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囚心
出殿离宫之时, 元景身上冷汗未干,每一步都似踏在云朵之上, 步履飘然无力。觉察到楚驭炙热强烈的气息萦绕着自己,差点控制不住要往人家身上扑的冲动。元惜追了几步, 拍着他的肩膀道:“景弟。”见楚驭站在一旁, 对他也笑了笑, 复看向元景:“走这么快做什么?”
元景暗自平息了一番, 勉强笑道:“我有点累了,想快些回去休息。”
元惜一副了然于心地样子,握着他一只手道:“我看你脸色差得很,明日我叫我府上的大夫去你那, 给你瞧瞧吧。哦,太子府自是不缺医官, 皇兄不过是担心你,教我的人看看,也好安心一些。”
元景这一日心力交瘁, 出言回绝前忍不住叹了口气,楚驭在一旁倏道:“顺安侯久病在家, 不知今日出城做什么?”
元惜面不改色道:“我听闻城外有座古庙,很是灵验,又见今日天气凉爽, 临时起意,前去拜拜佛,以求父皇、景弟安康喜乐, 富贵永享。”
楚驭眸光微动:“听闻渠犁一行护卫,武艺高强,身边又携奇毒暗器,顺安侯仓促之间,还能毫发无伤地将他们擒获,足见治下有方,若有机会,还要向你讨教讨教。”
元惜避开他的眼睛,干笑了一声:“世子过奖了,你是将门之后,操练治军是你所长,我岂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拍了拍元景的肩膀:“行了,晚些时候皇兄叫人去看看你,你先回去歇着吧。”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元景才看向楚驭,有些疑惑道:“你刚才话里有话。”
楚驭赞道:“嗯,长进了,看来刚才皇上没白骂你。”给他理了理额前碎发,握着他的手带他出宫。车上元景不依不饶道:“你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楚驭一手揽着他:“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见他在家呆了这么久,甫一出门,就捡了你的大功劳,自然想多问几句了。”看见元景若有所思,当下也多了几分正经:“他要不是你哥哥,你会怎么想?”
元景知道他不喜欢元惜,但此事细想之下,确有几分蹊跷之处,思索了片刻,目光扫到楚驭,又想起一桩事:“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楚驭一愣,不想他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笑道:“刚才不是了么。”元景苦思冥想,始终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的,搂着他的脖子,扭股糖似的要他再一遍。楚驭倒是记得方青的嘱咐,但他不屑于蒙骗于人,况且金殿上已经的很明白了,敲了他一下:“怎么?连我也怀疑上了?你有危险我自然要去的,这能有什么缘故?有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讨好你罢了。”在他耳尖子上一咬,炙热的吐息往他耳孔里钻:“把你哄到手,再把你吃干抹净。”
元景记得初识之际,他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不想现在一改常态,动不动就调戏自己,红着脸赶了他一下,嘴硬道:“我才不上当呢。”推着他宽阔的胸膛,要从他身上下来。楚驭搂着他的腰,故作威胁道:“那你就乖一点,不然我脾气上来,直接吃了你。”拿起他一只手,作势要咬,元景一点也不怕他,气势很足地扑回他肩膀上,老虎般“啊呜”一口:“那我也吃你。”
回府之后,楚驭给他细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身上鞭伤、颈部掐痕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伤处,只是胸前微微肿起的那处,叫人无法忽视。元景见他老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滚到旁边穿衣服了。楚驭揉了揉他的头发,神色阴沉道:“你且去休息,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元景拽着他的衣袖,探身道:“你是要去找赤霄么?带我一起,我有话要对他。”楚驭一点头,见外面细雨淋淋,寒意又起,即将一袭风衣系到他身上。
赤霄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本来无诏不可得见,但狱卒见来的是太子,审时度势了一番,姑且放他们进去了。
牢狱幽深,入口处,一盏旧灯悬于高墙,烛光熹微,唯染尺寸之地。狱卒捧了一盏油纸旧灯过来,楚驭伸手接过,道:“钥匙。”
狱卒忙取下腰间那串叮铃作响的黄铜钥匙,寻出一枚,双手奉上。两人行至尽头,一扇玄铁门轰然落下,将外间的凌风落雨、嘶喊啼哭都隔绝开来。赤霄手足被缚,困坐于铁栅之中,一看见他们,灰扑扑地眼眸立刻现出了毒蛇般的光芒,浑身一振,手足精铁锁链亦为之作响,他往前一扑,双手探出笼中,如索命的恶鬼一般嘶声道:“我哥哥呢?”
元景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何没有将自己的秘密出去了,迟疑了片刻,对楚驭道:“大哥,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他。”
楚驭皱眉道:“什么话我不能听?”
元景为难地看了赤霄一眼,低声道:“跟他哥哥有关的,你先出去,你在这里,我怕一言不合再吵起来。”
他这一双手也不如何有力,但辅以他绵软的声音与撒娇的眼神,力量就不可估计了。楚驭被他轻飘飘一推,莫名其妙就给推了出去,只好嘱咐道:“别跟他聊太多,有事叫我。”元景用力地点了点头。
铁门一开,赤霄看见他的身影,唾了一口,骂道:“恶心。”元景也不看他,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明夜王子已经死了。”
这话一出,空气都为之一滞。赤霄如野兽般愤怒的声音响彻牢房:“狗东西,混账,放我出去!老子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元景由着他骂,自顾道:“谢谢你今天没有把我们的事出来,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哥哥。”
赤霄骂声陡然而止,一拳砸在铁栅之上,声音尖锐如刀:“是我太天真了,我就该把你们的丑事出来,让狗皇帝,让你们文武大臣都知道,大燕的太子,是个喜欢被男人操-屁股的烂货,瞧瞧你们刚才的样子,真是叫人恶心透了,私下里更不知要怎么龌龊。”顿了一下,忽而冷笑:“起来我也该谢谢姓楚的,听你建府至今仍无所出,是不是他把你玩熟了,所以你对着女人不行?呵,你们大燕狗贼坏事做尽,也合该要断子绝孙。”
元景脑中一炸,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平复了半响,再开口时声音随之冷了下来:“我不跟你废话,我这一次过来,是跟你做交易的。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会命人好好安葬你哥哥。”
赤霄像是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森然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你们大燕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真恨不得把你削成一万片,丢出去喂狗。”
元景面无表情,木然道:“我对明夜王子十分仰慕,愿尽所我能,保他身后颜面不失。且我父皇已下令,要将你押入神武将军营中,到时我可以令扶棺之人走在你囚车前头,让你看着你哥哥魂归故里。至于你……”咬了咬嘴唇,忍着厌恶道:“我亦可作保,让你有场后事。”
赤霄立身于昏暗之中,看不清神色如何,只听他压抑着愤怒地冷声响起:“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到了渠犁之后,我要你派人寻一处林深树高之地,为我哥哥举行风葬,要有法师主持,三宝加身,礼成之后,便将他魂归之所列入禁地,你们燕人永永远远不可踏入。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咬紧后槽牙,重重道:“我就把你们的丑事烂在肚子里。”
元景立刻道:“一言为定。”
赤霄看了他一会儿,冷哼道:“你别答应的这么快,我告诉你,我还留了后手,如果你不照我的办,我自会放出暗号,让我的人照吩咐找到我的密信。”
元景看着他道:“你不必这么不信任我,你哥哥临终前,交代了我一件事。”将灯盏放至一旁,从袖中一探,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被血色浸透的方帕。赤霄一见此物,双目倏张,厉声道:“这是我哥哥的随身之物,他给你做什么?”
元景展开方帕,上面血迹已干,赫然可见一个模糊的掌印,人脸蛇身的烛龙神像静立于其间。想来是仓促之间无从绘制,明夜以刀为笔,沿着掌心图腾下刻,方才留下此物。
元景看了一会儿,近前时犹豫了一下,伸着手将方帕递给他。赤霄一把夺过,双手捧起,身体不住发颤。元景道:“他告诉我,这是他此生最为珍贵之物,请我为我保管,我答应了他。此物是我从佛堂中的长生牌位下拿到的,我已在佛前发下弘誓,赤霄王子,自我而后,大燕的神佛亦将庇佑烛龙大神的子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楚驭站在外面,听里头一时骂一时吼的,言辞多有不堪,已是极为不耐烦,此刻按刀在手,时时准备着要进去收拾那个杂碎。须臾,却见元景垂着眼眸从里面走出来,神色疲惫不堪。楚驭见他眼圈发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忙迎上前去,将他抱住:“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
元景摇摇头,忽而将灯盏一丢,搂住他的脖子,凑了过去。楚驭身量高大,他踮脚仰头也才堪堪碰到他唇边。不顾脖颈吃力,舌尖一挑,探入他口中,与他热吻在一起。
情人这么主动还是少有,楚驭反应过来之后,一把将他抱起,人也压了过去,与他唇齿交缠。两人在这昏天黑地之间,缠绵了许久。楚驭身下硬的发疼,,勉强压抑住了撕开他的衣服,在这里干他的冲动。与他额头相抵,声音温柔的发哑:“告诉大哥,到底怎么了?”
元景环住他的健硕的腰身,整个人完完全全投入他怀抱中,半响,瓮声道:“我就是喜欢你。”
这几个字落入耳中,楚驭全都明白了。一时间神魂俱醉,热血与爱怜之意一阵阵地上涌,将他紧紧抱住,半晌,沉声道:“手给我。”
元景不明就里,但还是递了手过去。楚驭用不容挣脱的力量握住他,深邃的眼眸将他包裹在里面,亲了亲他的指尖,声音愈发温柔:“给我抓住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作者有话要: 楚驭:我这里只有单程船票,上了我的船就不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