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最新] 大结局 下次你们见面就知道了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让殷平海这种人惧怕的话, 那就只有这一声“师兄”了。
听到这一声“师兄”,殷平海脊骨发凉,灵魂颤栗, 脸上那道疤痕突发剧痛, 仿佛有人用剔骨刀刺入他眉角, 一顿一顿往下划, 这是二十多年来,一直在他梦中出现的场景!
但他从来不信梦, 他要亲手消除这个噩梦,亲手碎他的梦魇!
他指着苏长卿,声嘶力竭呐喊:“孽畜!是你杀了师父!”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突兀喊出这句话其实是不自招, 因为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不断自我暗示的“真相”,他对每一个人都这么,他甚至给师父立了牌位修了坟墓, 他甚至要杀了苏长卿给师父“报仇”。
他已经魔怔了。
然而苏长卿已经不须要跟他争辩, 苏长卿:“不重要了师兄, 你下去跟师父。”
殷平海目眦欲裂,“你去跟师父!”
话音落时,他的刀也落了下来。
然而这就是苏长卿要的效果,他和殷平海不一样,他问心无愧,他还保有理智,刚才文靖安“擒贼先擒王”, 意思是直接找殷平海决战, 不要跟他后面和左右两边的骑兵纠缠,苏长卿用心记住了文靖安的话,所以特意撕破易容的皮囊现出真身, 后面的这些话也是为了吸引殷平海的注意力。
如果换做其他人,殷平海肯定不会上当,但自作孽不可活,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二十多年了,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杀了苏长卿以消除自己的心魔,他不可能放过苏长卿自己先跑了。
当他向苏长卿挥刀的那一刻,文靖安看准时机,即刻吩咐文妙安、青婴、城门官和硕果仅存的五位兵卒,急切道:“把后面的人拦住,这里让苏大哥自己解决!”
文妙安等人得令,从左右两边绕过去组成一道屏障,死命阻挡意图冲进来的士兵,将苏长卿和殷平海这对师兄弟完全隔绝开来。
文靖安变成了一位旁观者。
如果苏长卿赢了,他可以活;如果苏长卿输了,他也要死。
与其他目睹了一场性命相搏,不如是见证了长达二十八年的恩怨终结。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怕文靖安拥有了加入战局的能力,他也不会介入了,因为江湖事江湖了,那是苏长卿和殷平海两个人之间的宿命,信义、真相、公正、恩必还、债必偿……这一切在文靖安的眼中,伴随着熊熊烈焰,化成了刀光剑影。
文靖安的心在这一刻“变狠了”。
一场血战之后,苏长卿浑身染血,他的右手已经断了,他便改用左手握刀,一步步走向躺在地上呕血的殷平海,殷平海气若游丝发出求饶之声:“师、师弟……别杀我,我错了……师父是我杀的,其他师弟、师妹也是我杀的,我……”
没有商量,没有回答,殷平海在惊悸的挣扎中,感受着自己的头颅被苏长卿寸寸割下。
文靖安亲眼看着这一幕,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这是一种伸张正义的方式,即使没有大快人心,反而让人充满凝重。
苏长卿举着殷平海的头颅,向天大喊一声:“师父——!”
前边的文妙安等人听见纷纷回头看,她们阻拦不断冲进来的士兵已经到了极限,看见殷平海伏诛,直接后撤回来,城门官负责扶着两位伤兵,文妙安只为苏长卿高兴,青婴便大喊道:“殷平海已死!降者无罪!降者无罪!”
穿过火海的那些士兵最先看见苏长卿举着殷平海的头颅,一阵愕然,到底他们之中不是所有人都是殷平海的心腹,很快便有部分人主动放下了武器,其余还要为殷平海报仇的也是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很快被文妙安和青婴制服。
随着火势逐渐减,城门前的情况和每个人的脸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这时,终于有其他闻风而来的队伍赶到,毕竟这里是京城,西便门再偏僻再无关紧要,闹出这么大动静,附近的守备队伍也都反应过来了。
随着萧弘治带人赶到,一场动乱正式宣告平息。
萧弘治大致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先问文靖安:“受伤了吗?”
文靖安摇了摇头,道:“让医官先去看其他人。”
萧弘治一边吩咐人处理降兵,一边命医官救治伤员。
文靖安其实受伤了,他被一根羽箭射中了左肩,但刚才为了保持士气,特别是不让文妙安和青婴为他分心,中箭之后他忍痛折断了一大截,暂时没人发现,这时箭伤发作,心脏区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锥心之痛,左手却逐渐麻痹,也不知箭头是否喂了毒药。
文妙安眼尖,发现了楔在文靖安左肩的箭头,骇然道:“哥哥!你中箭了!”
文靖安:“没事,你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还有青婴姑娘。”
文妙安摇头:“我没事,青婴姐姐也没事,你先别我们了,我赶紧给你找医官来看。”
幸好这时韩延带着萧慈祐和东宫禁卫也赶到了,文妙安赶紧把韩延揪过来,韩延略看了一下,先让文靖安在沙袋上坐下,然后从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里边选两样先给文靖安止痛,他不敢在这里贸然拔箭,便:“这里缺少工具和药物,附近有我们的医馆,你过去再。”
文靖安道:“这里的伤员也接过去。”
韩延道:“放心,不会漏掉一个人。”
时,萧弘治和萧慈祐一起过来探看,文靖安将这里的情况简略了一遍,特意强调城门官和守兵的英勇,还有文妙安、青婴和苏长卿三人之事,萧弘治听罢,惭愧道:“是我疏忽,差点坏了大事,放心,我会补救。”
萧慈祐也道:“你先去医馆治疗,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办。”
文靖安颔首应下,有萧弘治和萧慈祐在,这里的确不需要担心了。
苏长卿把殷平海的头颅给了萧弘治的人,他伤得很重,此时已经被人抬到担架上,文靖安和文妙安特意问他伤势,他毫不在乎,反而沉浸着笑道:“哈哈,二十八年大仇得报,快哉!值得畅饮一番!好想大喊大叫!”
文妙安:“师父你快别叫了!再叫你喉咙要蹦出来了!”
文靖安道:“苏大哥还是先把伤养好,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喝几杯。”
苏长卿:“一定一定!你们也别了,赶紧去看看,一身都是血。”
文靖安让护卫赶紧抬着苏长卿走,他和文妙安、青婴也跟随韩延和其他伤员往附近的医馆过去。
这一夜,京城的西便门被血与火渲染,许多生命死去了,然而在太阳出来之前,在市井百姓看见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洗刷干净,人们不会看到残酷的真相,只会听闻一些流言蜚语,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日太阳照常升起。
京城秋末的光沾了露水变得又凉又明亮,空气里到处都是新鲜,吸一口沁人心脾。
文靖安起了个大早,左肩膀还缠着几圈纱布,穿衣服的时候会鼓起来,不过伤口愈合得很好,韩延的法是静养月余能好,今天他去韩府却并非换药,大清早他和文妙安、青婴一起去找韩延,然后直奔诏狱大牢。
今天是严素光出狱的日子。
显然是萧弘治和温仪良那边处理好了。
严素光穿的依然是男装,文靖安四人在大门等候,严素光踏着第一抹照到诏狱门头的朝阳出来,风度依旧,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柔和,大概心里是轻松了许多,从此以后她不必再为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也没必要再牵扯严家那一群累赘,可以过自由随性的生活,这次出狱不仅意味着她获得人身自由,还获得了精神上的解放。
她在狱中听过殷平海的事,这时看见文妙安和青婴手上都缠着纱布,文靖安左肩微微凸起,问道:“你们还好吗?”
文妙安先回道:“应该我们问你吧?今天是你出狱!”
严素光:“我还好,多谢你们救我出来。”
文妙安不可置信看了看文靖安,问严素光道:“我听错了吧?怎么感觉你变‘温柔’了?”
严素光:“……”
文妙安冒着星星眼自自话:“果然女孩子都是软软的!”
然后跳过去扣住严素光的手臂,凑到严素光耳畔,悄声道:“其实我也是女孩子。”
严素光:“???”
文妙安放低声音:“再告诉你一件事,在延陵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姑娘家了,不过哥哥非要我们帮你保密,这回他又差点丢了太子爷那儿的铁饭碗才救了你,现在知道他好了吧?”
严素光来不及回话,文靖安在前边问:“嘀嘀咕咕什么呢?”
文妙安:“教她跨火盆念咒呢!”
文靖安:“……”
青婴和韩延真就哐啷在地上点了个火盆,抬头跟严素光道:“出狱都得搞这个,去晦气!”
严素光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向前夸了一步完成这个“出狱仪式”,文妙安三人识趣往前走,给文靖安和严素光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文靖安先跟严素光解释:“萧弘治尽力了,这里边并不是他一个人了算,他和温仪良之间也并非完全利益一致,你不‘消失’,温仪良不会放心。”
严素光表示理解:“我知道,这对我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的是严素光出狱的一个“必要交换条件”,严府其他人,死了的不计较,遭流放的都已被逐出京城,元景帝和温仪良是可以留严素光的性命,但条件是她不能再留京,她“女扮男装”这件事只是勉强压下去,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所以萧弘治想了个权宜的办法,送严素光去业州,那里是他们萧家的地盘,严素光可以住国公府。
有国公府护着,京城这边如何清洗旧党,风波再大严素光都不会再受牵扯,而有国公府的高墙“关着”,元景帝和温仪良也才放心,大盛之大,业州的国公府确实是严素光最好的去处。
两人都清楚里边的妥协和退让,也就不多讨论过程和结果,文靖安道:“也没什么时候去业州,你可以先住我那里,休息一段时间,把京城的事处理完再走。”
严素光:“不,我过两天就走,和青婴一起去。”
文靖安愕然:“干嘛这么急?”
严素光:“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文靖安猜她是在这件事当中被严家那些叔伯堂兄恶心到了,换位思考,他便不多劝,道:“好,后天我送你。”
严素光“嗯”了一声,反问:“你呢?什么时候去江州?”
文靖安:“也就这几天,这段时间耽搁太久了,宁宴那边一直在催,西海人基本都到了。”
严素光:“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正事。”
文靖安:“没有没有,把你救出来才是正事。”
严素光:“……谢谢。”
文靖安笑着道:“我接受你的谢意。”
他和严素光没都再什么,两人就静静走,看此时的京城,看市井百态,享受难得的宁静。
这件事总算有了一个完好的结局。
一则文靖安把严素光救了出来,二则帮苏长卿报了仇,三则他自己因为这件事得到了嘉奖,萧慈祐非但解除了他的“停职待办”,把农事司丞的印章和腰牌还给了他,还特意帮他向元景帝请了个“文武双全”封号,宫里还真做了块牌匾连同制诰送到他家里,当然,实实在在的封赏也没少,将他从五品的官职提到了正五品,还拿到了刑部和大理寺送过来的一大笔赏银。
他把这笔赏银给了那个城门官,让他分给那晚死去的兵卒的家属。
临别前一晚他们盛宴招待严素光,第二日清早一起送严素光出城,业州路远,出了京城往西,要走大半个西中州,然后穿越整个苍州才进入业州地界,不过有青婴陪同,加下萧弘治亲自安排了卫队护送,这段路程不会有危险。
来送严素光的人还是只有文靖安和韩延几个,这次多了陈崇章以及代表萧弘治过来的翎玉和剑七,严素光难得一一跟众人道别,文妙安动了感情,带点哭腔道:“严姐姐、青婴姐姐,我会想你们的,我会给你们写信。”
青婴笑道:“你可不像哭哭啼啼的人。”
文妙安:“人家感动嘛。”
青婴:“有机会的话可以来业州找我们玩,听萧国公和府中卫士人人都是好手,你可以跟他们切磋讨教。”
文妙安:“好!我找到机会一定去,你们也可以来江州找我们,他们只不准留京,又没不能去江州。”
青婴笑道:“你倒会钻空子。”
文靖安却道:“是这个道理。”
又跟严素光道:“我会时常和你通信谈最新的进展,你只是暂时离开,农事处找到机会就会请你回来,业州和剑州不远,你可以随时关注西海那边的动向。”
严素光并没有拒绝,反而又了感谢。趁着韩延、文妙安和严素光话之际,青婴把文靖安叫到一边,道:“文探花,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文靖安:“没事。青婴姑娘找我过来不是为了谢谢的吧?”
青婴笑道:“自然不是,我是想告诉文探花我家姐的一个秘密。”
文靖安好奇:“愿闻其详。”
青婴道:“严府被抄没的时候,姐什么都不要,但她特意让我从她房里拿了一样东西。”
文靖安更奇怪,问道:“是什么?”
青婴:“一支桃木簪子。”
文靖安:“……”
投之木桃报之以琼瑶,那支桃木簪是他刚到京城不久时送给严素光的礼物。
青婴问道:“文探花知道我家姐的意思了?”
文靖安还未回答,那边的严素光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喊道:“青婴,走了。”
青婴回了声:“来了!”
回头跟文靖安先入为主道:“那我也把你的意思转告姐了?”
文靖安:“哈哈,好,不过等下次见面,我会亲自跟她。”
青婴喜滋滋道:“君子一言!”
文靖安:“驷马难追。”
他们两个赶紧回到严素光等人那边,严素光和青婴上了马车,掀开车窗帘子道别,文靖安几人站成一排挥手,车上,严素光问青婴:“你刚才和他什么了?”
青婴:“下次你们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