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美人鱼……
黎羡南的电话只接了寥寥几秒就挂了, 一会酒店的经理亲自来给叶绯送芒果,跟赵西政提了一嘴,“赵先生,一会盛总要过来。”
赵西政牌的动作顿了顿, 捏着腔调问, “过来干嘛呢?”
经理也没想到赵西政问, 尴尬回, “可能是年底了来巡查下工作。”
“大过年添什么晦气呢,”赵西政笑着扔牌, 不着痕迹看了黎羡南一眼,“别来烦我们。”
经理忙点头,赵西政摆摆手, 牌桌上的人都岔开了这个话题,但明显冷场了几秒。
“马上过年了,你们什么安排呢?”赵西政在桌下踢踢旁边的人。
“哪儿有安排呢,起码得等初五之后,我爸得叫我去扫墓拜年,你呢,赵大少爷。”
“谁敢安排我, ”赵西政笑的开怀,,“我算弄个游戏工作室, 投资玩玩, 到时候喊你们一块。”
“行。过年太无聊了, 我爸要是不带我去饭局,我就去三亚呆几天。”
桌上的人闲闲散散地聊。
黎羡南偏头看了叶绯一眼,叶绯叉着芒果吃的专心, 黎羡南往她那儿一侧头,“我尝尝。”
叶绯老实递过去一块。
黎羡南咬住银叉,叶绯,“不如刚才的甜了。”
“不甜还吃。”黎羡南腾了一只手捏她脸,“等会跟你泡温泉。”
桌上赵西政酸掉牙,“南哥,行了啊,看我们孤家寡人的,就你带亲眷还秀。”
黎羡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桌上的手机又响了几次,这次是工作,于是把牌递给了叶绯,让叶绯跟他们。
叶绯以前见过别人扑克,也就接了黎羡南的位置。
但桌上的人都卖她面子,叶绯玩的云里雾里的,不管怎么都输不了,黎羡南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电话。
赵西政叫了侍应生,送来点东西,然后去了洗手间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红包。
红包是递给叶绯的。
“收着吧,新年快乐啊菲菲,”赵西政知道她大概不收,于是把红包干脆塞在了叶绯的包里,又正了正身形,歪身过来,“怎么也得卖你个面子,南哥身边儿没什么人,有你也挺好的。放心,我指定不能给你那么多,就情意嘛。”
话到这份上,东西都塞进了她包里,叶绯自然也不能来推诿那套,就笑着道谢,也趁着这会,叶绯想了几秒问,“刚才那经理的盛总……是谁啊?”
赵西政在等牌,一边等,还一边摸了一支烟咬在嘴上,,听了叶绯的问题,赵西政的视线没挪回来,静默了几秒,“南哥他弟。”
“姓盛?”
“嗯,盛文修。”
盛总……怎么不姓黎?
赵西政也没多的意思,叶绯也就不再问。
也就是这会,包间的门又被敲开了,叶绯远远就听见有人招呼,回头一看,是个她单方面的熟面孔。
听过无数次名字的人,宗钰。
叶绯真是头一次见宗钰,个子高,他年纪不算大,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典型的花花公子长相,双眼皮深,一背头,大概也是那眼皮过分深陷,看人带着一股懒惰劲,好像个瘾君子,笑也显得很虚假。
这么冷的天,宗钰也就穿了个休闲长裤,宽松的薄毛衣,袖子往上挽,两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纹身。
他旁边跟了个女人,手里拎着一只爱马仕,一看就有气质。
宗钰笑,“刚过来就看着外面停着西政哥和南哥的车呢,过来个招呼。”
“行呗,完快走,拖家带口的,”赵西政懒散摆手,“没瞧见我们都孤家寡人呢。”
宗钰就笑,行行行不扰你们,只是临走前,视线落在叶绯身上——叶绯也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这房间里唯一一个女人。
宗钰走了,牌桌继续。
“那就是宗钰家里定的啊,那女的家里干嘛的?”
桌上另外俩人叶绯也不太熟,一个叫齐明远,另一个叫闫濯。
“听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吧,生意看着也不大,跟宗钰倒挺配。”赵西政咬着烟懒散回一句。
“是挺配,俩暴发户,”齐明远笑,拖腔带调一句,“门当户对。”
“一进来那个味道哦,一股子廉价香水味,”闫濯感慨,“宗钰都谈多少个了,圈子里没他玩的花,没想到最后定下来这么突然。”
赵西政愁苦地叹气,“大过年的点儿高兴的吧。”
“你妹妹那个……”
“滚。”
齐明远就哈哈大笑。
赵西政又干脆不搭理他俩了,拉着叶绯话,问叶绯在忙什么,叶绯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帮他妹妹男朋友写文案,就含糊写点东西。
赵西政在桌子底下踹那俩人,“跟人家绯绯学学,你俩除了败家还会干什么。”
“的你不是似的,你爸把你送出去读书,要不是捐了栋楼你都毕不了业。”
赵西政笑着骂一句脏话,扔了牌跟那俩人成一团。
也就是这会黎羡南忙完,瞧见那边滚成一团的三人,黎羡南拍拍她腰,“走了。”
“好。”
叶绯应一声,被黎羡南拉走,黎羡南招呼都没。
赵西政瞧见一眼,对着叶绯挥挥手,“菲菲,玩得高兴啊!”
“你们也是。”
叶绯去拎了自己的包,黎羡南掐她腰一下问,“那群人没惹我们绯绯不高兴吧?”
“怎么可能,我又没那么心眼。”叶绯被黎羡南揽着腰带出去。
黎羡南按电梯,漫不经心,“是吗,看来我们绯绯是就对我心眼了?”
电梯门在缓缓关上,玻璃的景观电梯,楼层也并不高。
黎羡南其实今天心情不太好,郁结了半天,不上是为什么,可能是年关将近,年年都这么过来的。
原本要陪他一块吃年夜饭的叶绯还要走了。
黎羡南也才后知后觉——心情不太好,半数是因为过年,可能更多些的,是因为叶绯不能陪他。
而叶绯看他不太话,细细一思索,还以为是那个“盛总”,脑补了一番兄弟不和的剧情,主动过去牵他手。
黎羡南垂眸睨她一眼,“怎么呢?”
叶绯仰头看他,“不怎么不能牵吗?”
他用了闲闲的京腔的时候,一股子迷人劲。
黎羡南揽着她腰,手从她毛衣下摆那点不规则里探进去,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把她往电梯墙壁上一推,学着她那样,“不怎么,能亲么?”
“……到了。”
叶绯推推他,电梯上的数字跳动。
黎羡南才不管那套,把她往墙上一推就俯身吻下来。
那点情绪是不太应该的,也就是顶天一天,她不就回来了。
黎羡南吻的深,唇齿间又恢复了那些柔情,松开她的时候,他拍拍她脸颊,“吃完年夜饭,给我早点儿回来。”
“……”叶绯睁着眼看他。
“听见了么?”黎羡南又问一句。
“你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啊?”叶绯拉着他的手问他,“我看你从早上就不高兴,我还以为是这地儿让你赔钱了,我想着要不跟你去别的地方呢。”
黎羡南听笑了,“就?天大事儿行不行?”
叶绯受他影响,半天都不太愉悦,这会人笑起来,电梯还没开门,她往他身边挨了挨,揽着他脖颈,跟他保证,,“我吃完饭就回来。”
“行,你要回来晚了,”黎羡南俯身堵她嘴,吻完,语调有点不太正经,像是缠绵的威胁,手顺着她腰下滑,掐她臀一把,“三天,你等着。”
“莫名其妙!”叶绯推推他,脸一下热了。
黎羡南就笑。
度假酒店做的蛮好的,一边是欧式的楼,是自助餐厅和休闲茶厅,其他的都是独居别墅式的套房。
比西郊太多了,但胜在设计温馨。
庭院里就是独立的温泉池,矮矮的苏式围墙,周围一层竹林和滴水观音,鹅卵石路,袅袅的热气翻腾着,空气里有淡淡的硫磺味道和中药草木的清香。
别墅是落地的窗户,放了矮桌与坐垫。
天渐渐黑了,叶绯换了泳衣下水。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是凛冬,温泉池的温度很热,这池子里大概是加了中草药的,味道很让人安心,热气熏着,身体里的疲倦好似被温柔的抚摸着。
叶绯惬意地靠在池边泡着。
黎羡南就去接了个电话出来的功夫,叶绯已经在温泉池里了。
他披着浴袍站在那儿看,那泳衣是个分体的,上半身是短吊带,胸口中间是法式的系带设计,下半身是短裙,裙摆很短,在水里慢慢地飘着。
叶绯的肌肤好似蒙着一层水雾,白皙柔软的不真实。
她手肘撑在岸边,微微仰着头,下巴的曲线流畅,长发是披着的,发尾没入水中,潮湿成了一缕一缕。
“爱”这个词已经在黎羡南的人生字典中崩塌过了。
黎羡南的人生很循规蹈矩——也是有过叛逆的日子的,但他也为此付出过代价。
为爱与既定的人生做斗争,这个句子组合起来,是不会发生在他的世界里的。
遇见叶绯,是他这循规蹈矩的三十年里唯一一件意外的、他可以感知到脱控的事情。
很不受控。
就像在雾霭中走钢丝,只心无旁骛往前走,不明前路的方向,不知还要走多久,停下才发现早就看不见来时路,进退两难。
呼吸都像隔了一层浓雾,吸进去,闷的厉害。
叶绯在水里泡了一会,好半天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黎羡南端着一个威士忌杯出来,她定睛一看,杯子里又泡着好些冰块。
叶绯在水里回过身,趴在岸上问他,“你不是已经很久不喝了吗?今天怎么又喝冰?”
黎羡南端着杯子走出来,兀自喝了一口。
叶绯以为他还真为那事不高兴,继续,“就八个时,八个时我就回来了。”
她趴在岸上,露着的一截后背白皙娇嫩,长发贴在后颈,一双眼睛被水雾洗的湿漉漉的。
像古老传里的美人鱼,她们清纯美丽,有一把动人的嗓音,在海面上引.诱着来往的船只。
船员驻足,美人鱼就趴在岸上,诱的那些船员神志不清,于是她们伺机作案,将船员拖进水中。
黎羡南端着威士忌杯,在岸边蹲下。
温泉池子里热气袅袅,黎羡南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捏起她的下巴。
叶绯胳膊攀着池壁,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他像是那些船员。
这种征兆很不好。
其实那天在发展到后面,预料内,也预料外。
黎羡南把叶绯从池子里捞出来,叶绯当时还没想那么多,揽着他脖颈跟他,是中药池,泡一会特别舒服。
黎羡南没回她,把她抱回去,叶绯身上还潮湿着,泳衣把白色的被单都弄湿了。
她长发是半湿透的,眼睛无辜,看着他,问他怎么了?怎么这么心眼?
——“黎羡南,你还我心眼呢,那要不我不回去了。”她还当是这件事。
黎羡南埋首吻她,中药的味道,还有温泉里的硫磺味道。
他吻她,好似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
他不喜欢那系带,挑开。
白皙的肩上,还有一点昨天凌未褪的印记。
叶绯当时想,黎羡南是不是也怕自己一个人呆着?本来是不怕的,可她这么出现了,又突然离开一下。
童话里的美人鱼好像出现在了现实世界里。
声音灵动,像从雾林深处传来的婉转鸟啼。
那一双眼睛微睁,眉心有些痛楚。
“黎羡南……”叶绯问他,“有你这样带我出来休息的吗?”
黎羡南捏着她下巴问她,“绯绯。”
“嗯?”
“有你这样狠心的么?”黎羡南让她看着他,叶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明明是你狠心。”她反驳一句,眉心拢蹙。
“我对你什么时候狠过?”
黎羡南问她,声音里仿佛还有些不太知名的郁躁。
“现在不是吗?”
黎羡南好似这会才猛然清醒,他低头吻她,叶绯不跟他计较这些,她轻轻伸手抱住他。
像是给他一些回应。
其实她也是有些不高兴成分在的,只是被她藏得很好。
今天见到宗钰和他的未婚妻是意外,让她呼吸不畅的不是别的,是那句“没想到定下来这么快”。
好像他们这些人,看着恣意潇洒,其实像戴着镣铐跳舞。
任你怎么玩乐怎么过分都没事,结局都是早已既定的。
叶绯也去吻他,给出一些回应,好似在这一刻她也是拥有他的。
那就像是一场雷声大雨滴的夜,雨珠点在海面上,密密匝匝,海面掀起巨浪,又或者像乘船渡波涛汹涌的江海,飘摇的舟疾风骤雨似的颠簸。
黎羡南偏总要在她即将迷路的时候叫她,绯绯两个字,沉甸甸的,有些哑,让她心口重重一跳。
她隔着一层雾气看他,掌心紧扣他的手。
黎羡南是冷冽的,只有待她的时候才多了些温度与温和,是因为自己特殊吗?叶绯不敢深想这些问题。
叶绯裹着被子,趴在他怀里。
黎羡南静默了一会,伸手摸摸她头发,那股子燥郁也是找不到答案的,他解释,像是宽慰自己,“我不喜欢你走的这么突然。”
“哪儿突然了,今天才二十,还有十天呢。”叶绯声音也闷闷的。
黎羡南的手绕过来,牵着她,静默几秒回想起来,问她疼不疼。
叶绯抱住他手就咬,眉心皱着,“你呢!”
黎羡南终于笑了笑。
叶绯从他身边翻坐起来,学着上回来接他时他的样子,捧着他的脸胡亲一通,最后咬他唇。
“嘶……”黎羡南吸了口气。
叶绯低头看着他,委屈地了一个字,“疼。”
黎羡南要起来开灯,叶绯又把他手拍开,不行。
“那要不我给你叫个女医生?”
“没到那地步,”叶绯干脆抱着他,“黎羡南,你抱我一会吧。”
黎羡南答应她,好。
这儿到底不是西郊,没西郊那么宽敞的卧室,这里走的温馨舒适的风,卧室也就二十来平。
落地窗上覆着一层米色的窗帘,房间里没有开灯,就外面的温泉池边上有点灯,是景观灯。
房间里很暗,有些没有弥散的气息。
叶绯趴在他身上,黎羡南牵住她的手,开玩笑似的跟她,“要不你带我一块儿回去得了,我可怕你回去一趟把我忘了怎么办?”
“我吃个饭就回来,半天都不到,怎么会忘了你。”
“万一你被扣在那儿呢。”黎羡南煞有介事地。
“……黎羡南,这是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再了,我还没毕业,把我扣在那里干什么。”
“那咱俩定个暗号?”
“什么暗号?”
“你要是哪天回不来了,定个暗号,我去接你。”
“黎羡南,”叶绯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黑夜中,黎羡南的轮廓分外的立体,他也低头睨她一眼,对她一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羡南是个很寡冷的人,在她这儿,他是有温度的,也有一些幼稚的时刻,也有一些狠劲在的。
叶绯总能在慢慢地一点点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他。
“。”
“你真的好幼稚,还定暗号。”叶绯又低头,枕着他的肩膀。
“定个暗号,我想想——我,绯绯,你有我的偏爱,你,绯绯的手机二十四时不关机。”黎羡南慢悠悠。
“你还不如西郊的灯一直亮着呢。”
“也行。”
“……黎羡南,你真的好幼稚啊!”叶绯细细想了一下,都2013年了,她二十二岁,他三十二岁,怎么还能躺在一起定暗号。
黎羡南就笑,还对她伸出手,“拉钩吧。”
“不要。”
“快点。”黎羡南才不管,拉起她的手,勾着她一根手指,“就这么定了。”
他语调还挺正经,叶绯仰头看他,黎羡南也低眸看着她,两人的手勾在一起,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十指相扣。
有一首歌怎么唱——
沿途与他在车厢中私奔恋爱,
再挤都不放开,
祈求这条路上没有阻碍,
与他再爱几公里,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叶绯抱着他,在沉沉的黑暗中去吻他。
黎羡南回应她,他抚着她的脸,,“以后不会了。”
“什么不会了?”她的脑子好似蒙着一层虚无的雾。
“不会让你痛了,”黎羡南扣住她的手,“心疼是真的。”
心疼是真的。
叶绯静静地看着他,黎羡南笑着问她看什么,叶绯摇摇头。
黎羡南把她拥紧,房间里只有院子里温泉池边的一点浅光。
漆黑的房间,一个热烈的夜,她的心跳越发不太受控。
大概都是因为这个房间过于温馨了。
尽管并不是家,却让她脑中第一次出现了有关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