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空间里，只剩未不可闻的呼吸声。

    裴焕捏着手机的手终于渐渐放松，吐出沉重的“好”字。

    祝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反而更怅然若失。

    “你……”祝炀斟酌着措辞，最后发现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好好休息，热搜我会解决的，其他的不用担心太多。”

    换回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无比想见裴焕一眼，却发现相册里只有一堆粉丝拍的照片。

    这时电话重新响起。

    是《戏台》的团队来电话，电影将于下周末上映，样片已经发到邮箱里，请及时查收。

    他下载了整部电影，却没有点开。

    给裴焕发去信息。

    [戏台的样片出来了，我想和你一起看。]

    消息犹如跌入深潭的石子，冰冷的沉寂不留任何的声响。

    第二天早上。

    裴焕换上宽松的外套，帽檐下黑色的眼镜框，眼眶下一片郁色，显得整个人很没有精神。

    他把手机揣进工装裤的口袋里。

    裴焕在电梯里。

    电梯下降至四楼，门缓缓开，一群叽叽喳喳的练习生穿着综训服从舞蹈室里出来。

    为首的按住电梯。

    “幸好我手快——”练习生兴奋的神情在看到裴焕的瞬间僵住了，“裴、裴前辈……”

    裴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空旷的电梯里，裴焕少了标志性的银发，穿着不显身材的衣服，完全看不出是人气高超的男爱豆。

    “你们进不进？”

    向来像向日葵见到太阳的练习生却第一次面露难色，昨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裴焕为了捆绑影帝偷拍最后被爆料。

    现在名声臭得不能再臭了。

    “您先下去吧，我们等下一趟就好。”练习生笑着，现在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被牵连。

    裴焕什么也没。

    只是收敛淡然的神情，任由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孤独地下降。

    电梯到达楼底。

    门口举着横幅的粉丝，见到裴焕出来瞬间蜂拥而上，激动地挥舞着应援手幅。

    “崽崽别怕，我们永远支持你。”

    “此生无悔喜焕你！”

    “焕焕，千金不换。再多风雨我们也永远在！”

    裴焕呆呆地看着她们。

    粉丝们心疼地看着自己原本耀眼张扬的偶像，“焕注意好好休息啊，网络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有我们呢。”

    “是啊是啊，我们后援会的反黑最强王者段位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们不会让任何人黑你的！”

    裴焕眼底触动，明明都是陌生的脸孔，他却能从她们的脸上眼底感受到情真意切的关心。

    他站直，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粉丝们大惊失色。

    “为你付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不需要有任何抱歉的地方。”

    不，他有。

    他利用自黑的来撇清和祝炀的关系，完全没顾及到他身后的粉丝承担了多少攻击，又是怎么苦苦坚持着相信他。

    他们，居然愿意信任他。

    裴焕面无表情地来到剧组。

    这里的一切都似乎没什么变化，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起关于昨天热搜的内容，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祝炀走过来。

    裴焕深深看着他。

    周围的一切是祝炀营造的假象，稍不留神似乎就能让人误以为真。

    裴焕道：“我不会解约的。”

    祝炀紧抿的嘴角轻微松懈，裴焕却绕过他，对文导道：“我希望继续个人戏份。”

    文导面露犹疑。

    祝炀在后面点了点头。

    文导道：“但大部分的单人镜头集中在外景，需要出到外市拍摄。”

    裴焕回到酒店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东西向来少，不像流量男明星该有的模样。

    他扣好行李箱。

    站在门口看了眼房间，床头的花束枯萎凋败，他敛下眼皮，伸手关上门。

    推着行李箱慢慢下了搂。

    酒店门口已经停着剧组的房车，助理接过行李箱，祝炀站在车门旁边。

    裴焕从他身边走过。

    目不斜视，径自坐上车后座，戴着耳机把头转向车窗。

    只留下线条冷漠的下颌角。

    “开车吧。”

    所有人都上了车，祝炀站在原地手把着车门，他眷恋不舍地想把眼前这个少年的身影刻在心里。

    车辆缓缓驶离。

    裴焕身形终于微动，他从钱包里拿出那张白色的卡片，上面的字依旧漂亮，一成不变，残余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木着脸，把卡片撕成两半。

    明明是不需要任何力气的动作，他的手指却颤抖个不停。

    “裴焕老师……”

    裴焕手指一抖，破碎的卡片跌落地面，他并没有弯腰去捡，反而摘下耳机，“什么事。”

    祝炀身边的助理也跟着上了车。

    他道：“祝先生留了点东西给您。”

    裴焕道：“我不需要。”

    助理却不由分把一个礼盒包装塞进他怀里，“裴焕老师，我负责把东西交到您手里，您就帮帮忙收下吧。”

    裴焕犟不过他，只得默认了。

    他把盒子放在身侧的车座上。

    “既然你都收下了，就开看看吧。”助理劝慰道。

    裴焕本不想理会。

    但助理在旁边一直念念叨叨。

    “祝炀怎么能受得了你在旁边。”裴焕皱着眉头烦躁地掀开礼盒盖子。

    一颗由玫瑰花组成的爱心落入眼中。

    裴焕愣了一秒，这玫瑰花很特别，居然是用玻璃盒子罩着的。

    助理解释道：“这叫永生花，它可以永远盛开绽放。”

    裴焕的目光却无心听他讲述。

    被玻璃罩子上的一排字给死死吸引住视线。

    [我好像被一朵花驯养了。]

    盒子的最下面压着一本童话故事书。

    封面是一颗叫b612的星球，一片星空，一朵鲜花。

    《王子》

    祝炀曾经讲给他、哄他睡觉的故事。

    裴焕鬼使神差地开书本，一页页阅读。

    助理看到这一幕也适时地闭上嘴，空间里只剩下翻书的声音。

    车行驶出b市。

    铅灰色的天空上飘起细细的雨，落在车窗上零落而模糊，雨滴聚集从玻璃慢慢成束滑落。

    裴焕合上书籍。

    他其实知道的，世界上有很多玫瑰花，却永远不是他的那朵。

    祝炀是独一无二的。

    对祝炀来，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

    他弯下腰把那张落在地上的白色卡片捡起来。

    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干涩，“有胶纸吗？”

    “有。”工作人员回答。

    一卷胶纸送到他手里。

    裴焕拂去卡片上的脏污，心翼翼拼凑，剪刀剪断胶纸。

    白色卡片上显眼的裂缝。

    却丝毫不减上面字体的飘逸灵动，似乎可以穿透时空看到那人握着钢笔书写的模样。

    快到达C市时，天空飘落的雨渐渐急骤，砸在车窗上哒哒哒的响。

    耳机里放着苏绿的情歌。

    裴焕靠着车窗，半梦半醒间他幻想，如果他不是明星该有多好……可他如果不是明星，或许就遇不上祝炀了。

    车停下的时候，雨渐渐歇了。

    只是上山的泥路不好走，他们临时在山脚下租了民宿，等着第二天再上去。

    祝炀找工作人员拿到了裴焕原本要退掉的房间。

    他还会回来的。

    祝炀开房门，床头两束衰败的花被插在水里，可以看出主人是珍惜的。

    祝炀逛了一圈，在插座拔下被主人遗漏的充电器。

    一如既往地丢三落四。

    他订了花，挽起袖子，习惯性地开始收拾起屋子，从每个细节开始重新摆设。

    最后房门被敲响时，祝炀收拾接近尾声。

    花店的店员看到祝炀时愣了愣。“您那位爱人呢？”

    “他不在。”祝炀伸手，“给我吧。”

    他把新鲜的花摆放在床头，拿走了枯萎的花，花香很快弥漫整个房间。欣欣向荣。

    “东西给他了吗？”祝炀电话。

    助理回，“他开看了。”

    “有什么吗？”祝炀问。

    “没有，但是他看完了整本书。”

    祝炀望向辽阔的黑夜星空，“好，你帮我好好照顾他，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