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一人一猫出了门。

    买早餐的时候，于苗选了鸡蛋饼，还要了早餐盒， 让老板把鸡蛋饼切成几块的， 用?筷子夹着吃。

    林少枫特别受用?， 扒开了点羽绒衣的拉链，探出头来。

    “只?能吃一点点。”于苗叮嘱， “真把你吃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喵！”林少枫算是答应了声，吃得毫不客气，根本就不是一点点。

    于苗赶紧把早餐盒挪远点， 结果再次对?上?了林少枫“你再敢拿远点？”的眼神，他果断投降，还折回去又买了份自己?的。

    惹得店主不禁笑?：“现在的年轻人呐， 养只?猫比养个孩子用?心。”

    “都一样。”排在后?面的一老太笑?，“我那孙女养了只?狗， 我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听挺名贵的， 她?吃什么，狗就吃什么。”

    “可不是，我儿子养猫， 也是这样。双十一自己?什么都没买，购物车里尽是猫砂猫粮猫罐头。”

    “年轻人的生活，我们不懂喽。”

    于苗跟他们笑?笑?， 其实他也不怎么懂，正在逐步懂当中。

    去老家，于苗选坐的是公?交车， 现在是跨市大交通圈，环大湾区的交通线都是通的。本来还能选地铁，但他不确定?宠物能不能带上?去。

    公?交车没问题，他以前坐的时候也见过猫狗上?车的。

    今天车上?的人明显比以往多，还大箱箱的，偶有一角露出，尽是些?银锭纸钱，不用?也是回去过冬至的。

    人一多，相互认识的也多。

    尤其是快到?老家那几站，都是乡里乡亲的，坐下?就开始聊。

    一聊就聊上?了一个火热的话题，溪水村村口前些?日子的一出事故。

    溪水村正好是于苗的目的地，便听了一耳。

    “那真是飞来横祸，大好青年长到?二十多岁，都大学毕业工作了，就这么没了。”的人叹息。

    旁边的人跟着：“也是邪乎了，限高?杆这东西每个村都有。那些?年途径的大车多，为了安全都给装了，偏偏就是溪水村出事。”

    “是呀，限高?杆这么粗。”话人比划着，五寸碗口那么大，“铁皮也厚，就这么被车撞了下?倒了。”

    “车里的人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撞着别人，就那伙子路过，砸到?头当即就倒了，血哗哗地流。”

    “限高?杆旁是条排水沟，20公?分宽，那天我看了眼，全是红的。可怜呐！这么大一伙子，养大不容易呐。”

    于苗听着，感同身受了，要是换作他遭遇这么个飞来横祸，他外?公?外?婆得多伤心？他自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了家庭，爷爷奶奶不肯养，是外?公?外?婆把他养大的。

    当时老两口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又起起夜，又起把屎把尿的，不容易。

    “起来，这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上?电视。”有人好奇问了。

    “上?电视了，是你没看。”有人回答，“一个多月前的事吧，我记着也是个星期六，反正算到?今天，那伙子的五七到?了。”

    “哎呦，阎王殿都快审完喽。”大家叹息着。

    于苗听着有些?纳闷，五七是不是？七天一个轮回，一个月零一个星期大概。他记得那时正好是他上?回回老家的时候，怎么他不记得？

    林少枫的猫眼动了动，往于苗身上?贴了贴。

    感知到?对?方的温暖你，于苗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将拉链拉开了条缝，声问：“怎么？闷吗？”

    林少枫：“喵！”还好。

    于苗笑?，拍拍猫背：“马上?到?了，忍忍。”

    不一会公?交车就到?了溪水村。

    于苗下?车。

    溪水村位于条溪旁边，溪的一岸是沃野，另一岸是民房。

    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冬至祭祖。

    家门口用?水壶划个圈，划纸的盆放在圈里头，都在念着烧着。

    于苗沿着路走，还特意看了眼车上?那些?人所?的限高?杆，那位置已经新立了一个，之前车祸的痕迹一丝没有。

    于苗不禁夸了句政府的办事效率。

    忽然，他发现了不对?劲。

    限高?杆底部的水泥墩是旧的，如果是刚休的，该是新的，哪怕沿用?了原来的水泥墩，也该有修补的痕迹。

    他读书的时候常去建筑工地工，新旧这事骗不过他。

    再看杆子，黄黑两色的杆子，上?头的油漆竟有掉落。才修好一个月的杆子，质量再差也不会有油漆掉落。

    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一辆车猛撞上?了杠子。

    杆子承受不住竟径直向于苗砸来，于苗吓了跳，想跑，但惊讶地发现他的腿仿佛被灌了铅一样，一点都动不了。

    怎么回事？见鬼了吗？于苗脸色大变。

    眼见着杆子就要砸中他的头部，忽然一人出现，抱住他滚到?一旁。

    于苗来不及辨认那人是谁，就听到?一声尖叫：“出事了。”而后?是很多人纷纷跑来的场景。

    让于苗惊恐的是，这些?人完全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他，穿过他的身体就往事发地而去。

    怎么回事？！于苗活这么大就一直是个尊重科学尊重知识的好青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遇上?灵异事件。

    “苗苗！我家苗苗怎么了？”于苗外?婆的声音忽然响起。

    于苗循声望去，外?婆哭得都站不住了，被人搀着一步一步过来。

    “外?婆，我在啊！”于苗伸手。

    然而他外?婆也和旁人一样从他的身体穿过。

    一个推测忽然从于苗心底涌现，不会死的是……

    “于苗！”一人忽然握住了于苗的手。

    于苗转头望去，是一名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子，身上?穿着和大家截然不同的衣服，也不是古装，不是索命的鬼差，更像是科幻片里看到?过的那种未来世?界人类的穿着。

    于苗虽纳闷，但心底涌起了丝希望，这个人能看到?他，那明死的不是……

    “于苗，你早已去世?。”男子的话破了于苗最后?的希望，“之前在车上?听到?的那个事故的受害者应该是你，我在你家衣帽间西面的柜子里看到?过你的灵位。”

    “你……你是？”于苗回想自己?家，除了那只?忽然而来的黑猫，他家最近没出现其他任何生灵。

    “我就是那只?黑猫。”林少枫点头。

    “那你是鬼差，是来带走我的？”于苗问

    林少枫回想了之前的经历，于苗穿越到?了未来世?界，也算是跟这个世?界道别了吧：“算是吧！”

    于苗看了眼伤心欲绝的外?婆，又转头看向林少枫，眼神里尽是哀求：“我不想走，我走了，外?公?外?婆怎么办？”

    林少枫沉目，避开于苗此时的目光。

    都已经是五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此刻出现在他们前面的只?是过往的幻象。看着围了那么多人，实际上?一个人都没有，所?有村民都在自己?家祭奠着祖先。

    于苗似乎明白了林少枫的意思，泪水自他眼中滑落的同时，幻象消失了。他与眼前这名男子一坐一跪在马路上?，但其他人都没有看到?他们。

    “原来我真的死了。”于苗喃喃道。

    “不！你在我的世?界里活了。”林少枫道。

    于苗：“你的世?界？”

    “嗯，几千年后?的未来世?界，星际时代，人类具有人形和猫形两种形态。”林少枫一面，一面在于苗面前再次幻化为黑猫形态。

    记忆仿佛一瞬间被开了。

    于苗想起了自己?忽然醒来时被一群猫围观的情形。

    跑进镇走投无?路时，因为“包吃包住”四个字进了陆的家。

    被迫学一门叫顺毛师的技能。

    在某天夜里，因为抓偷鱼贼误误撞遇到?了林少枫。

    为了喝鱼汤用?尽手段骗吃的黑猫林少枫。

    顺毛师考试。

    天空的巨大螳螂，可怕的幻蝶。

    矿星。

    可怕的实验室。

    巨大的肥虫子。

    遇到?于辉，好看的白色巨兽。

    与林少枫去华夏星。

    遇见苏静。

    被林少枫丢下?。

    阴差阳错重回第八舰队。

    林少枫告诉他：他就是于少泽，是林少枫的发。

    我不是！我是于苗，哪怕壳子是，这个灵魂绝不是！

    “我相信你不是于少泽了，你是于苗，我很高?兴能在这个时空与你相遇。”林少枫仿佛能读出于苗心中所?想，深情凝视着于苗。

    于苗触及林少枫的目光。

    两人近在咫尺，却跨越了千年。

    时空与他们开了个阴差阳错的玩笑?，却成了世?间最美好的羁绊。

    “我……”于苗将目光投向外?婆家方向，结局已定?，但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去看看吧，我陪你去。”林少枫道。

    两人走在村中道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未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于苗时候的样，于苗贪婪地看着这一切。

    外?婆家的老宅也是记忆中的模样，青石板的地基，松木的梁柱，黄泥夯的墙，黑瓦。不同的是上?面挂满了黑色挽带。

    向内望去，厅堂上?摆着八仙桌，一对?白烛、一个香炉、一桌菜。

    厅堂口的青石板地上?还放着口化纸钱的锅，上?面放了枯稻草，于苗的外?婆正坐在竹椅上?，从一只?破旧的箱子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于苗认得，都是他时候穿过的衣服。

    带着可爱动物造型的毛衣，是外?婆亲手织的，是别的孩也有，生怕于苗因为没有而被人看不起。就攒了钱，买了斤毛线自己?织。

    于苗记得外?婆很早老花眼了，老宅的线路陈旧，点不了亮堂的灯，外?婆就在昏暗的白炽灯下?一针一针织着。

    还有那身运动服，也不是名牌，就是别家男孩都有，于苗没有，只?能整日穿着校服。

    也是外?婆攒的钱，偷偷去镇上?买的。

    还有球鞋，是外?公?买的。当时的他长得快，鞋子很快就穿不上?了，外?公?就自己?穿，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怎么穿坏，想是精心保存着。

    “苗苗，冬至了，五七了，烧点衣服给你，别冻着自己?。”外?婆念着，眼角又是泪水滑落，枯槁的手擦了又擦。

    外?公?也跟着擦泪：“苗苗，要什么东西托梦给外?公?，别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都不肯。”

    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你们不要伤心！于苗心道。

    可阴阳永隔，谁都无?法听到?彼此的声音。

    忽然林少枫变回了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了于苗外?婆身旁，黑猫形态竟是可以被普通人瞧见的。

    “哪来的猫？”于苗外?婆停了手里的动作。

    林少枫用?猫爪子拍了拍外?婆手里的衣服，又指了指于苗所?站的地方。

    老两口一愣，传中黑猫黑狗这类的生灵都能通灵，猫这一指难道是……

    “苗苗？是你回来了吗？”外?婆心翼翼地问。

    是的！于苗死劲地点头。

    可外?婆看不到?，只?能看林少枫，林少枫点了猫脑袋。

    “回来了呀？老头子，苗苗回来看我们了。”外?婆一面哭一面抖着手唤着外?公?。

    外?公?扶住了外?婆，脸上?也尽是泪水：“苗苗啊，你在那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外?公?的认知里，于苗在地府形单影只?，会被人欺负。

    没有没有！于苗忙摇头，还看了林少枫一眼。

    林少枫帮忙摇头。

    外?公?外?婆哭得更厉害了：“我们的苗苗啊，苦命的孩子，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们？如果有得选，那一天我们一定?不让你回家。”

    不，命由天定?，不是你们的错！那天本就是好回来看你们的日子！不要自责！

    林少枫配合喵了声，对?着老两口摇头。

    老两口相互搀扶着走近了于苗所?在的方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们在于苗面前站定?，于苗再也忍不住了，哪怕他没有实体，哪怕对?方感觉不到?，他也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两位老人。

    “外?公?外?婆，谢谢你们将我养大！

    养育之恩，再没有办法回报了，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慰你们，希望往后?余生你们能过得宽怀一些?。”

    言语间，于苗的身形越来越淡，林少枫的猫形态也跟着消散。

    此间事了，余生便是新生。

    ***

    巨大的安眠仓外?。

    一群人横七竖八无?聊坐着。

    “怎么还不没醒？联盟都和平了，他们俩倒好，一直就睡着？”陆皱眉，“白瞎了我准备那么多食材，我想吃于苗亲手做的美食啊啊啊啊……”

    “别喊了，得我不想似的。”云靖抗议，“本来就食不知味的，被你一更饿了。”

    配合云靖的声音，周围一串此起彼伏的咕噜声，大家都饿。

    “快来看！于苗的手指是不是动了动？”孙俊贴在安眠舱壁看。

    众人立刻围了过来，别，还真动了！

    “是要醒了吗？”陆激动。

    “不管是不是，就当是了。”云靖跟着激动。

    “看看看，还真是，眼皮也在动了。”孙俊嚷嚷。

    于苗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些?白色的柔和的光，他这是在哪？他记得之前不是在战场上?吗？人类虫族的生死之战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这明显不是战争，这是哪？

    他转头左右看了下?，就看到?了躺在他身旁的林少枫。

    林少枫还在沉睡，于苗想起了之前的经历，林少枫回到?了他生活过的年代，那时的他已死，是林少枫替他完成了心愿。

    他依稀记得他们是同时消散的，怎么林少枫没有醒？

    于苗急了，不会中途出了岔子了吧？这可怎么办？我都不知道怎么回过去，怎么去找他？

    他只?好尽量控制力道轻轻摇林少枫，焦急唤：“林少枫，快醒醒！别睡了，我们回来了，不在过去世?界了。”

    林少枫毫无?动静。

    于苗慌了，忙趴对?方身上?听心跳。

    还好，心跳在。呼吸呢？也在吧？

    于苗低头去探，不想靠得太近，林少枫又忽然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气息近在咫尺。

    “我、我……”于苗的脸立刻红了，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是看你没醒，怕你出……”事。

    “事”字还没完，林少枫以将他搂在怀里，翻身，压住，亲吻一气呵成。

    喂（#`O′），不要一醒来就这样啊，是不是应该先了解情况之类的？！于苗想抗议，但不得不，林少枫的技术也太好了吧o（╥﹏╥）o他竟有些?沉溺其中。

    冷不防他瞅了眼安眠舱壁。

    =口=靠，那些?贴在舱壁上?的家伙都怎么回事？刚才的事是不是被全程围观了？

    你妹（╯‵*′）╯︵┻━┻，于苗怒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少枫，对?着舱壁就怒指：“你们要不要脸啊？偷看啊？”

    众人本还想嘲笑?几句，结果触及林少枫的眼神，赶紧做鸟兽散了。

    于苗：“……”跑得这么快？

    林少枫则轻笑?声，将于苗搂住：“欢迎回来，布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