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国丧 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颜芷不敢露头看他。
她只觉得他可真是个变态, 明明要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别赶她走,哪还有后来的这一堆破事。等她成了国夫人、老皇帝的新宠,他反而又后悔了,搞出那一堆乱七八糟的, 在她一心想着要回家的时候, 开始拘着她想要强求。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萧烨见她一动不动, 倒也不恼, 只是叫王盛把折子从书房送过来,坐在离颜芷几步远的矮几旁, 安静地批着折子。
颜芷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听着室内安静下来,便又悄悄把书册拿开, 瞄了萧烨一眼。
暖和的日光透过窗棂,洋洋洒洒地照射进来,映着他冷淡的眉目,仿佛给他线条分明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金光。萧烨一手捏着朱笔,眼眸微垂,翻看着几上的奏折,看起来还挺专注。
颜芷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看了片刻,索性也从榻上爬起来,盘腿坐着, 低头认真看起了书。
刚翻过一页, 就听见萧烨道:“坐到案边来, 你这样看伤眼睛。”
颜芷拒绝道:“你不是在用着么?我习惯了,就这样看。”
萧烨道:“到我身边来。”
这案几还挺长,萧烨身边特意留了位置, 刚好够颜芷过来坐下。
颜芷理直气壮,颇带几分有恃无恐的架势:“我不要!”
萧烨手腕一顿,侧目朝她看来。
颜芷丝毫不惧地与他回瞪。
萧烨默了片刻,转过头道:“随你吧,不过你把身体坐直了看,别老低头。”
“哦。”
颜芷这次倒是没跟他对着干。她坐直身体,又偷偷瞥了几次坐在案边的萧烨,暗忖他对自己的容忍度还挺高的。直到萧烨察觉她的窥探,往她这里望了过来,颜芷才赶紧回过头,一心一意地看起了书。
两人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得安静的下午。
这份平静却没有持续太久,刚用过晚膳,乾元殿那边就有人急急来报,是太上皇又不好了。
颜芷自顾整理着自己首饰盒里面的珠钗,闻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没听到似的。
萧烨顿了顿,低声对颜芷道了句:“朕去乾元殿一趟,夜里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朕。”
颜芷点点头。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谁等他了?她前几天明明只是作息颠倒,夜里睡不着而已。
今天她一整天都忍着没有睡觉,夜里肯定很早就睡熟了。
萧烨伸手在她后脑处轻轻地抚了抚,转身离开。
乾元殿内,宫人、太医们已经自发跪成了一片,皇帝剧烈咳嗽着,难受得背都挺了起来,趴伏在床边,一个妇人坐在一旁,安抚地给他胸口顺气,用帕子接住他咳出来的血。
妇人正是陈贤妃——如今该唤贤太妃了。
听到萧烨进来的动静,贤太妃亦随着宫人的唱礼起身,微微倾身示意。
萧烨依着规矩,向太上皇与贤太妃各行了一礼。
“怎么回事?”萧烨看着榻上面色灰败的太上皇,低声询问。
贤太妃道:“今晚喝的药,一口不剩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吐无可吐,便开始咯血……”
太医们以头触地,瑟瑟发抖:“臣等无能,实在是太上皇先前服用丹药太多,那毒已深入骨髓……”
太上皇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放在榻边的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哑声道:“都出去,出去!”
可他早已失势,众人不敢擅自行动,纷纷把目光望向新帝。
萧烨轻一点头,太医、宫人们便忙不迭退出殿外,贤太妃亦扶着宫人的手走了出去。
萧烨走到榻边,在凳上撩袍落座。
“皇祖父有话想?”
太上皇想点头,奈何他浑身无力,下巴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又颓然放弃。
“是阿月……”太上皇眼睛望着帐顶,声音断断续续,“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也登基了……什么都得到了……你应该……很满意吧……”
萧烨眉心微动,语气平淡地问:“皇祖父想什么?”
太上皇布满皱纹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朕知道,你既然喜欢颜氏,就不会让她死的。这也无妨,可你破坏了朕的算,那朕……朕想追封阿月为后,你与江家向来关系好……这个,你总不会不同意吧……”
萧烨道:“当年的事,已彻底翻案。孙儿今日才下诏,追封江淮成为齐国公。皇祖父若想再多追封一个江贵妃,倒也不是不可。”
太上皇浑浊的眼睛里,显出一丝光亮:“好!甚好!”
萧烨能同意这件事,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谥号就定为……荣贞,”太上皇慢慢道,“等朕闭眼了,还想……还想跟她合葬……”
萧烨这次没有回答。
太上皇有结发的元后,正是萧烨嫡亲的祖母,可惜在昭和太子谋逆案后不久,就郁郁寡欢薨逝了,萧烨已经在今日的登基大典上追封她为太皇太后。论理,太上皇就算合葬,也该和元妻一起。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那皇祖母,亲生的儿子都被皇祖父错杀了,她当真愿意与太上皇合葬?
江贵妃——荣贞皇后也不会愿意,她当年与太上皇决裂,自缢而死,心里也定是恼恨极了。
太上皇注定要做个孤家寡人。
萧烨静静地看着榻上已至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话。
太上皇却以为他是答应了,闭上眼睛,顺着脸淌下两行热泪来。
这几日他都是如此,时常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情绪起伏不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糊涂混沌。
就让他这般过完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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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颜芷是被连续不断的敲钟声吵醒的,她茫然地睁开眼,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就见候在榻边的喜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切道:“太上皇驾崩了!”
殿外亦传来大声的嚎哭。
颜芷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刚刚那是丧钟啊。
喜鸢很快站起来,对颜芷道:“夫人,这屋里的东西,得收拾一下,把那些颜色红艳的都收起来……”
颜芷身上披着棉被,盘腿坐在榻上,隔着纱帐对喜鸢点了点头:“你收吧。”
喜鸢朝她屈了屈膝,便转身出去吩咐了。
颜芷坐在榻上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昨晚一整晚萧烨都没有回来。
接下来,他作为先帝嫡亲长孙、继位的新帝,估计要连着好几天为先帝守灵、主持丧仪了。
东宫的宫人们动作很快,转眼间,寝殿内那些喜庆的颜色都被撤了下去,挂上统一的素白,除了颜芷身上的棉被。
颜芷看着喜鸢站在帐外,一脸为难的样子,猛然反应过来,当即就掀开被子下了地:“你……你收吧!”
她虽然对先帝驾崩没什么感觉,但毕竟是国丧,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免得被人抓住错处,引来祸事。
喜鸢低首道:“奴婢先服侍夫人洗漱穿衣。”
陛下吩咐过,她们待在这里,一切都要以伺候好荣国夫人为先,别的都不重要。
喜鸢拿着一身早就准备好的素白袄裙,伺候颜芷换上,颜芷坐在镜前,看到自己寡淡的模样,也没什么扮的兴致,恹恹道:“随便梳个头吧。”
喜鸢恭声应诺。
接下来这一整天,颜芷都没看到萧烨。她乐得自在,依然窝在榻上看书,兴致来了的时候,再对着铜镜比划一番,跳几个喜欢的舞。
不过现在国丧期间,宫里禁止一切宴饮歌舞,她不能找人来奏乐伴舞了,到底是缺点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颜芷在东宫也待腻了,她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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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暗,萧烨步出停放着先帝梓宫的灵堂,一眼看到立在廊下的昌远侯世子祝清川。
他穿着一身素服,蹙眉看着廊住上雕刻的龙纹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自登基那日之后,二人已好久不曾见面,若不是因为国丧,恐怕萧烨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见到这个昔日好友。
祝清川看见他,亦抬步迎了上来。
“陛下。”祝清川躬身行礼。
萧烨一手背后,淡声问道:“婚事筹备得怎么样?”
祝清川尴尬了一下,道:“原本是正与父母商议着,眼下遇着国丧,只能先搁置一阵。”
多年的兄弟情分,萧烨到底是对他心有亏欠,有些不自在地问:“还恼着么?”
祝清川摇了摇头,微笑道:“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臣万万不敢觊觎陛下的心上之人。”
萧烨目色一暗,只觉得祝清川是在故意这种话恶心他。
“吏部给你留了位置,等国丧过了,记得去报道。”萧烨面色不善道,“昌远侯夫妇整天盼着你建功立业,大展宏图,你做出这一副颓废模样,给谁看呢?”
祝清川不回答他后面的话,只拱了拱手,应他之前那句:“是。”
顿了片刻,又问:“臣听闻,陛下追封了江贵妃为荣贞皇后?”
萧烨道:“遵照皇祖父的遗愿。”
祝清川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萧烨眉心轻皱,凝目看他。
祝清川后退一步,再次朝萧烨躬身作了个揖:“臣即将与江九姐成婚,那就要多谢陛下再次为臣的岳家抬身份了……”
他顿了顿,撩起眼帘看向萧烨,面上的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荣贞皇后乃是齐国公的嫡亲妹妹,江九姐则是齐国公夫人近四十高龄生下来的女儿,这要是论辈分,江九姐可是昭和太子的表妹。陛下,这臣与江九姐成婚之后,可就要腆着脸当您的表姑父了。”
萧烨:“……”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祝清川是得了失心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