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几秒，又若无其事继续捏匣中的首饰：“只是好奇而已，之前不是一直是屏儿跟着姐姐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纪芷嫣差点以为纪棠知道什么了才这么问的。

    她不自然笑了笑：“有什么好好奇的，屏儿犯了错，被娘发走了。”

    纪棠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原来如此，真看不出来屏儿是这样的人。”

    纪芷嫣只僵硬提了提嘴角，没有接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犯错被她娘发走，而是被她弄走的。

    因为她发现，屏儿好像在怀疑她。

    屏儿和原来的纪芷嫣从一起长大，是最熟悉她的人，从那天宫宴上，她提出要去煊王府时，屏儿表情就不太对，之后一直在若有若无的试探她。

    好在，被她察觉了。

    于是找了个由头，是屏儿偷东西，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没有发卖出去，只让纪夫人把她发到别院去。

    这是她第一次以古代权贵阶级的身份做这种泯灭人权的事，属实心中有愧，被纪棠一提，心虚感油然而生，表现也不那么自然了。

    纪棠察觉到她的紧张与不自然，很细心揭过了这个话题，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屏儿一定有问题，得找个时间去查查。

    “收拾好了，姐姐现在看上去光彩照人，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纪芷嫣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照了照，心摸着头上的发簪，脸转来转去，看的十分满意。

    “想不到你还有一双巧手，要不等我以后嫁过来了，你到我房里来吧，专门给我梳头。”

    完这句话，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一句：“虽是个婢女，不过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会对你好点的。”

    像是怕纪棠不愿意，继续劝：“反正你现在的身份也是侍女，做我的和做王爷的有什么不一样。再，你是我妹妹，我还能亏待了你？”

    纪棠笑笑不话，以后怎样还不定呢。

    纪棠避过这个话题，最后给她带上一对耳饰，道：“姐姐该走了，不然花生酪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啊对，我还要给王爷送吃的呢。”

    纪棠安静立在门口，望着纪芷嫣匆匆忙忙的背影，笑的天真烂漫：“姐姐，这么久了，你也该回家了，老待在别的男人府上，可真是不合礼法。”

    纪棠抚着耳边垂落的碎发，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

    “咚咚咚——”

    “王爷，我能进来吗？”

    墨祁煊捏着一沓纸，纸上的内容让他面色凝重，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将他惊醒。

    听出是纪芷嫣的声音，不由奇怪，她来做什么？

    他动作很快，把那沓纸藏进暗格，坐回椅子上随意取了本书端坐着，才道：“进来。”

    墨祁煊将眼睛放在书上，头也不抬，正眼都不看纪芷嫣一眼：“找本王何事？”

    纪芷嫣并不在意他冷冰冰的态度，兴致很高把餐盒往地上一放，拿起那碗花生酪，放在桌上，兴奋道：“王爷，这是我做的花生酪，你快尝尝！”

    浓郁的花生味道散发到空中，让墨祁煊大惊失色。

    他很不给面子，用手飞快捂住鼻子，身体往后一侧，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花生酪！谁让你做花生的？快拿走快拿走！”

    这是要害死他吗？

    女人真可怕！

    纪芷嫣愣住，花生怎么了？

    “王爷，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然而墨祁煊已经开始感到痒了，不知为何，他从就对花生这种东西反应很大，不吃到嘴里，但是闻着味道都有症状。

    所以平时府里的人都尽量避免让花生出现在他面前。

    没想到纪芷嫣会这么大胆，把花生酪端到他这里。

    纪芷嫣不解，又把碗向前面推了推，撒娇道：“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嘛！”

    墨祁煊忍无可忍，用手里的书做武器，用力把碗拨开，可能情绪波动有些大，没控制好力道，“噼里啪啦”一声，碗摔碎在地，里面的花生酪就出来，淌了一地。

    纪芷嫣无措看着这一幕，怎么会这样？

    就算不吃也不用这样吧，太过分了。

    可是纪棠之前也送过吃的呀？难道是因为送的人不一样？

    所以是她不配吗？

    这一声响，墨祁煊渐渐冷静下来了，只是看到地上沾了灰尘淌了一地的乳白色浓稠液体时，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一直后退。

    退到安全的地方，他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注意纪芷嫣。

    可能墨祁煊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这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定人家根本不知道他吃不得花生，不由有些歉意：“那个，本王不是故意……”

    然而刚把头抬起来，只一眼，墨祁煊怔住，没了声音。

    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母妃，多年前母妃也喜欢梳这个头，把头发盘起来，脸颊垂下几缕浅浅的碎发，插着最喜爱的簪子，一模一样的浅紫色宫装，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墨祁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纪芷嫣，眼里划过思念、温情与悲伤，复杂的情感糅合着。

    可惜，母妃已经不在了。

    纪芷嫣以为他是被自己迷住了，不禁得意：“王爷，我……”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墨祁煊突然大怒：“谁让你穿这个衣服的？谁让你这样扮的？”

    一点都不像，长得不像，气质不像，话声音也不像，东施效颦罢了。

    谁都没有资格模仿母妃。

    不管这些人耍什么心眼，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可是，他不允许有人用母妃来做文章。

    纪芷嫣傻眼，怎么会这样？

    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刚才他明明还很激动。

    墨祁煊厉声质问：“纪姐，这件衣服你是从哪里拿的？”

    纪芷嫣还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回答：“从库房里……”

    “库房？纪姐，没人教过你未经主人允许，不要乱动别人东西吗？丞相府的教养就是这样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是我，是……”

    墨祁煊不想听她解释，做了就是做了，任何解释都是狡辩，他高声道：“来人。”

    两个侍女推门进来，行礼：“王爷。”

    墨祁煊语气冷的能冻死人：“带纪姐下去，重新梳洗。”

    “对了，纪姐在王府住的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另外，传令下去，纪丞相之女纪芷嫣，言行无状，品行不端，责令其回府好好反省，反省好再出来，再派人去告诉纪丞相，如果不会教女儿，宫里有的是嬷嬷可以帮他教。”

    用品行不端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可以很严重了。

    经过今天，估计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纪芷嫣得了煊王厌弃，以后她在贵女圈里要抬不起头了。

    纪芷嫣着急了，想要解释：“王爷，你听我，我没有……”

    然而话一半，又被墨祁煊厉声断：“带下去！”

    侍女一人一边，扶住她的胳膊：“纪姐请。”

    纪芷嫣：妈卖批，就不能让我完整一句话吗？

    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纪棠站在纪芷嫣院子里，环视这里的摆设，很不错，是过去她会羡慕的。可惜，现在她也拥有了呢。

    纪棠手里捏着库房钥匙，娇娇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将钥匙扔到院子草丛里。

    接着，不紧不慢从大门离开，正好与纪芷嫣她们错开。

    纪芷嫣被侍女带回住处，挣扎中看到远处一个背影似乎是纪棠，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大叫道：“我知道了，是纪棠，纪棠陷害我，我要去告诉王爷，你们放开我！”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手上劲更大了。

    “纪姐，王爷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您别为难我们。”

    她们一点也不相信纪芷嫣的胡言乱语，纪棠姑娘多好的人啊，温柔体贴，对下人也很照顾，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怎么可能会去陷害她。

    可怜纪芷嫣出了真相却没人信，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