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齿痕
黛山建在半山腰, 绿树掩映,清溪环绕。
这是一家私人娱乐会所,一直以格调高雅不烂俗, 而标立于清江市众多娱乐场所之上。
算是清江市第一纸醉金迷、风流快活又不失风雅的销金场。
黛山门前的停车场,正对着明江市区, 平展如磨,翠竹环绕, 下面就是十几米深的悬崖, 筑着粗大的护栏。
此时, 时近午夜, 崖下山木蓊蓊郁郁, 远处灯火星星点点。
风自崖下而来,四野无碍, 温度比市区低了好几个度。
涂诺穿着短袖T恤,外面只套了一件薄料的防晒衫。
她站在黛山门前的一片影壁下, 8月下旬的天气里,却依然感觉山风如针, 无孔不入。
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 团团树影里,像是一只闭目休息的伏兽。
那是严承光今晚开来的车。
涂诺认得那个车牌号。
严承光的车子不多,除了那辆被撞坏的保时捷, 这一辆越野是他最喜欢的。
只可惜, 喜欢也只能是司机来开, 他没有再次驾驶的资格。
今晚,孙饶没来。
严承光是跟着朋友一起过来的。
此时,紧挨着越野停着的是一辆跑车,车身鲜艳的大红色被夜色晕染成沉沉的暗红, 像是一抹经年的血渍。
那边门声响起,涂诺抬头望过去,就看见身穿中式立领制服的侍者开了院门。
暖黄的灯光金水一般从门口流泻而出。
里面的世界晶莹辉煌,好像一方琉璃世界。
严承光从门里走了出来。
许是喝多了酒,他的脚步有些浮,两次踉跄,差点摔倒。
侍者把他扶下台阶,照顾他在门前竹林边的一条石凳上坐好。
石凳有些矮,严承光的腿长,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敞着。
严承光从昨天下午五点到现在,一直都泡在这里。
封闭的空间,酒精、烟草、牌局的长时间浸染,体力精力的双重透支,再帅气的人,也很难再保持平时的风度。
此时的他眉头紧皱,面色暗沉。
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狠厉、高傲、散漫,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孤独、疲惫、随波逐流。
涂诺把视线转向远处,望了望山下城市里的灯火,才迈步走过去。
严承光手伸进衣袋,摸出一根烟衔在唇边,拿了火机,低头去点。
他的手有些抖,山风还野,瞅着空子乱钻。
从里面随手捡来的一次性火机不防风,火苗被撩拨得左躲右闪,始终不能靠近烟卷。
严承光有些烦,甩了甩火机,再点……
然后,一团的黑影就像是一团风,突然就吹刮到了他的面前。
“我到了以后就给你发了信息。”
涂诺把已经燃的火机递到了严承光的面前,“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姑娘的声音里有软软的责备。
火光照亮了她白净的脸,火苗在她黑宝石一般的眼仁儿里跳动。
严承光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赌气给她发了黛山的定位以后,他就一直没再看手机。
此时他看着她,像是太意外,神情是异于平常的怔忡,视线都不能聚焦。
涂诺把火机凑近他的烟,帮他点燃,然后再把火机熄灭,重又装进自己口袋里。
“严承光,”她看着他,瞳仁明澈如星,却分外温柔,“我现在就想跟你谈一谈。”
男人牵起唇角笑了一下,“现在,恐怕不行……”
他着,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涂诺以为他要犯浑,刚要告诉他自己是米糯,却发现他的手掌滚烫,浑身都颤抖得厉害。
涂诺被吓到,“你生病了?”
严承光努力撑起身体,俯在她的耳朵边,“带我走……”
涂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一道温柔明亮的女声突然响起,“承光,承光你在哪里?”
灯光中,金氏集团的大姐金丽蓓窈窕而来。
金姐身材高挑,黑发长直,一袭白裙裁剪合体,不宽不紧,不板不露,纯欲感拿捏得刚刚好。
“承光,你怎么……”
金丽蓓看见了涂诺,“你是谁?”
涂诺面不改色,“代驾。”
“代驾?”
金丽蓓语带不悦,却依然保持微笑。
她对严承光:“承光,不是好我送你回家的吗?刚才看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自己开车走了呢。怎么样,头还疼吗?”
金丽蓓着,伸手就要摸严承光的额头。
涂诺不等她靠近,扶着严承光一转身,“严总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她完,扶着严承光就往车前走。
金丽蓓被严承光拒绝惯了,此时如果是严承光这么,她倒是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棵葱,竟然也敢这样跟她话?
金丽蓓踩着高跟鞋追上来,看见涂诺已经把严承光扶进车里,正发动了车子要走。
车子后面的车窗是关着的,金丽蓓看不见严承光,就跑过来拉住了涂诺身侧的车门。
她向着里面喊:“承光,你就让我送你吧,你喝了那么多的酒,我很不放心。”
见严承光不话,涂诺也向后面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金姐,那您就坐在后面吧,我把您一起送去严总的家里怎么样?”
听她这样一,后面的人好像很不满意,抬脚就踢了一下她的座椅。
涂诺却没搭理他。
那边金丽蓓却异常欣喜,了一声“好”,就松开车门的把手,要向后面走。
然后,车子引擎轰起。
严承光的这辆大越野就像是突然被惊醒的野兽,吼叫了一声,擦着金丽蓓的衣角就蹿了出去。
“……”
金丽蓓抚着吓到几乎停跳的胸口,刚才还柔情似水的眼神一下就淬了毒。
“混蛋!”
她气得一跺脚,拉开自己的车门,发动起车子就追了上去。
严承光是她的。
从到大,她金丽蓓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跑掉过。
何况她还用了那么大一笔投资跟肖明琛换了这次接近严承光的机会。
黑色的越野一路向下,驶出林木茂密的林区以后,就上了大路。
涂诺几次看向后视镜,那辆红色的保时捷阴魂不散,一直都跟在她的后面。
严承光靠在后面车座上,虽然很安静,却看得出很痛苦。
他眼睛紧闭,薄唇紧抿,额头上都是汗水。
涂诺以为他胃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
严承光艰难地摇了摇头,咬着牙:“回静山。”
涂诺知道这个男人很固执,她又向后视镜里看了看,:“那我抄路甩开她?”
涂诺自从拿到驾照,这还是第一次开夜路。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能力,这一路她竟然一点都不紧张,一直安安稳稳地开到了静枫别墅区。
可是,等她把车子从路上拐出来,驶上通往静枫别墅的大路,竟然看见,金丽蓓的保时捷就在前方的不远处。
涂诺也是服了,追男人追成这样,真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她看着前面车子的牌号,对严承光:“金丽蓓就在你家别墅门口呢。”
她完,没有得到答复,扭头一看,严承光好像睡着了。
他的脸侧向一边,像是别住了喉管,呼吸沉重而浑浊。
涂诺更加担心,“不行,我还是送你去医院。”
她着就要调头,车座却被严承光又踹了一脚。
他依然闭着眼,拼着全身的力气对她:“往前开!”
完就又靠回椅座,烦躁地扯开衣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涂诺就不明白了,看严承光这个样子,倒好像前面有他的救命仙丹一样。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听他的,金丽蓓先发现了他们。
红色车子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来了一个漂亮的360度大挪移,冲着他们就开了过来。
“真是两个神经病!”
涂诺骂了一句,只能按照严承光的意思,掌住方向,加足油门,开远光灯,向着前面冲过去。
金丽蓓没想到那个代驾的车会开得这么猛。
严承光那辆大路虎被她开得笔直一线,刀子一样,又快又凌厉,像是要把她撞到九霄云外去。
眼看着刺目的车灯已经到了眼前,金丽蓓刚要拉方向避让,越野的车身却忽然一晃,擦着她的车子就过去了。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夜色浓得化不开。
再往前就是静山墓地,路两边连路灯都没有了。
金丽蓓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看着前面就要没入黑暗中的汽车尾灯,火气就又上来了。
她金丽蓓玩车还从没服过谁,一个代驾,敢晃她?
前面已经是静山墓地的门口了。
涂诺不敢再往前开。
她向后面看了看,不见金丽蓓再追来,就扭头对严承光:“现在送你回别墅吧?”
严承光没话,涂诺就要去调头。
刚一方向,引擎声又来。
她连忙扭头去看,我去,又来,没完没了还?
涂诺生起气来,扭头冲着严承光吼,“你到底欠了她多少钱啊?”
许是被她吼得烦,严承光艰难地抬了抬手指。
涂诺以为他要“一个亿”,没想到他却指了指旁边,“拐进去……”
涂诺没听清楚,“什么?”
后面引擎越来越近,严承光也生了气,又踹了一下涂诺的座椅,“拐进去!”
涂诺看着前面黑森森的松柏林,心开口,“前面,可是墓地……”
“拐进去!”
“……”
“拐进去!”
严承光扑过来,大手攥住副驾驶的椅背,头抵在上面,喉咙哑得像是要吼出血来。
这男人疯了,为防他自残,涂诺没敢再话,径直了一把方向,把车子驶入墓地。
白惨惨的车灯扫过,里面的墓碑森森闪现。
最靠近路边的一个墓碑的前面,黑色的纸灰被车轮带起的风卷起来,黑蝴蝶一般往车窗上扑。
涂诺心里一慌,车头突然就偏了。
眼看着车子就要向着路边的一个墓碑撞过去,本来闭着眼睛俯在那里呼吸的严承光突然俯身过来,大手覆住她的手,硬是把方向扳了过来。
待车子安安稳稳地停在停车场,他才重又把自己扔回到座椅上。
涂诺的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复,她拍着胸口又向后面看了看。
还好,还好,金丽蓓到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调个头,走了。
此时,她几乎可以想见金丽蓓咬着牙骂严承光神经病的表情。
涂诺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严承光非让她开到这里来。
想要甩开金丽蓓那样的疯烂桃花,还真就得是这里。
涂诺笑一下,:“终于走了,咱们……”
她没完,后面车门开,严承光要下车。
“喂,你要干嘛?”
涂诺连忙就去叫他。
严承光置若罔闻,推开车门往下走,一脚踩空就摔在了地上。
涂诺无语,都醉成这样了,咱安稳回家不行吗?
涂诺下了车追过去,“你去干嘛?回家啊!”
“走!”严承光体力不支,扶着路旁的一棵松树喘息着,“别跟着我!”
他像是一匹受伤的野兽,冲她嘶吼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墓地深处走。
涂诺看了看四周,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追出了很远。
高大的车子停在那边,在黑暗中只是一个很难分辨的点。
涂诺害怕起来,她不敢一个人穿过那条两边都是墓碑的路回去了。
再看看严承光……
腿长就是好啊,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她甩出去十几米了。
涂诺咬咬牙,还是决定跟着严承光。
毕竟,这里就他还算是一个同类。
涂诺硬着头皮向前追,“你等等我呀……”
严承光没想到她还跟着,气得把她一推,“滚!”
涂诺,“……”
这男人什么态度啊?
刚才可是她拼命帮他挡住那朵烂桃花的?
过了河就拆桥,卸了磨就……
再,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他让滚就滚啊?
涂诺赌起气来,从背后狠瞪了他一眼,偏就跟上。
涂诺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正跟着一个疯子,在半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这片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走去。
可是,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涂诺得让自己跟紧了严承光的脚步,才能忍住不去看身旁的那些墓碑,以及墓碑上那一张张或严肃,或活泼,或悲伤,或微笑的脸。
可是,她还是感觉像是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到处都是。
“严承光,你到底想干嘛呀?”涂诺感觉自己都要哭了。
严承光一言不发,继续往里面走。
“严承光,你等等我啊,我害怕……”
接下来的路,不再是涂诺想把严承光拉回去,而成了她不想被他落下来。
好在,严承光的脚步终于停止了。
严承光站在那一方的墓碑前面,像一截被雷电劈断以后风化在那里的大树。
涂诺看着墓碑上模糊在黑暗中的照片,想象着严青枝那张美丽而平静的脸。
她心翼翼地靠过去,拉住了严承光的胳膊。
这一次,严承光没有再推开她,或者,已经没有力气再推开她。
他任她拉着,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涂诺没有防备,跟着他往后一倒,就扑在他的身上。
她这时候才发现,尽管在这荒郊野地里走了这么久,严承光的身上依然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涂诺爬起来就去拉他,“不行,我必须送你去医院了。”
刚才她就不应该听他的,跟着他来这里发神经。
涂诺拼了命去拉他,严承光却像死了一样躺在草地上。
涂诺生气了,“你再不起来,我真的不管你了!”
严承光却突然笑起来。
涂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不是中邪了?”
严承光没有接她的话,语气幽幽荡荡,“我经常失眠……”
“你知道睡在墓地里的感觉有多舒服吗?”
“没有算计,没有伤害,没有勾心斗角……”
涂诺抱着肩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也来感受一下?”
着,严承光挣扎着坐起来,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疯子一样看着涂诺。
漆黑的夜色里,男人的眸色比夜色还要深。
像是一个黑洞,直要把人吸进去。
涂诺不要管了,扭头就往外跑。
天空中一道银蛇突然蜿蜒而下,一下就照亮了墓碑上的所有照片,紧接着,头顶一声炸雷劈响。
涂诺尖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跑回来,一下就钻进了严承光的怀里。
严承光四肢无力,被她撞得再次躺倒。
他躺倒在草地上,手臂勒住她的腰,身上的战栗像在过电,颤得涂诺感觉自己的牙齿也在跟着发抖。
涂诺摸上他的脸,“严承光,你怎么样?”
“走!不要管我!”
男人紧闭着眼睛,用力把她一推。
涂诺被他推得跌在地上。
然后,她就看见,夜色中,暴雨像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幕布,从墓地门口的方向横扫而来,哗地一下就把他们都给吞没了。
暴风雨中,严承光垂着头坐在那里,浑身抖成了一片落叶。
涂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再次靠近,“严承光,严承光……”
她咬着牙,努力想把他拉起来。
严承光终于有了反应,他攀着涂诺的胳膊站起来,却又挨着严青枝的墓碑坐下去。
涂诺哭起来,“严承光,咱们回家吧……”
严承光坐在墓碑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她死的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
许是太冷,他的舌头了结,得磕磕巴巴。
“她一边带着我,一边做报告。”
“报告被人藏了起来。”
“她找去三楼露台……”
“滑了下去。”
“楼下种着很多玫瑰,很多很多……”
严承光的大手在胸前茫然地比划着,像是要让涂诺知道那片玫瑰园的大。
“那是明清辉喜欢的。”
“然后,玫瑰都生了病,被园丁削了。”
“她就躺在那些木刺上,血淋淋地冲我伸着手,叫我……”
“光,你,不要下来……”
“我那时候那么,只会哭……”
“只会哭……”
严承光抱紧了墓碑,把脸贴上去,“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
天边又一道闪电蜿蜒而下,照的墓碑上严青枝美丽的脸庞一闪,紧接着又是一声炸雷。
涂诺的浑身已经淋透。
她视线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受够了,不想再忍。
她抬脚踢了严承光一下,“行了!走吧。你以为你妈妈想看见你这个样子吗?”
严承光没有动,她走过去拉他。
他软软地靠在那里,依然没有回应她。
涂诺连忙弯下腰去试了试他的鼻息。
还活着。
活着就好!
涂诺再去拉他。
两个人的体型相差实在太大。
只要他不肯借力,她根本就拉不动他。
“严承光!严承光!”
涂诺使劲摇着他,“你醒醒啊,你要被淋死了。”
电闪雷鸣很可怕,粗大的雨线也在往身上死命地。
在这里睡一夜,不是找死吗?
涂诺想不管他,自己走,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她急了,抓起严承光的手臂,一口就咬了下去。
疼痛比雨水醒脑,严承光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涂诺都要被气死了,“快起来!跟我回家!”
严承光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冲她一笑,向她展开了怀抱……
严承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铺满了窗台。
他拿起床边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睡得最为香甜的一觉。
虽然头还是有些疼。
房间里依然跟平常一样,空荡安静,寂静无声。
他掀开薄毯要下床,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不,除了左边手臂上的绷带。
那还是前几天车祸留下的伤。
之前的绷带被换掉了,换成了雪白的纱布。
纱布的上面还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严承光坐在床边,拍着额头用力想了想,却一点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又是谁给他换的绷带。
脑子里很是混乱,严承光站起来,一边扯着绷带,一边往洗手间里走。
微凉的水帘冲洗着男人肌理线条流畅的后背。
严承光抬起手撸了一把头发,突然就发现,他的左边手臂上除了那处伤,还有一排齿痕。
严承光视线微怔,举起手臂去看。
这排齿痕比较深,四周都渗出了紫红的血印。
看形状,咬他的那种动物的牙齿是的,细细的,中间的门牙却略有些大。
“……”
严承光扶着额头想了很久,喃喃道:“难道,是那只兔子?”
严承光昨晚心情很不好。
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黛山喝酒。
后来金丽蓓也去了,跟他们一起支起桌子麻将。
再后来,他感觉自己喝多了。
但是,那种醉酒的感觉又跟平时不一样。
他警觉起来,怀疑是被人往酒里下了东西。
正在那时,那个兔子赶到了。
他只记得她开车时候的样子很凶,不像兔子,倒像只狼崽子。
那么,再后来呢?
严承光用力地拍了拍左面的太阳穴,烦躁地把手臂往浴室墙上一撑。
水流哗哗地冲击着他的头发,却依然理不清他混乱的思绪。
如果真的是酒后无形,伤害了她……
他愿意承担自己所需要承担的一切责任。
只是……
想起昨天她跟他的那些扎心的话,他无奈一笑。
只怕,她不一定愿意。
不过,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那样处心积虑,欲擒故纵的,如果他真的做过了什么,此时此刻她还不得坐在他的床上,哭哭啼啼地求他负责吗?
是的,一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于这个伤口……
应该是他又了什么得罪她的话,才被咬的。
严承光暂时服了自己,扯起浴巾往身上一裹就出了浴室。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把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
房间里确实就他一个,根本就没有哭哭啼啼等着他负责的兔子。
严承光心里安定下来,走回卧室穿衣服。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今天是集团拓展的日子。
她那么爱表现,此时应该正在百十公里外的水上度假村参加她梦寐以求的团队拓展。
怎么可能还在他这里?
大雨过后,满世界新鲜。
阳光像白色羽毛的鸽子,飞满房间。
床上洁白的被褥随意翻卷着。
霞姐一会儿自会过来收拾。
严承光换上了衬衫西裤,站在镜子前着领带,不经意间一转眼,就在镜子里面看见,雪白床单上落着的那片殷红。
像是初冬雪地里,落下的两朵红梅。
严承光的喉结一滚,领带个死结,差点把自己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