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嘉仪 事由天命,是福是祸看你们自己……
与此同时, 东宫含光殿。
红绸喜字挂在窗牖,沈雁身着华贵的喜服正襟危坐,她手心捏着玉如意, 两旁站着伺候的嬷嬷宫女。
沈雁欢欢喜喜的攥着玉如意, 心中忐忑不安。
他们二人虽早有夫妻之实, 可并没有名分, 过了今夜她就是太子良娣,可惜不是太子妃, 前几日她月事刚走, 不然若怀有身孕,她绝不会只是个良娣。
忽然, 重重的推门声想响起,沈雁心头一喜。
只见侍从扶着跌跌撞撞的卫恪走进喜房,龙凤烛燃了大半, 却依旧噼啪的响着,嫣红的绸布掩着殿内的景。
沈雁开口欲要唤卫恪, 可是他喝的酩酊大醉, 侍从放下他后就跟着宫女默默离开, 连合卺酒也未等着他们喝。
“殿下……”
沈雁费力地扶着卫恪上榻,替他脱了皂靴还有外袍,便到净房洗漱更衣,绕过屏风自净房出来, 她躺到榻上手触及到锦被一角,忽得卫恪一个翻身将她踢开。
沈雁从拔步床上滚了下来, 她不敢吵醒卫恪,狼狈的窝在软榻上,水波盈盈溢出几滴温热的泪, 她眼尾冰寒。
她枯坐在窗牖,望着远处皎月徒增烦扰。
新婚之夜竟没有她的栖身之地。
合卺酒也未喝,太子连她的盖头也没有掀。
更可笑的是,她费尽心机进宫,位份却只是个良娣,不过是个妾而已。
*
入夜,送亲的队伍还有宾客悉数散去,国公府的下人们清理着府上狼藉。
照此时夜深,应当没有贵客拜访,正当厮要关上国公府的大门,少女娇柔的身影赫然出现。
厮认出她是嘉仪县主,来不及通传,嘉仪已经跑进正堂。
沈景延正从宴客的偏厅出来,走过垂花门,听到正门的动静,下意识地跑了过去,却惊讶的看到嘉仪。
嘉仪慌慌张张地撞入他怀里,绞着裙幅,柔柔道:“景延……”
沈景延眸光熹微,他看了两眼嘉仪,淡声道:“县主有什么事?”
嘉仪扬起泪眼朦胧的脸,“你娶我吧。”
沈景延顿了一下,俊逸的面庞少有的阴沉:“县主,您应该清楚,我并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嘉仪浑身彻骨的冷寒,她颤着身子,喃喃道:“为什么不能娶我!容王已另娶他人,我就不能嫁给你吗?”
沈景延想要掰开她抱住自己的手,可她锢地紧紧的,他也怕伤到她只能仍由她放肆,“县主我早就和你的清清楚楚,我不会娶你。”
“嘉仪,你疯了?”忽然门外传来刺耳的怒吼声,原是嘉仪县主的父亲言侯爷,他大步跨进来,厉声呵斥她。
嘉仪惊恐地躲在沈景延身后,讷讷道:“我身上有太后娘娘的凤印,便是父亲您,也得听从。”
言侯爷扬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快随我回府。”
嘉仪不住的胡言,旁人看来她已经疯魔,倏忽拔下髻间步摇,抵着自己玉白的玉颈,泪眼婆娑看着,“如若你们不答应,嘉仪就死在你面前。”
言侯夫人慌乱的喊道:“娘答应你,娘答应你还不成吗,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丫鬟婆子焦急的簇拥上前,笼着嘉仪县主,令人看了好生动容。
言侯爷自觉颜面扫地,也不想看她,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他沉默良久,妥协道:“爹依你。”
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也不想女儿受委屈。
言侯爷看着沈景延,眉头紧紧拢起,他冷声道:“沈景延,你愿不愿意娶嘉仪。”
沈景延淡淡道:“我愿意娶县主为妻。”
言侯爷眉宇舒展,他道:“嘉仪往后就交给你了。”
言侯夫人心疼的抱着女儿,柔声道:“嘉仪,你听见了吗?他愿意娶你。”
江采薇看着嘉仪孱弱的容色,微微撇开眼,径自走向沈景延:“景延,娘问你,你是不是真心要娶嘉仪县主为妻。”
沈景延蓦然收起方才凌厉的眸光,他淡漠道:“娶不娶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嘉仪县主拿太后的凤印逼他,就是想要他娶她。
江采薇沉吟道:“事由天命,是福是祸看你们自己。”
嘉仪县主执意要嫁给沈景延,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他们阻拦不得。
*
次日清早,熹光掀窗映殿内。
沈晚醒得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模糊间她仿若看到了男人清隽的脸庞。
她愣了愣,看着那张比女子还要清冷妖冶的脸,眉飞入鬓剑眉星目,她心道他生的可真好看。
似是被蛊惑一般,她抬起纤纤玉手指腹描摹着他的脸,她又戳了戳他的脸颊,然而下一瞬男人倏地睁开那双紧闭的眼眸,琥珀色的眼眸宛若璀璨的玉石,颜色煞是好看。
卫琅细碎的吻在她的额间,还有未戴耳铛的圆润如玉的耳珠上。
沈晚耳垂一片酥麻,她缩了缩脖子,她赧赧:“该起身了。”
殿外静谧无声,但只要唤一声就有宫女进来,二人洗漱罢沈晚趁着卫琅更衣,四处量了下,看左右无人,偷偷把压在枕下的避火图抽了出来,卷起来藏在袖中。
她没忘记昨夜嬷嬷藏得避火图,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规矩,要新嫁娘将避火图压在枕下,还若是燕好时新郎官行不了敦伦,就得女子主动。
思及此她脸颊蓦地晕染嫣红,至脖颈也堵了浅浅的绯红。
卫琅正好走出来,略一垂眼,瞥见她鼓鼓囊囊的宽袖,他不动声色缓步走到床榻边,“瞧什么呢?”
沈晚欲盖弥彰的拢了拢袖子:“用早膳吧,过会儿我还要拜见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
按着宫中规矩,新妇要先拜见皇太后,其次是皇后,
卫琅看了沈晚许久,意有所指的凝着她宽袖:“你这件衣裳似乎有些大了,去见皇太后好像不合时宜。”
沈晚避开他的视线,冷声道:“不与你了。”
卫琅眸光渐暗,怕惹恼了她便噤声不言。
沈晚用过早膳就来到永寿宫,等婢子通传。
沈雁昨夜辗转反侧,睡得不太安稳,带待到永寿宫时,她看见沈晚,抑着心头的厌恶,强撑笑意朝沈晚福身:“皇嫂……”
沈晚虚扶她起身,却听到她如此。
“别以为你今日高我一等就能目中无人,只要太子殿下登基为帝我就是中宫娘娘。”
沈晚颦眉,顿了下莞尔道:“我等着雁姐姐坐上中宫宝座那日。”
沈雁细不可闻的轻嗤了声,旋即侧过身。
一炷香时辰过后,伺候张太后的宫婢缓缓走了出来,朝她们福身禀道,“沈良娣请回吧,太后娘娘只见容王妃。”
沈雁神色微凛,她嗔怒的瞪了眼沈晚,忿然推开宫婢,甩袖离开。
沈晚见惹怒了她,也无暇管她,兀自走进殿内,恭敬地福身:“太后娘娘安。”
张太后素手托腮,凝望着她:“哀家还以为你不会再进宫,没想到转眼你就嫁给了容王。”
沈晚怯怯道:“臣妾……”
张太后神情严肃,冷笑道:“哀家没有责难你的意思,只是觉着你们沈家的女子,一个成了太子良娣,一个成了容王妃,还真是有手段。”
元贞帝也太把姻缘当儿戏,太子与沈晚的婚约毁就毁。
沈晚低着头不知如何回话。
张太后料她心思也不在这,稍稍提点了几句就作罢,放她回了曲台殿。
沈晚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郁结尚未消散。
见过皇太后便去见皇后娘娘,可当沈晚行到长乐宫,萧尚仪走了出来。
“容王妃请回吧,良娣正与皇后娘娘话,而且娘娘也不想见你。”
沈晚微微颔首,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人一走,萧尚仪眉头紧锁,她折回殿内,而里头只有吴皇后一人。
吴皇后朝她道:“是沈晚?”
萧尚仪应声道:“臣下已经将她赶走。”
吴皇后面色沉沉:“走吧,咱们去紫宸殿。”
她是时候要肃清后宫,让她们好好看看,谁才是中宫之主。
太子与容王大婚过后,元贞帝抱病不起,正是她重掌凤印的好时机。
吴皇后端着温热的汤药,挨着元贞帝身边坐:“陛下,该喝药了。”
元贞帝抬手扫落吴皇后手中的瓷碗,滚烫黏稠的药倒翻在她的裙幅上,沾染了浓烈的药味。
“皇后尚在禁足,不必来替朕侍疾。”
吴皇后施施然俯身,拾起地上的碎片,闻言她身子一凛,“陛下,臣妾是有错,可罪不至死,您何必如此对待臣妾,你我结发数十年,难道你连半点情意都没有吗?”
元贞帝紧攥着锦衾,“情意?你对朕有什么情意可言?”
吴皇后起身,吩咐宫婢重新煮了汤药,淡淡道:“臣妾明日再来看陛下,臣妾等着您回心转意。”
元贞帝猛地咳了两声,目送着她离开,鼻尖似乎还若有若无的药香,随后他朝着玉石四扇屏风后头的女子道:“还不出来?”
淑妃越过屏风,看着狐毯晕染着墨色汤药,随口嘲弄道:“陛下,依臣妾看,皇后娘娘怕是迫不及待想要杀了您,意图谋朝篡位。”
元贞帝不觉轻皱了下眉头,太子年幼时他尚且能当他年少无知,而今太子已纳娶良娣,却仍然恣意妄为暴戾不仁,纵任身边侍从以下犯上。
淑妃见他有所动容,便道:“陛下若再不加以惩戒,或终有一日会重蹈先帝覆辙,弑逆君王。”
元贞帝严肃的瞪了她一眼:“妄议储君,你知道由宫规该如何处置?”
淑妃垂眸,半跪着福身:“臣妾自不敢妄言,但今日臣妾所言陛下一查便知,不然陛下找容王妃也是一样的。”
元贞帝狐疑道:“容王妃,她知道?”
淑妃压低声线,柔柔道:“不如臣妾帮您探一探?”
元贞帝沉吟道:“如此甚好,就劳烦爱妃走一趟。”
淑妃勾唇浅笑娇声应道:“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