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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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普通的马车由一人驶着前往京城, 马车后面跟了许多板车,上面摞起箱子,用麻绳固定住。

    京城守卫拦住人, 其中一个示意他开箱子,那人点头哈腰地开箱子, 里面放的是整整齐齐的布料, 那守卫随意翻了翻,便摆手示意他进去。

    马车入了京, 拐向一条更清冷的巷子里, 一扇普通的门悄然开, 有人从里面探出头,低声:“快进来!”

    待马车全部进入院子之后,开门那人朝左右看了一下, 随即心地关上门, 在巷尽头, 一道人影消失不见。

    承伯侯府

    “本侯知道了,你继续盯着。”承伯侯一手压在桌上, 表情冷淡, 蛇七寸, 一击必中是最好。

    “是。”那人再次拱手闪身出了书房。

    入夜, 更人悠长的锣鼓声响起, 随着更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白日里那条巷此时来了三个身披斗篷的人,为首的人站在门前, 身侧一人学做鸟叫声, 不久门便开了。

    三人飞快闪身进去,院亮起一抹微弱的灯光, 院子中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放了十几只大相同的箱子。

    为首之人撩下帽子,在光中露出样貌,他朝前走一步,示意人把箱子开。

    十几只大箱子齐刷刷被开,掀开上面的布料,露出下面白花花的银子。

    苏清远走上前摸了摸,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是所有的了?”

    “回丞相,是。”那人回道,从聊城私自换下的那批东西在入京之前全部被换成了银子,如今已经尽数摆在了这里。

    “好。”苏清远沉声道,“取几只箱子随我入相府。”

    那人拱手称是。

    苏清远重新戴上兜帽,若非府上急着用银子,他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趁着夜色,三人连同两只木箱子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

    东阳城

    苏玉潆带着巧云到了阿娘的筑,里面颇为安静,没有在庄子上的哭号声。

    她招来筑中的丫鬟,问道:“阿娘呢?”

    “回姐,夫人在院子里头呢。”

    苏玉潆点头,带着巧云便进去了。

    院子里很干净,角落里种了一棵银杏树,金黄扇形的叶子落了满地,乍一看像铺上一条黄灿灿的地毯。

    领着她们进来的丫鬟:“夫人这样好看,不愿让我们扫了这些。”

    “是挺好看的。”苏玉潆多看了一眼。

    再往里走,经过一道门,便是筑的内院了,甫一进去,就看见院中间放了张躺椅,上边躺着一名女子。

    似乎是听到动静,她将遮在脸上的扇子取下来,露出一双清透的黑眸,心地盯着来人。

    苏玉潆不知道闵医师将阿娘治疗得怎么样了,神色间有些迟疑。

    在她犹豫时,谷明姿却突然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靠近。

    “阿娘……”苏玉潆犹豫许久,终是喊了出来。

    谁知她这一声刚出口,谷明姿便停住了脚步,她惊疑地往四周瞧了瞧,然后瞪大眼睛看了看苏玉潆,两人对视了一两秒后,她直接转身走了。

    苏玉潆一愣,她看向丫鬟,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丫鬟:“夫人经常这样,想到什么做什么。”

    “现在都是这种状态吗?”

    丫鬟道:“是的,闵医师来了之后,给夫人治疗了一段时间,夫人就很好照顾了,姐要过去吗?”

    苏玉潆听到这便放了心,她站在原地看向谷明姿,她正在摆弄自己的衣服,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苏玉潆浅笑摇头:“不了。”

    看到阿娘是这种状态,她就放心了。

    在东阳城又停留了两日,苏玉潆就又重新启程了,这次离开,吴先生强烈要求跟着姐,于是离开那日,吴先生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武越带着谷明姿为他们送别,人走远后,武越想带着她回去,一偏头却发现谷明姿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明姿?”武越轻声喊道。

    谷明姿眨眨眼,忽然往前跑去,武越眼疾手快把她拉住,她走不了,便看着武越,忽然间就哭了起来,边哭边看向远处。

    武越却突然欣喜起来,他从没看见明姿这样的反应,这是不是明明姿正在一点点好转?

    “明姿,我们回去好吗?”武越心翼翼地,同时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兔子布偶。

    兔子布偶的眼睛处镶嵌着一对黑色的宝石,看上去像极了她那双眼睛,谷明姿接过布偶,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双眼睛,连哭泣都忘记了。

    武越松了一口气,他发现明姿似乎格外喜欢这种黑色的宝石或玉石,只要一拿到手就能安静下来。

    他回望了一眼地平线,随即便带着谷明姿回去了。

    京城

    苏卿一路走进主院,苏思瑜便出来迎接,分明还是那个人,但周身的气质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大姐姐怎么来了?”苏思瑜眉眼沉静,仿佛是主人家一般。

    “再过不久就要出嫁了,以后怕是很难回来了,所以想再看看娘亲。”苏卿神色间不见半点即将出嫁的喜悦,“娘亲今日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苏思瑜低垂眉眼道。

    苏卿叹气,看向苏思瑜:“这病不知怎么起的,也是辛苦二妹妹了。”

    苏思瑜微微一笑:“大姐姐笑了。”

    二人言语间便到了屋子外面,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门窗紧闭,院子里一片安静。

    苏卿嘴角抿紧,自娘亲病了以来,便听不得吵闹,院子里是一日比一日冷清。

    她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嫁人的,可五王爷向陛下求亲时,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呢。

    前有三妹妹,后有娘亲,她想婚期延后,父亲却不同意,这期间忙忙碌碌的,每个主事的人,娘亲这边还要多亏了二妹妹。

    “大姐姐还要进去吗?母亲这时候想必已经睡了,若是吵醒了……。”苏思瑜为难地。

    苏卿犹豫片刻,显然想起之前的场景了,“我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娘亲已经睡下了,那便算了,只是要辛苦二妹妹了。”

    二人又寒暄几句苏卿便离开了,在看不到苏卿的身影之后,苏思瑜面上的笑意浅淡下来。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突然推开门,外面的光像突然被斩断一样,苏思瑜看了一会儿面色平淡地走了进去。

    往里间一看,床上鼓起一团,苏思瑜关上门,推开一丝窗户缝,光顷刻便流进来一些,恰好停留在床下。

    屋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苏思瑜掩住鼻子,站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桑月。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她睁开眼睛,难得闪过一丝清醒。

    周桑月的头歪了歪,声音微弱嘶哑:“水……”

    苏思瑜轻轻睨了她一眼,转身倒了一杯水过来,动作轻柔地喂给她:“母亲慢些……”

    话语轻柔,一双眼睛却冷得出奇,只不过低头喝水的周桑月没看见这一幕。

    “卿儿可来过了?”周桑月虚弱地斜倚着,目光闪着亮光。

    苏思瑜轻轻摇头,安慰道:“大姐姐忙着婚嫁呢,这会儿定是抽不出时间来的,等大姐姐忙完了,一定会来看母亲的。”

    周桑月失望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又:“把……香灭了,这味熏得我难受。”

    “母亲这的什么话,医师了,这香安神,对身体大有裨益,怎可随意灭了?”

    苏思瑜低声道,她状似无意觑了一眼香炉,眼中笑意深了些。

    “怎么,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周桑月丝毫不顾及苏思瑜这些日子照顾她的情谊,一心按照自己的心意发怒道。

    苏思瑜委委屈屈:“母亲什么呢?这都是为了母亲着想啊。”

    周桑月闻着那香,只觉得头越发痛起来,半点安神的作用都没有,心底的暴躁突然升起来,抓起身边的枕头甩向苏思瑜,暴怒道:“我,把香灭了!”

    她抬起上半身,连月来消瘦的脸庞越发显得眼窝凹深,眼珠子仿佛突出来一样。

    苏思瑜快步最后,她顺手把窗户关上,一手按在门上,周桑月那声在院子里声音极大,她站在门边甚至能听到外边的脚步声愈渐清晰。

    “快来人!”她拉开门,满脸惊慌之色展示在外人面前。

    门外一众丫鬟婆子:“二姐,可是夫人又……”话的婆子欲言又止,但她未尽的话众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这位主母,恐怕是要疯了。

    苏思瑜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许是医师开的安神香还不够,姐可要再加一点?”

    “如此也好。”苏思瑜轻轻点头,“还有药也一并端来。”

    屋中周桑月还在喊,可半个人都没有回应她,不一会儿,一个婆子端着碗走了进来,周桑月死死瞪大眼睛:“向嬷嬷呢?”

    那嬷嬷并没有回答,反而:“夫人,喝药。”着便在旁人的帮助下,将一碗药灌了进去,周桑月拼命反抗,大半的药洒得满床都是,屋子里的香又浓了。

    苏思瑜在屋外站着,冷眼旁观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