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终章(二)
元景登基后第一场南巡, 是在长乐三年的初夏。有司调拨民夫万人,造龙舟、翔螭舟、楼船数百, 前后相连,汇聚于汴河之上, 曹如意精挑细选, 调来羽林军万人, 护卫在旁。还未出行, 浩大的声势已远达四海。
楚驭虽身在毣城,却也听到了消息。闻讯当晚,又是一夜无眠。临近南巡之日,传旨官来到毣城, 奉上一道圣旨。
楚驭驻扎此地两年有余,还是头一回收到京城送来的消息, 饶是他已多加克制,却还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不该有的绮念来。可是到手之后他才发现,这圣旨非但不是元景亲笔所写, 其上内容也是言简意赅,全不见半分情意。
所书之事, 乃是要他从神武军中调拨精兵八百,沿途护卫。
圣旨上章印虚浮,像是拟旨之人敷衍为之。楚驭本就觉得这可有空可无的诏令下的奇怪, 元景这一趟南巡更是来的突然,思量之下,心中生疑, 唤来方青便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信鹰每月一来,方青回忆着上封密信的内容,如实禀道:“一切如常。”
如今元景远在天边,楚驭见不到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思忖片刻,除了他要的八百精兵,又将身边影卫尽数派出去探。
恰逢乌什图前来做客,他在城门口见身穿铁甲的精锐列阵而出,不禁有些纳闷,如今大燕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久无战事,却不知这一队人马是往哪里去的。入城以后遇见方青,才晓得元景降旨一事。他是在女人堆里混迹惯了的,于情爱之道最是通晓。闻言心中一喜,大笑道:“这皇帝,气性总算是过了!”想起刚才那队人马里并无楚驭的身影,又问:“你们家将军呢?等不及先走了?”
方青不懂这里头的名堂,愣愣道:“我们家将军在中军大帐,走去哪儿?”
乌什图懒得同他废话,扬鞭策马,朝神武军营帐而去。入内一看,楚驭竟还八风不动地坐在围椅上擦刀,乌什图劈头就道:“圣旨都来了,你居然还坐得住?”
楚驭正为这个事烦心,也没什么温和语气,只道:“嚷嚷什么,人已经送过去了。”
乌什图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是被他糊弄傻了不成?京中羽林军三万逾,要什么高手没有?他缺你这八百护卫?这个台阶是给你下的,他要的是你!”
楚驭擦刀的动作一顿,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声音少见的有些颤抖:“……你胡什么?”
乌什图只当他还放不下自尊面子,恨铁不成钢般道:“从前人家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拴着绑着都要留他,现在人家回心转意了,你倒还拿乔起来了。好好好,你就在这坐着吧,江南钟灵毓秀,正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等他到了那儿,看中什么美人,或是被什么美人看上了,到时另结新欢,左拥右抱的时候,自有你后悔的。”罢转身出帐,策马走人。他话虽得厉害,可行至半路,心中又想,若是此番楚驭能跟皇帝重归于好,他那个傻弟弟或许也能就此收收心。思及此,到底无法袖手不管,只得不情不愿地调转回去了。
才到帐门口,便听卫兵禀道:“将军已经走了。”问他去哪儿,答曰:“不知。”想了想,又道:“他带着方侍卫长一起走的。”
乌什图怔了一下,抚掌大笑,自回赫齐不提。
楚驭快马入京之时,恰是深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想起那道圣旨和乌什图的话,仍觉得像是在做梦,守卫在一旁检查官符印信,他便在城门口驻足量。这两年多来,他过得无比煎熬,内心的痛苦无一时一刻停歇,可如今站在这座城楼下,晓得元景就在咫尺之间,那种苦涩之感忽然就消失了。
方青应付完盘查,回身看时,见他还迟迟未动,低声催促道:“将军?”
楚驭勒紧缰绳,抬手道:“进城。”
城中风貌一如离去之日,宵禁已下,街上不见行人。神武军纪律严明,急行数日,身姿尤似寒铁。胯/下战马昂首向前,恰如一把凌厉的长刀,沉默地踏过这条寂静的长街。城内守军与之相遇,为其气势所慑,无声地退到两旁,目送着他们离去。
巡查使心有余悸,探身望了望,不确定道:“领头的那个是不是楚……天策将军?”
他身后一人曾见过这位三年前权倾朝野,名动天下的大将军,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巡查使想起从前听闻的那场旧事,脑袋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快去宫里禀告曹指挥使!”
楚驭全然不用他们传话,他思念担忧如狂,入城之后,不及回府休整,即带方青入宫复旨。曹如意获知消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到人,脱口便是一句:“你怎么进京了?”
楚驭知他如今是元景身边的第一重臣,料元景有什么心事,必不会瞒着他。如今一听,曹如意对自己的事分明毫不知情。他这一路心绪高昂,此时却不由沉了下来。
方青看了一眼楚驭的神色,替答道:“将军恐误了陛下的期,这才亲来复旨,劳烦指挥使通传。”
曹如意接过来一看,确是出自圣上之手,他目光发直,瞪了片刻,才不情不愿道:“我去通传,你们在此稍等。”
一路飞奔赶到长宁殿,孰料元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全无惊讶之感,只淡然道:“跟他朕已经睡了。”起身之时,却是令柳通传,要去皇后所住的仁明殿。
他如今心思深重,就连曹如意也难窥探半分,见他走便走,眨眼就没了影踪,一肚子疑问无从起,只得很恨地过去回话。
楚驭听闻口谕,失望之余,先前的猜测又浮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他按兵不动,自回将军府。待到子时梆响,才悄然而出,潜入宫中。
皇城里草藉花眠,风清夜静,正是一派平和景象。他一路藏匿身形,辗转来到长宁殿,殿宇内灯烛昏暗,寂然无声,似乎宿在此间的主人真的睡了。楚驭驻足聆听一刻有余,却并未听到元景的呼吸声,正在心焦之时,忽然想起:“他如今已经成婚了,夜里……自然不用孤枕独眠。”
早在听闻元景婚讯之时,他就做好了放手的准备,是以连对方是谁也不听,便派人送了贺礼过去。可事在眼前,才知这滋味简直蚀骨断肠,令人无法忍耐。他在阴影中站了许久,最终抬步朝仁明殿而去时,步伐已变得十分沉重。
皇后向来克己节俭,仁明殿留用的宫人不多,守卫也不如别处森严。楚驭才一入内,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轻笑声,再看时,只见纱窗之上,映出元景将太子元承高高举过头顶,逗弄调笑的样子,在他身边,坐着个掩面微笑的女人,想必便是他的皇后了。
楚驭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元景这么开心的样子了,才想要近身一步,去看一看他微笑的样子,又硬生生勒令自己止住了,他想起元景从前对自己过的话:“离开你以后,我的运气就变好了。”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不假。楚驭心中苦涩难言,暗暗道:“人家一家三口正和乐美满,怎么会想要你来碍事?”
他无声地出了宫,独自回到将军府,回到从前元景与自己朝夕相处,欢爱无限的地方。
方青见他神色落寞,不放心地问:“将军,可是陛下那里有什么不对劲?”
楚驭哑声道:“没有,他很好。”
仁明殿内,皇后见太子玩累了,便吩咐乳母将孩子抱到里面休息。元景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坐在桌边自顾喝了半盏梅子酒。皇后坐在他身边,温声道:“陛下很久没有来臣妾这里了,今夜怎的有这么好的兴致?”
元景也没看她,似随口道:“是么?”
皇后掩唇轻笑:“上一回臣妾见到陛下这个模样,还是在三年前。”她顿了顿,道:“这次也是因为那位楚将军要回来了么?”
元景执杯的手一顿,抬眸望去,眼底神色幽暗难明:“皇后想什么?”
他语气虽淡,可眼中紧张的神色却是瞒不住人。皇后脸上的温柔之色未减半分,笑了笑:“陛下以为臣妾要什么?”抬手替元景斟了一杯冰酒,才柔声道:“这两年来,您虽然嘴上不提,但臣妾心里知道,您对那位楚将军从未忘怀过,所以才会终日郁郁寡欢,臣妾德薄,无法为陛下分忧,如今唯一能牵动您心神的人终于回来了,臣妾真心为您高兴。”
元景似乎没想到她如此大度,目光落下,却是一副犹豫之色:“朕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况且他……”看着自己落在杯中的倒影,睫毛极轻地颤了颤,不再多言。
隔日楚驭进宫复旨之时,元景正和工部尚书商量南巡之事,闻言头也没抬,淡然道:“跟他,朕知道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楚驭毫不意外,沉默地一点头,迈步离开。他如今想起乌什图的话,只觉得幼稚可笑,自己做过这么多无可挽回的错事,还如何能指望元景原谅自己,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如今看来,那一道诏书或许只是帝王的权谋手段,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君臣和睦之相,自己从前不知他的心意也就罢了,如今还巴巴地上来讨嫌,实在太不应当。
他心思百转千回,甚至生出了离去之意,就在此时,他在御花园之中,看到一个孩子“蹬蹬”地跑过来,这孩子不过三四岁大,迈着两条短腿,跑起来却飞快,十余名宫人在后面追赶:“殿下,殿下慢些。”
元承被追得烦了,回头摆了摆手,不想脚下一个不慎,被青石阶绊倒在地。楚驭忙疾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元承手心摔得通红,却只不在意地看了看,别哭,就是一声疼也没喊。倒是宫人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齐齐对楚驭道谢。
楚驭道:“无妨。”正要把人还回去,冷不丁被元承扯住了衣领,就见太子乌黑的眼睛瞪着自己,还奶声奶气地发问:“你就是北疆来的那个将军么?”
楚驭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见他们也是面面相觑,奇怪道:“是,殿下如何知道的?”
元承咬着手指,审视他半响,才警惕道:“父皇昨晚跟我的,他,有个天底下最讨厌的人来了。”
楚驭未料元景会跟他主动提起自己,一时间虽分不清这句话后面的深意,但心头仍是剧烈一跳,开口时,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他……这么跟殿下的?”
元承生来早慧,如今虽还不通晓世情,但想起昨晚父皇提起这个人时,眉眼藏笑又忧心忡忡的模样,总觉得他留下是个麻烦,眼珠子转了转,用力地点了下头:“是,父皇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你的!他一听见你来,就把你送给他的东西都丢掉了!”
楚驭全身大震,似不相信般道:“殿下是…他从前一直带着?”
元承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漏了嘴,他脸上涌出一丝恼怒之色:“我什么了?父皇国事繁忙,他才记不得你!”
宫中旧人识得楚驭的身份,生怕太子殿下脾气太坏,将他惹恼了,忙上前将人接过来:“殿下不懂事,还望将军见谅。”
及至他们将人抱走,楚驭胸口仍阵阵发烫。他以为元景从前故意装出失忆的样子,乃是为了彻底摆脱自己,与过去决绝。如今看来,对旧情念念不忘的,或许不止是他一人。
楚驭立刻折返回去,行至大庆殿前,却见薛乙先他一步来了。柳殷切地前去迎接,口中的却是:“这几日陛下总肩膀酸疼的厉害,马上就要南巡了,劳您给他调养调养。”
楚驭忆起旧事,忽然没了进去的勇气,驻足良久,终是转身离去。
他不入宫,元景亦不主动召见。及至两人久别重逢,已是南巡开始之后的事情。
御驾起行当夜,天子循礼在龙舟上宴请群臣,这龙舟上下分为五层。二品以下大员多在二三层喝酒,独几名重臣被请到了天子所住的龙舟顶层之上。楚驭远道而来,亦在受邀之列。不想酒过三巡,元景才携贵妃姗姗来迟。
这两年来,楚驭在梦里见过他无数次,绮梦之中尚还能强令自己抽身离去。如今只看了他一眼,注意力便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这里坐着的都是元景的心腹,自然对几年前宫变的主谋心怀戒备,是以酒宴之上,气氛沉闷,全然不闻其下群臣的欢声。元景命人斟了一盏美酒,送到楚驭面前:“这酒是朕从宫外带来的,名唤流年春,将军远来辛苦,朕敬你一杯。”
楚驭起身接过:“谢陛下。”他听元景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哑意,不由指了指喉咙,关切道:“河心风凉,陛下龙体可是有些不适?”
元景生硬道:“没有。”贵妃在一旁掩面偷笑,道:“陛下先前只要憩一会儿,结果一睡下,就跟孩儿似的,怎么都不肯起来。”元景无奈道:“爱妃……”
楚驭无声地笑了笑,本还佯作出不在意的样子,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元景与他温柔下来的目光一交缠,便将视线移开了,自己喝了一口,岔开话题道:“这酒将军可还中意么?”
楚驭满饮一盏,看着他道:“陛下所赐之物,臣无有不喜。”
元景淡淡道:“是么?朕可觉得这酒苦的很,若不是还有些爽口滋味,只怕是喝不下去的。”
柳听他语气古怪,话也不如何中听,不禁有些忐忑。楚驭闻言却是一笑,道:“陛下不喜欢的东西,只管交给微臣好了。”他执起盛了葡萄酒的银壶,捡了个干净杯子,倒至七分满,又捏了一枚沾满霜糖的蜜饯果子放进去,对柳招了招手,示意他呈给元景。
元景从前被他管的日子多了,如今被他专注的目光看着,莫名有些心虚,只得端起来喝了一口,甜蜜的葡萄酒入了喉咙,他反而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哪里又不痛快了,就此不再开口。楚驭一见他面露不快,下意识便想抱他过来哄一哄,手臂一抬,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何地,一时也沉默了。
及至宴席散去,元景也没有多看他一眼。百官们饮罢,各自回船休息。柳引着楚驭,来到龙舟下层一座装点华贵的房间之中,称将军既然远来护卫,便就近住着,也好便宜行事。
楚驭回去之后,心情仍未能平复下来,脑海中全是元景的身影,一时间又觉甜蜜,又有些酸楚。如是出神许久,忽听外面有人敲门,他心头一震,疾步折回去,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站的是两个年轻娇美的宫娥,自称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侍奉将军就寝。
楚驭听闻此言,直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一般,连敬语都忘了:“他让你们来的?”
两名少女面带羞涩,低眉顺目道:“是。”
楚驭脸上如蒙阴云,就听他冷冷道:“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那两名宫娥面面相觑,不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将军,是陛下叫我们姐妹来的,若您不许,陛下定会责罚奴婢,求将军可怜。”
年纪稍的那个也忙开口哀求:“将军,我们是在陛下身边伺候惯了的,陛下一向赞我们伶俐,我们一定会好好伺候将军,求将军别赶我们走。”
楚驭沉默片刻,低沉道:“你们从前一直在陛下身边?”见她二人连连点头,轻叹了一声:“进来吧。”
河风吹来,挂在他房门口的彩灯轻轻了个旋儿,光芒随之一暗,柳蹑手蹑足地走近,他不敢靠上房门口,竖起耳朵,远远听了一会儿,又悄悄折返回去。房中细语如风,一夜未停。天明之时,这两名少女才不住地着哈欠,从他房里离开。楚驭亦是整夜不曾合眼,脸上也有些疲惫之态。稍一休整,便前往天子寝殿伺候。
他进门之时,只见众人神色颇为紧张,话做事也格外心,他只当元景还未醒,低声随口问了一句,不想里面立刻传来瓷器破碎之声。两名太监收拾出两个的玉盏,躬身而出。
他这一通火发的好不奇怪,楚驭本拟问问柳,却见他正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分明有话要。
楚驭一脸莫名道:“怎么了?”
柳却又不敢开口了:“没……没事。”
楚驭探身看了一眼,见龙榻上帘帐未掩,元景似乎还在里面,忽然想起一事:“陛下是不是不舒服?”
柳摇摇头,他鼓足勇气,正好话,元景却已在里面冷冷唤道:“柳!”只得行了一礼,进去伺候了。
楚驭一头雾水,就这么在外面守了一整日,几次探身观望,却连元景的半片衣角也没看到。眼见天色由明转暗,龙舟之上的彩灯也次递亮了起来。柳似乎得了什么差事,此时方才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见了楚驭似有询问之意,飞快地行了个礼,莫回答,就是连眼风也不敢露半分,便疾步走了。
门开之时,一股幽静的香气从里面传来,这香味着人欲醉,楚驭只闻到一点,便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回身看时,只见元景穿着一身逶迤及地的月白长袍,领口微敞,深凹的锁骨若隐若现,手中还执一酒盏,肌肤几与白玉同色。
楚驭禁欲许久,见了这一幕,只觉腹下瞬间烫了起来。他强令自己转过身,不要多看,偏生身体不能如他所想,里头之人任何一点动作,他都能察觉分明,恰如人在眼前一般。只听一声清响,似元景放下酒盏,起身离去。楚驭忍不住又一次回头,见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纤细的脚踝上金芒闪耀,正戴着自己给他的足环。
楚驭心中闷闷一痛,迈步走到外间。
恰逢柳领着一名身姿窈窕的丽人款款而来,他一见到楚驭,浑身顿紧,立刻把头垂的低低的,不敢与他对视。近旁宫人跪拜道:“参见芳仪娘娘。”
楚驭一时还不知她的来意,直到这位姿容绰约的娘娘,用一种又羞涩又期待地声音问:“陛下在里面么?”他才明白过来。
那缕甜香由远而近,从他面前飘过,继而如一缕春风般,落到那扇门后面。温柔的笑声响起之时,寝殿的门悄悄阖上了。楚驭看着昏暗暧昧的红光从窗纱透出,心痛的几乎要滴血,终是无法忍耐,转身走了下去。
柳深知他脾性,见他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心中大为不安,壮胆悄悄进去禀告了一声。元景似乎也混不在意,摆摆手便让他出去了。
楚驭并未走远,只独自寻了个无人之处吹冷风。河心中星星点点,似乎有人放起了莲花灯。恍惚之间,他想起了那个中秋的夜晚。
元景眷恋地倚在自己怀中,眼睛里只映着自己一人的影子,就是躲在门后,看不到样子,他声音中的爱意也藏之不住。他对着那盏莲灯许下一生之愿,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可就在他放心转身之时,自己却将那盏莲灯破了。
楚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心中空茫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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