对裴仙姑如实托出:“据我所知,陛下根本不是真心要立荣国夫人为后,立后大典当日,便是荣国夫人的死期。”
-
颜芷用完午膳,休息之后,裴仙姑竟还未回来。
她不在瑶华宫,颜芷便自己一个人坐到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书的下面,压着她给哥哥写好的信。她原本估算着时间,算等下个月月中的时候再找人送出去,免得信寄到的太早,让哥哥知道了她这边的情况,心中着急,再影响他秋闱的发挥。
颜芷琢磨着,眼下大典的日期提前了,那她近期就要找个机会把信寄到扬州,免得到时候日子临近,再生出什么变故,她连给家中寄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她真的能侥幸活下来……那她希望哥哥来接她回家。
如果她死了,她也要把真相告诉哥哥,让哥哥努力科考,当上大官,为她报仇。
皇帝这个身体状况,估计根本就撑不到哥哥当官的那一天。可那个搞歪门邪道的玉景真人,还有那些天天尽谗言,撺掇着皇帝干坏事的奸宦们,以及皇贵妃、殷王……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她恨死他们了。
颜芷一边假装翻书,一边把压在下面的信又看了一遍,确定内容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做贼一般,把信叠好,贴身收到了胸口处。
等会寝殿的时候她再把信收到床板下面,免得被别人发现。
颜芷刚把信放好,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是裴仙姑走了进来。
颜芷抬头望去,连忙起身行礼:“裴仙姑。”
裴仙姑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应一句:“荣国夫人。”
怪不得上午的时候,她瞧着荣国夫人的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恐怕在那个时候,荣国夫人自己也察觉到这立后一事的不对劲了吧?
裴仙姑递出手中的诗集,面色平淡道:“我见了昌远侯世子,他这是之前在猎场时问夫人借的书,让我还给你。”
颜芷一怔,昌远侯世子?那不是皇太孙身边的亲信吗?之前皇帝受伤的时候,在营帐外,他似乎还跟自己了什么话,只是她记不清了。
她什么时候向他借过书?
颜芷张了张口,就想裴仙姑是不是弄错了,裴仙姑却直接把诗集往颜芷手里一塞,抬了抬下巴道:“夫人先拿着看吧,我还有些事,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裴仙姑仍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就转身出了房门,只留颜芷一个人在书房。
颜芷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书册里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可那祝清川是皇太孙的亲信,难道是皇太孙上次送玉佩暗示不成,又来找她了?
这种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她可一点都不想应付他。
颜芷抿了抿唇,捧着书册坐回了书案前。
书册很薄,中间却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一看就知是夹了什么东西。
颜芷开一看,果然在中间发现了一张薄薄的字条。字条是折起来的,纸张薄得能看到里面黑色的墨迹。
颜芷迟疑片刻,又把字条展开了。她本以为是什么关于皇太孙、关于当初官驿之事的文字,但她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却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原来这字条与皇太孙无关。祝清川是来告诉她那玄天台立后大典背后的阴谋的,他提醒她心,并表示,如果她有需要,他可以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