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合卺 【正文完】
一勾残月悬于苍穹, 浓墨漆暗的黑夜寻不出一丝光亮。
偌大的皇城寂静的好像没有半个人影,巍峨堂皇的宫城十分死寂。
太后薨逝秘不发丧,唯有皇室亲眷才知道内情, 故而宫里没有任何缟素也没有宫女侍从敢穿着缟素, 只因元贞帝下令不许为张太后服丧。
宫内的侍从宫女虽心生疑惑, 却都不敢忤逆, 她们依旧循规蹈矩的做着本分的事。
宫女夜里守夜,正着哆嗦想起今日的事, 觉得百无聊赖便聊了起来。
“你们听了吗, 陛下把身边的福公公给关到天牢里去了。”
“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他原先在这宫里权势滔天, 内务府的人无不看他脸色行事,如今没了他,其他几位大人倒松快不少。”
“福公公也是活该, 如果不是他太贪心,还陷害陛下哪有今日的下场, 到底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们可得心些伺候主子, 要不然落得福公公那样, 半辈子都毁了。”
她们七嘴八舌的着,而这稀碎的议论声,好巧不巧的传进了淑妃的耳朵里。
恍然瞧见淑妃,她们颤巍巍的福身问安。
淑妃面色如常扫了她们两眼, 淡然道:“陛下可在紫宸殿?”
宫婢怯怯的应了,淑妃越过她们径自踏进紫宸殿。
淑妃笑盈盈的上前, 朝元贞帝道:“陛下,臣妾见您身子大好,所以来看看您。”
元贞帝没有抬头看她, 伏案看着长案铺陈的奏折,他沉声道:“有什么事?”
淑妃提着裙幅踏上玉阶,“陛下,臣妾听您要立容王殿下为皇太弟?”
元贞帝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有些话,不必朕教你怎么,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若是想劝朕改主意,你大可以回去。”
淑妃察觉到元贞帝冰冷的目光,她怯怯低下头,旋即声道:“陛下,您的皇子还在世,您为何不选他们而是另立皇太弟。”
元贞帝一笑,“凭他们的本事,能受得住这江山吗?淑妃,朕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想扶持你三皇子,不过朕主意已定,你就不必再妄想。”
淑妃脸色微微一白,她紧紧地攥着裙幅,咬着牙应道:“臣妾明白。”
枉她费尽心机的往上爬,没想到还是失策,平白将储君的位子拱手让给了别人。
元贞帝量着她的神色心忖她还是不服气,于是厉声道:“朕既封了皇太弟,以后容王在这宫里就是未来的储君,你们几个后妃也要敬他,若不然以后皇子们的封地,可得好好考量。”
淑妃随口应下,便悻悻地福身告辞,她走出紫宸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宫婢提着一盏灯笼引路,她亦步亦趋的引着,等到了寝殿,淑妃踯躅不前,她望着长廊尽头那片阴暗,攥着拳头,抬手就掌掴了身旁宫婢的脸。
宫婢不知发生了何时,她慌忙跪地,“淑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错。”
淑妃正在气头上,闻言狠狠地踢了她一脚,“贱婢!”
一侧的宫婢见状纷纷跪地,而一向伺候淑妃的嬷嬷温声劝道:“娘娘,现下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容王已经去接王妃进宫,以后住进东宫,可真的就没戏唱了,您要以大局为重。”
淑妃敛眉,忍耐住心底翻涌的怒气,“去东宫瞧瞧。”
*
夜凉如水,皎皎明月被云雾掩住。
东宫朱红的大门敞开,一辆马车徐徐驶入含光殿。
二人齐齐地下了马车东宫殿的所有侍从宫婢都垂首出来迎接,卫琅没有多言,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沈晚到偏殿歇息。
寝殿还有暖阁正在修葺,废太子的物什早被清理干净,如今东宫殿的陈设稍显素雅,混不像一个储君该住的地方,只是檐瓦雕梁仍然富丽,即便是偏殿也有金龙盘踞,琉璃砌成的墙壁晕着绮丽灿亮的光芒。
卫琅目光沉沉的望着沈晚,搂着她肩柔声道:“以后我们要常住在宫里了。”
沈晚拂落他的手,忍不住道:“陛下怎又改了主意?”
难道帝王的都心思都这般阴晴不定,比天上的云彩还要奇怪变就变。
卫琅淡声道:“帝心难测。”
沈晚面色清冷,浅浅的瞪他一眼:“这么来,以后你登基为帝,也会如此?”
卫琅皱眉:“你不信我?”
沈晚愣了半晌道:“倒也不是不信,可这宫里哪有真话?”
卫琅淡笑不语,只道:“安置吧,明日还有事要做。”
沈晚颔首,这夜她却整整一夜未眠,只要睁开眼她眼前就会浮现卫恪凶神恶煞的脸,虽然她清楚卫恪已经被赶到关外囚禁起来,但东宫毕竟是卫恪住过的地方,她不敢多待。
起梳洗后,沈晚换上一袭绛色宫服,用膳时有宫婢来禀,明日和嘉公主出嫁,陛下有旨让她绣喜服,料子已备好,除了喜服上的纹样,其余都已经被尚宫局司制房的绣娘绣好。
沈晚看了两眼,只看出两处需要缝补,忽然她想起和嘉公主尚未议亲,也没有合宜的驸马人选,又哪来成亲一。
她想着觉得有些不妥,便问道:“和嘉公主何时议了亲?”
宫婢摇摇头,“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晓得。”
沈晚蹙起黛眉,摸着绸缎,思索了会儿,还是嘱咐柳儿拿针线。
不过半日沈晚便利落的绣好纹样,大红的喜服绣着金线还有寓意吉祥鸾鸣的龙凤鸳鸯,指腹轻轻划过松软的锦缎,她沉沉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她成婚那日只穿了宫里送来的媳妇,却未曾真的穿自己绣的喜服,倘若再来一次,她定要自己绣一套喜服。
念及此她理好喜服摆在承盘上,唤宫婢命她拿到凝香殿交给和嘉公主。
可宫婢来了以后却道:“娘娘,这是您的喜服。”
沈晚狐疑道:“你什么?”
宫婢笑而不语,柳儿也掩着面轻笑。
沈晚只觉得奇怪,她抿着唇还想问什么,可柳儿拉起她往屏风后走,解开她的外袍,替她换上喜服。
嫣红正色的喜服着身,明艳而又婉媚。
踏出偏殿,天色已暗。
柳儿牵着沈晚走了出去,她们移步走到霜绛宫。
大红的喜袍在月色下蹁跹飞舞,犹如一株绝世的艳梅在深渊里顽强的生长出来。
霜绛宫外红绸密布,一眼望去卫琅颀长的身影甚是显眼。
柳儿扶着沈晚入内她挽唇笑道:“奴婢就送您到这。”
昏暗的灯火晕着红光,烛影斑驳的在男人的清隽的侧颜,收敛他眉眼的锋芒,添了几分柔和。
卫琅凝着她,朝她伸出手。
沈晚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他掌心,羽睫微垂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你……”
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
卫琅轻笑道:“今日我可不是故意诓你。”
沈晚低声笑笑:“我不怪你。”
宫灯里燃着猩红的火苗,映照着霜绛宫的寝殿,清幽静谧的寝殿,晕着暖意。
殿内入目便是百子千孙的锦被,还有几幅山水画,沈晚仔细的看了两眼,发觉有几幅好像是她兴之所至而临摹的画。
沈晚羞赧的掩面,娇嗔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卫琅淡淡道:“自然是洞房花烛,沅沅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
沈晚闻言了然,她眼波含笑微微侧身,扑入他怀里。
卫琅后身子一凛,这下勾起了他的火,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沈晚疑惑地抬眸,忽然他反客为主,趁她片刻不防欺身而上轻攫住她殷红的朱唇。
卫琅见她愣愣的没有动作,力道深深的加重了些,厮磨着姑娘红润的菱唇。
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沈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像是被轻薄了,她眨了眨眼扯着他的衣袂,不得章法的继续勾他,却又突然的退却避开。
忽得卫琅吃痛的低吟了一声。
沈晚轻咬着他的唇瓣没有言语,湿漉漉的杏眸无辜的看着他。
卫琅知道她的心思,凑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耳鬓,嗅着她的幽兰的发香,明白夜还很长,他们不急于这一时。
他突然下榻,拂袖端起盛着合卺酒的酒壶,兀自倒了两杯合卺酒,酒樽两端系着红线,摆在承盘中。
卫琅一并拿起两盏酒樽。
“上回因你有着身孕,未能喝这合卺酒,今日算是我们大喜之日我们自然得喝一杯。”
沈晚杏眸微沉,她温吞的抬手接过,拿着红线另一端的酒樽,二人缱绻的对视,一起饮下合卺酒,辛辣的烈酒入喉,又苦又辣,咽下喉后,沈晚忍不住的咳嗽。
卫琅随手掷落酒樽,捏着她的下颌又印上一吻。
沈晚略有惊愕,双颊微红。
案上的龙凤烛燃着,纱帐垂曳下来,似掩非掩的掩着殿内的景。
沈晚攥着他的衣襟柔声道:“我有一事想问你,你为什么偏就认定了我呢?”
他们仅有几面之缘,他竟不顾一切的娶她,委实让她想不明白。
卫琅失笑,却还是道:“洞房花烛不要问这些,有些事以后你就明白了。”
正值春宵一刻,哪还想的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