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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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河之所以建议两人各自回屋,是因为他发现凌长风有要跟着他走的趋势。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往左迈了一步——自己的卧室在左,凌长风的卧室在右。

    而凌长风也跟着往左迈了一步。

    许星河于是停下了脚步。

    而凌长风站在原地,对于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化作了门口的两尊石雕。

    路过巡视的勤务兵远远看到这一慕,赶紧掉头就撤,生怕一会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又过了半晌,凌长风终于开口了,淡声问道:“累了吗?”

    许星河:“”可以是身心俱疲了。

    凌长风又道:“在外奔波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

    许星河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了?”

    话一出口差点儿咬了舌头,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凌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那就一起吧。”

    许星河心里这个悔啊!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问凌长风终于放弃跟着他走了吗??

    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凌长风刚刚出现在自己门口根本不是意外,也不是找自己有事,而是单纯地想来和自己一起睡觉吧!?

    凌长风一句话完,已经先一步往许星河的房门口走了。

    而许星河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凌长风回过头来看他:“不去睡吗?”

    许星河也不装傻了,干脆咬牙问道:“为什么又要一起睡了?”

    凌长风不料他问得这么直白,也愣了两秒,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主脑要求”

    “别扯主脑!”许星河瞪了他一眼,打断道:“规定同床的一个月早过了!何况它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要真是有用,我的邮箱早就被违规警告邮件塞满了!”

    凌长风默默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忽然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想了。”

    许星河:“”

    他迟迟不肯点头,凌长风见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犹豫。

    他并不想强迫他的配偶,只是,回到首都星的第一晚,他忽然很想在那阵花香中入眠。

    他知道那悬案上的花迷人又危险。

    极具诱惑,极具考验。

    可偏偏还是想要以身涉险。

    去触碰它、采摘它、品尝它

    种种矛盾复杂的情绪在凌长风心中纠缠成了一团乱麻,半晌过后,他终于缓缓垂下了眼,开口道:“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恹了几分,长睫覆下,掩住了那双略显凌厉的异瞳,从许星河的角度看去,那身影竟透露出了一点萧瑟和低落。

    像是一只被大雨淋湿了毛、还无处可去的大猫咪。

    许星河:“”

    他不确定凌长风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他无法拒绝。

    谁会忍心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对一只寻求容身之所的大猫咪不呢?

    猫咪有什么错?猫咪只是想进房间啊。

    许星河想到这里,挽留的话便不受控制地从嘴巴里蹦了出来:“等一下”

    凌长风抬起了记眼。

    他嘴上虽然要走,但脚下却始终没有要撤离的意思。

    话都已经到这个份上,许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他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一句:“你来吧。”

    凌长风于是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半点儿不带犹豫。

    许星河隐约有了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他能感受得到,身后的某只大型宠物,此刻已经在心情愉悦的摇尾巴了。

    等到进了房间,来到卧室,看着眼前新换过的洁白被褥,许星河突然后悔了。

    同情心泛滥加一时脑热真的要不得。

    他忘了,这猫不光是想进房间。

    他是想上自己的床。

    许星河转过头来看着凌长风,目光警觉而挑剔:“你保证只是睡觉?”

    完觉得这表述不太对,又纠正道:“你保证老老实实睡觉?”

    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凌长风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异瞳中浮起一抹从容散漫的笑意。

    他淡淡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哦。”许星河姑且信了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都不做,那你来干吗了?”

    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想要凌长风做什么似的。

    凌元帅听罢撩起了眼皮,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直看得许星河心里发毛,他才收回了视线,垂眸用那低哑的嗓音着真假参半的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你的信息素。我是,在你身边的话,我会舒服一点。”

    许星河一听,又有些担心了起来:“你还在难受吗?”

    凌元帅抿了抿嘴,摇头道:“还好。”

    许星河以为他是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的关系,倒也不再撵他。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许星河着,转身绕到了床的另一边,打开了床头灯,关上了大灯,然后一头钻进了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牢牢的。

    凌长风看着他,低声道:“只有一床被子。”

    许星河房里以前都是放着两床被子的,两人严格奉行着同床不共枕的原则,一人一床被,无形之中划出了楚河汉界。

    而这次床品新换之后,却只留下了一床被子,和一张他看书时盖腿的薄毯

    “你叫人去再拿一床来吧。”许星河着,又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点,用实际行动表示,共享是不可能共享的。

    凌长风却没有叫人,他直接侧身上床,展开了一旁的薄毯道:“没事,你房间不冷,我盖毯子吧。”

    许星河嘴角抽了抽:“随便你反正我的被子是不会分出去的。”

    他其实想苦肉计没有用,同样的伎俩他不可能中招两次!

    凌长风点点头,也没再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躺下了。

    好像一点儿非分之想也没有,真的只是单纯来睡觉了。

    他如愿以偿的躺在了配偶身边,像只沐浴在阳光下的大老虎那样,心满意足地放松下来。

    不出片刻,便没了动静。

    许星河睁着眼睛,望着天记花板发呆,困意全无。

    已经是深秋了,虽然元帅府内一年四季温度宜人,环境指数都是由系统自动调配的,但是,他转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看着被风吹落的秋叶,还是不免觉出了一丝凉意。

    他伸抓了抓自己松软舒适的丝绒被,又想起晚上看书时,那条盖在腿上的毯子那么轻、那么薄

    许星河纠结半晌,突然侧过头,悄悄打量着凌长风。

    这人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就连睡姿都一丝不苟。

    薄毯堪堪只能盖住他一半身子,显得捉襟见肘。

    将近一米九的人,挤在这么一张毛毯下,脚都暴露在微凉的夜色中,有点委屈了。

    许星河轻声问道:“喂,睡了没?”

    见对方没有回应,又继续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还是没反应。

    许星河盯着凌长风的侧脸观察了很久。

    他的呼吸声很均匀,连睫毛都不带眨的,好像真的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一般不会睡得这么快的,大概也是累了吧?

    许星河一想到他这些天为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又赶上易感期,肯定都没有休息好就莫名有点心虚。

    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和他身上盖的

    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许星河在心里叹了口气,从被窝里伸出了一条胳膊。

    他静悄悄地起身,拉起了被子的一角,然后,轻轻脚地给凌长风盖了上去。

    毕竟这只猫没有毛,许星河心里这样想,不分给他一点被子的话,会冻着的。

    了却了这桩心事后,许星河终于长舒一口气,心无负担地躺了回去。

    然后,在床头灯柔和的灯光照耀下,在窗外的落叶飘荡中,慢慢阖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际,他隐约感觉到有点冷。

    于是循着身边唯一的热源,下意识地往那靠了靠。

    紧接着,耳畔似乎传来一声缥缈的轻叹。

    那床被分出去了一半的被子又往他这边堆了堆,热源也又靠近了一点点。

    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的凌元帅心想,下次得让勤务兵换一床大点的被子来。

    过了不知多久,许星河迷迷瞪瞪地转醒了。

    满鼻都是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他像是在海边度假的旅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悠悠醒来。

    许星河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满足。

    刚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

    他不信邪,执意要翻身。

    然后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腰也被扣住了、腿也被锁住了,居然动弹不得。

    许星河蹭地睁开了眼。

    果不其然,一抬眼就看到了某人那熟悉的下颚线。

    而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被凌长风搂在了怀里!

    两人四肢交缠在一起,几乎严丝合缝地贴成了个球。

    许星河顿时炸了毛,睡意消散的一干二净。

    好&p;#3记0340;什么都不做呢!?

    alp的嘴,骗人的鬼!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凌长风却没有松。

    悬殊的力量差距让他无法脱离对方的掌控,只好气急败坏地伸出了爪子,猫儿挠一样推了推凌长风的胸口,然后恶狠狠地:“松,赶紧松!我知道你醒了,别装没听到!”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装腔作势的刻意强硬,可是,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却温柔又缱眷。

    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糅合出了一种暧昧缠绵的氛围,让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像欲拒还迎的恼羞。

    就在许星河打算接下来的巴掌直接往他脑门儿上招呼的时候,凌长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异瞳中带着一点睡梦初醒后的慵懒惺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凌厉,甚至还有几分无辜。

    许星河不禁语塞,举到一半的爪子也僵在了半空。

    凌长风一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早。”

    许星河默默收回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比我醒得早?”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然后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许星河气道:“早醒了你不松??”

    凌长风曼声道:“也就比你早醒了一点。怕把你吵醒了,就没动。”

    他的声音也确实像刚醒的样子,许星河“哼”了一声,没再追究,而是问:“那现在可以松了吗?”

    凌长风扫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自己一条胳膊搭在许星河的腰上,另一条胳膊被他枕在脑袋下面。

    唯一的那床被子已经被卷到了腰间,半遮半掩地盖住了两人四分之一的身体部位。

    他们贴得实在太近了,许星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热气尽数喷在了自己的耳畔和颈间。

    酥酥麻麻,微微发痒。

    眼看配偶的耐心即将耗尽,凌长风不紧不慢地移开了搭在他腰上的胳膊。

    许星河掀开被子迅速翻身下床,然后拿上衣服一头冲进了隔壁衣帽间,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当他走出衣帽间的时候,凌长风居然也换好了衣服,已经在整理衬衫领子了。

    见他出来,凌元帅放下了,神色如常道:“下楼吃早餐吧。”

    声音镇定自若,也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

    许星河傻眼了,这家伙穿衬衫怎么会比自己穿t恤还快?合理吗!?

    天知道他这么快换好衣服,就是不想和凌长风一起出门啊!

    如今他隔壁可是住了两个的,楚羽飞昨天好奇地问他怎么还有自己的单间时,他还很坚定地回答有就是有,这就是他一个人住的房间!

    这要是被看到他们一起走出这间房,多尴尬?

    许星河僵在原地不动,凌长风的目光又扫了过来:“不饿吗?”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将领子上的最后一颗扣子系紧,点头道:“好。”

    直到听见对方的记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星河才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旋即又觉得自己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没什么必要。

    就算一起过夜了又怎样嘛?

    他们毕竟是法定伴侣,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而且,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星河想到今早起床看到的缠绵景象,突然打了个摆子,连忙甩了甩脑袋,抬脚下楼了。

    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凌长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哥去卫生间了,马上就到,等他来了一起吃。”

    餐桌上,楚羽飞拿着叉子的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去卫生间了?”

    凌长风将中的电子晨报翻了一页,并不作答。

    楚羽飞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表情一点点变得无语了起来:“好嘛我不问了能麻烦您老把那春心荡漾的信息素收一收吗?”

    刚一脚踏进餐厅的许星河:“”

    吃过早餐,许星河便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出门去医院了。

    许妈妈的术暂定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所以许星河昨晚也跟凌长风过,今晚应该会带着两个的在医院陪护。

    他之前一口气请了两周的蜜月假,因此也暂时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未来一周,大概都会频繁地往返于医院和元帅府之间。

    而凌元帅也恢复了日理万的状态,早饭过后便立刻出门了。

    他和许星河还不太一样,虽然之前也预留了两周蜜月假,可一旦回来了,就要立刻销假复职,不能再让副官代理自己处理军务了。

    临走前,凌长风对许星河:“明天上午,我去医院陪你。”

    许星河愣了愣,摇头道:“不用不用,你刚复工肯定很忙,专心处理工作吧。别担心,妈妈那边我可以”

    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我来陪吗?”他看着他的眼睛问。

    许星河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闷声道:“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凌长风给了他一个拥抱作为道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星河带着弟弟妹妹,在元帅亲卫的护送下来到军部第三医院。

    院长卢森闻讯赶来,突然通知他术提前了,改在了今天下午两点。

    这意外来的太突然,许星河恍惚间有种命运时刻突然降临的感觉。

    他紧紧握着卢森医生的,半晌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声音几乎哽咽:“我知道了,辛苦了,谢谢谢谢。”

    卢森医生笑了笑,眼窝下的那一抹乌青表明了他这些天的工作并不轻松。

    他的神色有几分憔悴,不过声音仍然清亮:“职责所在,不必道谢。”

    他这些天几乎召集了所有首都星上数得出名字的癌症专家,进行了多次线上会诊,这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了最终的术方案。

    “虽然我们做了很多准备,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在前面——”卢森医生的表情难得严肃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术,都是有风险的”

    许星河用力点了记点头,低声道:“我明白,谢谢。”

    “等术完了再道谢吧,希望一切顺利。”卢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带着弟弟妹妹去多陪陪你妈妈吧。”

    “好。”

    许妈妈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她上午难得清醒了一阵子,迷迷瞪瞪地躺在病床上和儿子女儿聊了会儿天。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星河的紧张情绪,她伸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背,微笑着安抚:“别担心,会好的。”

    许星河双回握住了她的,眼中隐约有泪光在闪:“嗯,会好的。”

    下午一点三十五,许妈妈在三个子女的陪同下,提前被推入了术室,开始进行术期前的麻醉工作。

    许星河等在术室门口,眼看着“术中”的指示牌亮起,突然感觉自己心跳的奇快。

    可是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他不能将这种异常表现出来。

    他抬打开了邮箱,本来想问问凌长风今天工作忙吗,可是几个字来来回回编辑了许多次,最终还是在发出去的前一刻删掉了。

    他想起来了,秦远昨天过:“既然你都回来了,那明天下午的会你自己去开。”

    凌长风今天下午有会。

    许星河放下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低头靠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细数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

    扑通——

    下午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向医院的长廊,在术室门口的地板上镀了层金。

    许星河耷拉着脑袋坐在术室门口,突然有了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熟悉的低沉嗓音随之响起——

    “不是想要我陪吗?怎么也不通知我?”

    许星河猛地抬起头,凌长风那张俊冷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许星河发觉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你你你”许星河呆住了,“你不是下午有会吗,开完了?”

    “卢森跟我你母亲的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凌长风完这句话,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我溜出来了。”

    许星河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溜出来了”是从凌大元帅口中出的。

    “你不是秦少将口中的劳模吗?”许星河怔怔地问,整个人显然还在状况外。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所以,还要不要我陪?”

    “要。”许星河突然起身,踮起脚尖,给了爱人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