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无所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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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付嘉只抓到两次回公司的机会,每次都要专程跑去十五楼一趟。

    “来找书原?他请假了。”

    头一回就有人认出他。

    “请多久?”

    “一天吧好像。”

    怎么这么不巧。

    他喔了声,在徐书原的工位旁边稍作流连,转身回自己部门了。

    第二次中午忙完工作跑过去,结果发现工位比上回干净很多。一问才知道,老板已经批准徐书原这几周在家办公,有同事帮忙把必要的东西包寄去了家里。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徐书原?

    付嘉魂不守舍地回了四部。

    路上撞到人,他低声对不起,结果对方仍旧挡在前面不让开:“对不起就完了?”

    抬头才发现是久未露面的邱越,满脸挑衅。

    可惜付嘉实在没有心情应战,了句:“你出差回来了啊。”就侧过身子走开了。邱越在后面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出差了?”

    “书原的姐姐告诉我的。”

    他拖着步子往工位走。

    “什么?你见过静姐,去过我家?”

    “那也是书原家,我不能去吗。”

    邱越追上来:“谁让你跑去找他的,付嘉你能不能离他远点儿啊我。”

    本来付嘉就心情欠佳,听了这话干脆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少这么连名带姓叫我,我跟你还算不上朋友。而且你不就是跟他合租么,一个室友而已,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周围的同事虽然表面镇定,可耳朵通通竖了起来。邱越毕竟稳重许多,当下没再和他继续吵,而是转身回了自己工位。

    两分钟后,付嘉的电脑蹦出一条即时消息——

    [就凭他这四年只有我一个朋友,我知道他所有的事,知道他因为你失去过什么。]

    书原因为我,失去过什么?

    没等他反问邱越的头像就黑了,下线离开。

    直到快下班时付嘉还在想这句话。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答案,可是没法去印证,也有点不敢去印证。

    抱着无法排遣的黯然,他又看了一遍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新消息。自从那天离开医院徐书原就没有再理过他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书原的手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点,周围一圈同事作鸟兽散,只有付嘉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进电梯后手机震了下,他没注意,走进停车场才发现。

    是条微信,虽然不是徐书原发的,却仍然让他停下脚步,站在车前急急忙忙地滑开。

    五分钟前「静水果零售批发」问他:“很抱歉扰,梨您收到了吗,吃着感觉怎么样?”

    口气有点陌生,因为徐书原话很少称“您”。

    “收到了,很好吃。”

    对面马上回了他一个笑脸:“年前我们家有活动,买五箱送一箱,买得多送得多。”

    付嘉干脆坐进车里,专心致志地字。

    “我想团购,可以吗?”

    “可以的,您要多少?”

    “五十箱吧。”他想也不想。

    反正爸爸的公司有那么多人,要是一人发一箱,五十箱还不够呢。

    那边沉寂了大概两分钟,然后:“我需要去问一下。”

    他一下子聪明起来:“你不是老板吗?不如让我直接跟老板谈吧,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那边发了一条十几秒的语音过来。点开,是徐静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您好,我是老板。不过最近都是我弟弟在帮忙理,我这两天刚接手,具体老家剩多少货还要电话回去问一下。”

    果然……

    她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安抚效果,付嘉急躁的心情顷刻间平静下来,听完就没那么慌了。他开始慢慢地字:“不着急,你问好再告诉我吧,有多少我要多少。”

    “那可能会有上百箱。”

    “没关系,我全要了。”

    完之后把安全带系上,默不作声地等着。

    这一次间隔比较久,徐静回了他一张电子报价单,上面详细地写着批发价:“您先看看价格有没有异议。”

    “没有。”

    估计这么痛快的客人她从来没有见过。

    “……”那边的正在输入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最后回了一句心翼翼的语音:“这种量大的情况可能要跟您签个合同,收50%的定金。”

    “可以,我今晚就有空。”

    他越爽快徐静就越谨慎,最后约在晚上九点,地点是市中心某商场一楼。

    付嘉到晚了,在周围转着圈找停车位。

    停好车后跑进去,徐静已经在扶梯旁边翘首以待,看见他,还以为是偶遇。

    “嘉?你来逛街啊。”

    她今天穿了件很宽松的棉服,手里提着一些婴儿用品,也许是顺便买的。付嘉主动帮她提袋子,又要带她到旁边的哈根达斯去吃东西。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个人,一会儿就走了。”她连声推辞。

    “到里面坐着等吧,有玻璃也能看见。”付嘉抓紧塑料袋的提手,不知该怎么开口。

    也许是他盛情难却,徐静很不好意思地同意了。坐下以后也没敢翻菜单,问她什么都:“你吃就好,我不用了。”

    付嘉就自作主张点了两份甜品和饮料。

    服务生一离开,她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轻声嘀咕:“看来是不会来了。”

    付嘉望着她,还是觉得难以启齿,于是低头把聊天界面翻出来,移过手机给她看:“姐姐,找你买水果的人是我。对不起啊,一开始没有告诉你。”

    她眼睛微微睁大。

    “你……”

    “我爸是开公司的,正好要采购一些年货当员工福利。”

    “那你怎么不直接跟我呢?”

    “我怕你告诉书原,到时候他……他不肯接受。”

    以自己弟弟要强的脾气,的确有可能不接受同事的这种“帮助”。徐静显然是个很单纯的人,这样一句话就被服了,张了张嘴:“这样啊。”

    “嗯,你的联系方式也是同事推给我的,叫裴晓鸥。”

    “晓鸥我知道啊,”她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我知道,书原跟我提起过。”

    就连身体也放松下来。

    “我还要跟你签合同呢。”又低下头腼腆含蓄地笑,“真是的,你别见怪,因为之前有人买最后又不要了,所以我才……”

    “我明白。”

    饮料跟吃的上来,她的话也渐渐多起来。付嘉从她口中得知徐书原最近一直在家,只偶尔去医院复查才会出门。

    “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工作,每天干到凌一两点还干不完。”她面露忧愁,“现在他手伤了,我又帮不上忙,每天带着孩子反而给他添乱。”

    “邱越没回去?”

    “回来了两天又走了。”她,“等之后我也走了,书原一个人才真是麻烦。”

    付嘉问:“你要回去了?”

    “嗯,家里就一个老人,时间长了我也不放心,还是想赶紧回去看看。”她十指握着水杯,“再发货的事也得有人帮忙。”

    付嘉赶紧自己买的梨不急着要,春节前发来就可以了,她又连声道谢。

    “老家的事倒还好,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看书原有点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利。”

    “闷闷不乐?”

    “是啊。”她看了他一眼,又把脸垂下去,仿佛不习惯对这样一位不熟的对象倾诉,“最近他睡得不好,胃口也不好,人瘦了一大圈。”

    付嘉唰一下抬起头,抿紧嘴唇:“要不我去看看他吧。”

    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心里话,想也不用想。完才把脸慢慢侧开,觉得自己表现得太紧张在意了,喃喃补了一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徐静却很感激:“方便,方便的,你们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在一起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不到半时峰回路转,忽然就能见到徐书原了。坐进车里付嘉还觉得恍惚,之前颓然的情绪也跟着一扫而空,只剩下即将见面的欣喜和忐忑。

    路上连徐静也看出他的变化,眉眼弯弯地问他:“你跟书原关系一定很好吧。”

    他也抿唇笑笑:“挺好的。”

    愉快地经过了亮着绿灯的路口。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佳佳的女孩子?”徐静转过头来。

    事出突然,他愣了一下,握紧方向盘。

    “不认识……是书原的女朋友吗?”

    “不算吧。”她温和地笑了笑,“那天我他没提过女孩的名字,其实也有例外,就是这个叫佳佳的。书原跟我过那是他喜欢的人,还跟她约定好毕业就在一起,不过后来没有下文了。”

    完顿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就又含笑解释:“不是你这个嘉,是单人旁的那个佳。”

    付嘉胡乱答应着:“是吗,我不太清楚。”

    徐静收回目光,笑容也慢慢收起来:“我真想见见那个女孩子,问问她这几年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弟弟如今……”

    “如今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强求。”

    付嘉急躁起来连路都忘了看,转头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差点撞到路边。徐静惊呼一声,车就这样径直停下来。

    “书原右边听不见是不是就因为——”他脱口就问,然而又猛地顿住,嗫嚅了片刻才艰难地,“因为她。”

    徐静从撞车的惊吓中缓过来,一脸懵怔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问?”

    付嘉身体激灵了下,握着方向盘不敢看她:“我瞎猜的。”

    沉默了一会儿徐静才摇摇头:“不是她的原因,是我弟弟自己傻。对方都要走了还跑去见面,结果人没有见到,自己倒病了。”

    车厢里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

    她轻轻吸气,又慢慢呼出去,面容笼罩在愁云惨雾中:“全怪我,知道得太晚了。我那个时候忙着办结婚手续,一直在部队招待所住着,连他病了都不知道。”

    不止她不知道,付嘉也是这一刻才知道的。原来徐书原去找过自己,没有找到,他的耳朵……是自己间接害的。

    他十根指头握紧了方向紧,握得皮肤发疼,指节缺血发白,表情却呆掉了。

    见他这样久久没有反应,徐静挽起掉到肩上的头发,失神地笑了笑:“看我,净一些无所谓的事。”

    可是,这怎么能叫无所谓的事?

    眼前的路灯变成了灯柱,模模糊糊地浮在马路两边,像河里的浮标。

    付嘉心里惶惶的,像被什么东西烫出好大一个疤,一张口,嗓子完全嘶哑:“这是……这是他一辈子的事。”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