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看你原本的人生就不需要……
完, 姜萸之望着前面一家米粉店,褪色的招牌在灯光下摇摇晃荡,已然年岁长久。老板在窗口后面忙活, 白色的蒸汽飘向暮色的夜, 粉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姜萸之问:“你吃过这家店的米粉吗?”
赵西西迟疑地摇了摇头:“听很好吃。”
“老板是三中的学生, 这家粉店开了快十年了, 而且全市只有这一家哦。”姜萸之加快脚步往店里走去。
见状,赵西西停顿了几秒, 还是跟了上去。
“老板, 两碗招牌米粉哦!”她没有问赵西西的选择,而是直接点了,“其实你可以以后再来尝试新口味, 但是第一次一定要吃招牌的哦。”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有些过于蛮横了, 可却让赵西西感觉她就是那样的人。
店里此时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坐了下来,惨白的灯光照亮不大不的铺面, 很快老板就把两碗招牌粉端了上来, 香味四溢。
姜萸之抽了两双筷子,递给赵西西一双:“趁热吃, 这个汤很好喝的。”
赵西西迟疑地:“谢谢。”
“不客气。”
姜萸之舀了一勺油泼辣子放进粉里,她用筷子搅拌均匀, 红油飘浮,看她这么能吃辣, 都让赵西西惊了一下。
姜萸之吃了一口,口腔里充满了辣味。
她很久没吃辣了,这一辣几乎让眼角溢出了泪,她眼底含泪, 用手扇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还是跟以前一样辣。”
赵西西犹豫了两秒:“你要不要喝水?我……”
姜萸之摆了摆手:“不用,这样才过瘾。”
赵西西不再话,低下头吃粉条。
这家粉条确实很好吃,她读高一的时候就有同学约她来这里吃饭,但是她没有钱,就拒绝了。后来便没有同学约她出来吃午饭了。
姜萸之又吃了一口,才将口腔里面的辣意缓解下去,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道:“起来唐韫还是你的学长呢。”
赵西西看过两人的资料,她丝毫不意外,也不算隐瞒:“我知道。”却不知道姜萸之等的就是这句话。
姜萸之道:“他读书那会儿跟你很像。”
赵西西一愣,认为她在开玩笑,唐韫怎么可能和自己像。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宛如高挂在天上的明月,晃烂炳焕,是她遥遥不可望的人。
“真的,你别不相信。”姜萸之弯起眉眼,笑容细腻,“他学习成绩和你一样好,也不爱和人交道,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我就特别佩服你们这些人,像我就不行了,上个厕所都要人陪着。那时候不懂,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征服孤独,是那么的强大。”
“所以我很佩服你们可以征服孤独,克制而又隐忍。”姜萸之又吃了一口粉,她的嘴唇已经被辣红了,没有知觉了,却少了一份光鲜亮丽的疏离。
“没有人不会交朋友,只看自己想不想。”
赵西西觉得她嘴里的自己很陌生,她垂下眼睛,睫影微颤:“你想错了,我不是不想交朋友,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自卑而已。
赵西西并没有出来。
姜萸之轻轻一笑,笑容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轻灵:“自卑?胆?格格不入?”
“你一定不知道班里的同学是怎么看你的。”她歪歪头,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一幕,“像我一个人去食堂吃饭,觉得好别扭,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可你就一个人敢坦坦荡荡去食堂吃饭;明明学习那么好,但还是很刻苦,不像我读书时,这次成绩考好了,下次就飘了。”
“你做了我们不敢做的事呀,为什么会笑话你呢?”
“不如承认吧,你不想交朋友只是觉得他们很麻烦而已,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一张卷子,努力变强大,飞往更加宽阔的世界。”
姜萸之吃了一半就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嘴,笑着:“终有一天,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爬到自己想爬到的位置。不需要什么捷径,你看你原本的人生就不需要捷径。”
“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隐忍而又努力的女生。”
赵西西吃东西比姜萸之快,她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的手在听到这番话时,愣了愣。
姜萸之及时递给她纸巾:“我送你回去吧,一个人太晚回去不安全。”
赵西西怔怔地跟在姜萸之的屁股后,不知不觉上了车。
到了福利院门口,赵西西下车走进去,姜萸之移下车窗,突然喊住了她:“赵西西。”
赵西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她知道姜萸之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不显山不露水,倒是让她的心一直吊着。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仿佛要提到嗓子眼了,她希望姜萸之可以直白地骂她白眼狼,自私;也希望姜萸之不要出来,让她自己去做选择。
她的心思很复杂。
姜萸之大声喊道:“高考一定要加油哦,不要辜负了那些对你抱有期待的人。”她完这句话对着赵西西的背影挥了挥手,关上车窗,踩下油门。
原来是这句话,赵西西回头静静地望着,车消失在了灯光阑珊的街头。
不知怎么,突然之间觉得心好平好静,一点儿风浪涌动的不安都没有。
过了许久,她才收回视线往里走。
门卫认识她,笑着:“西,马上要高考了,加油哦!这里面就数你最聪明了!”
她对门卫笑了笑:“谢谢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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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濡沁最近在忙在首都举办音乐会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关注B市这边的动向了,等忙完回B市,参加的第一个宴会就是黄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本来她想好好休息一下,但听唐韫要来,她不再犹豫,也承了邀请函。
她上面的哥姊都已成家,家人们也替她安排一个,她不想要,就给拒绝了。
黄西原听后,想陪她来,她也拒绝了。
这个聒噪的男生,她实在是不喜欢,也提不起兴趣。
温濡沁今晚孤身一人来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唐韫的。
她来得很早,宴会厅里才寥寥人影,她喝了一杯酒,才看到唐韫也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姜萸之没陪他来?
这倒是个好消息,有姜萸之在,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应。
唐韫率先便去见黄老爷子,他穿着裁剪精细,熨烫得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西装,领间是暗红条纹的领带,袖口戴着精致的袖扣,越发衬得矜贵沉稳。
和黄老完招呼,他和几个略年轻的友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温濡沁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这几个友人温濡沁都认识,一一笑着了招呼,到唐韫时,他只是微微颔首。
淡得不能再淡。
温濡沁也不在意,礼貌地找了一个借口:“阿韫哥,我想一点儿商业上的事想咨询你,你方便……”
几个没品儿的友人调笑道:“有什么商业上的事儿啊?就在这里呗。”
“对啊,让我们一起听听。”
唐韫仰头望了一眼二楼的会客室,再去看温濡沁,眼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正巧,我也想找你聊一聊。”
几个友人顿时发出怪叫声。
唐韫浑不在意起身,理了理西装,朝二楼走去。
温濡沁喜足颜开,一时间忘了唐韫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两人来到二楼的独立会客室,侍者跟上来送了两杯一杯咖啡。
唐韫站在沙发后面,礼貌地对温濡沁:“坐。”
温濡沁摆着从容的笑容,理平裙摆,坐了下来。
却没想到唐韫绕了过去,走到离她最远的方向坐了下来。
温濡沁神情一变。心知肚明唐韫不想和她又牵扯上什么。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迟疑而又委婉地:“上次在船上是我喝多了失态,才惹出那些新闻,我……”
在唐韫面前,放低姿态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用道歉,已经解决了,希望你下次可以注意。”唐韫随意地抬起手,断了她的话,“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温濡沁心里咯噔一下,手一顿,咖啡也溢出了一点儿。
但她不想在唐韫面前失态,咬住嘴唇,极力忍着滴在手心的滚烫液体。
唐韫怎么会知道?难道是黄西原告诉他的?
唐韫不动声色靠在沙发靠背上,神情淡薄:“西原并没有告诉我是从哪里来的。”
那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到了嗓子里,所以刚刚唐韫实在试探她?她心思沉重地看着手上的咖啡渍,不安渐渐扩大。
如果不是西原,那就是他猜出来的。
“我……”她张了张,似乎想些什么。
唐韫面无表情地:“手上的咖啡擦一擦吧,我不让人误会我欺负了你。”
“啊?谢谢。”温濡沁慌乱地用手帕擦了擦。
唐韫继续:“我不知道你想利用这些照片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将其销毁。”
“销毁?”温濡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傻也很天真。
“你以为销毁它就不是事实了吗?”
“温姐,我从来没有过那些照片是事实。”唐韫漫不经心地,“另外,我想你搞错了,销毁只是不想让这些假照片影响她的名声——”
“假的???”
“这些照片你跟我是假的?你到底是在欺骗我,还是在自欺欺人??”温濡沁脸色骇然地从包里拿出一叠把照片甩到桌子上。
照片四处飞扬,有一张掉在了唐韫的脚旁。
黄西原上次给他看的照片确实委婉,这些照片张张都是十分露骨,有拥抱的,挽着的,一同在餐厅里用餐,女人眼里的爱意不是骗人的,甚至还有……男人躺在床上,女人穿着浴袍坐在一旁。
孤男寡女,这他妈没有做什么,任谁都不信。
大家都不是傻子。
唐韫隐忍地看着那些照片。
“唐韫!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爱的人就是这副模样!你到底还要眼瞎到什么程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算什么?你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男人,你的身份,你的家庭,她都不稀罕!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唐韫我爱你,从十五岁到现在,整整十年过去了。”
“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用满腔热情去爱一个男人?只有我,唐韫,这辈子只有我这么爱你,除此之外,你找不到第二个人!”
她得笃定,好像这辈子只有她会拿命爱她,因为姜萸之带给他的爱就像泡沫,轻轻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是那么的不可相信!
唐韫声音依旧很冷漠,也很理智:“照片是假的。”
“假的?”温濡沁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她却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唐韫:“唐韫,你一定要这么盲目,这么愚蠢吗?”
唐韫从椅子上起身,俯身低头,垂下了眼,睫影在眼底映出一片阴影,无法看穿这个男人看到这些照片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他一张一张地捡起照片,动作不快,但却不慢。
对那些露骨的照片,他丝毫没有犹豫和停顿,也没有多看一眼地拿起来叠在手心,仿佛照片上眼里藏了万千爱意的人不是姜萸之。
温濡沁站在一旁愣愣看着,似乎没想到他能隐忍克制成这副模样。
她的心脏,突地抽得一疼。
过了很久,唐韫把全部照片捡了起来,朝她伸出手,眼底一片深黑,黑得望不见底,声音凛冽而冰冷:“底片和U盘。”
温濡沁望着他的手心,惶惶然一笑。
姜萸之回工作室换了一件礼服,简单地化了妆,驱车赶往唐韫所的宴会地址。
今儿是黄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她进来时,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触光交错,一派热闹景象。
但唯独没见到唐韫的身影。
姜萸之一边逢人招呼,一边寻找唐韫。
唐韫销毁照片和其他证据,从二楼下来。
正巧姜萸之也寻到了这边,在拐角的地方,两人猝不及防碰上,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对方。
明明彼此的目光平静得不像话,可无端端生出满腔无声的情谊。
好像是爱。
因为姜萸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就弯了起来,像藏了满天的碎星星。
“你去哪儿了呀?让我一顿好找。”她走过来。
唐韫摈弃了所有情绪和暗黑,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姜萸之被他抱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不明所以地问:“这是怎么了呀?”
唐韫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那次她落水肯定与温濡沁有关,可她竟然不是。现在也不难想,无非就是温濡沁用这些照片来威胁她。
他的心脏抽的一下,紧紧发疼。
“没什么。”抱了很久,唐韫终于松开她,望向她的眼角眉梢全是温润的淡淡笑意,“我们去见一见黄老。”
唐韫挽着她见完了老当益壮的黄老爷子,两人面带笑容和迎面的人招呼,姜萸之突然轻声道:“这次我可能保不了你了。”
“?”唐韫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本来唐韫算去接她,结果姜萸之神秘兮兮地要去干一番大事儿。
“这是秘密。”姜萸之言简意赅,看到许悉和卫素清手挽手过来,她立刻放开手,给了许悉一个拥抱,“悉悉。”
“姐!”许悉变了很多,眼角的笑容比以往更加柔软,走路时隐隐带着一股傲然的自信。
听前些日子于美珍破例带她去参加巴黎的春夏发布会,拿了一个还不错的成绩。
短短时日能有这些成就,实属不易,天赋和运气也缺一不可。
她亲昵地回抱姜萸之:“好久没见了,好想你啊。”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姜萸之拉着许悉去沙发上坐着,还让唐韫去帮两人拿点儿零嘴儿和饮料。
“你这地位怎么这么低了?”卫素清将胳膊搭在唐韫肩膀上,调笑。
唐韫无声地笑了笑,去一旁拿了些姜萸之爱吃又卡路里低的零嘴儿。
卫素清撇撇嘴,嘴上着不拿,手上也跟着选了一些许悉爱吃的:“她现在跟萸之一样了,只吃水煮,荤腥一点儿都不碰。”
唐韫突然问道:“不画画了?”
卫素清愣了愣,许悉画画确实很有天分,跟她母亲一样,去做模特着实可惜。
他抿了抿嘴:“其实她不是很喜欢画画,当时选择画画,也是……”
起这件事儿,自从许悉和家里闹翻后,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许家父母到现在都不知道许悉去做模特了。
若是知道,还不得闹出个什么风浪。
“这一家人……唉。”
许悉很少和卫素清谈起家里的事儿,他有时候有心想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至少他是相信许悉,相信她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亲弟弟推下去。
唐韫拍了拍卫素清的肩膀:“好好对人家就行。”
卫素清回头看了一眼和姜萸之聊天许悉,不知聊了什么笑话,两人开怀大笑,他似乎都能听见女人如铃的笑意。
他收回视线,笑道:“不管怎么,萸之也给了她很多帮助。”
唐韫从鼻音里轻轻一哼。
卫素清抬眸看他:“阿韫,其实我觉得你也变了很多。”
“是吗?”唐韫却浑不在意。
“可能是她改变你了吧。”卫素清自言自语道。
“不是。”唐韫一边回道,一边拿着零食走向姜萸之。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未变过,至少爱是这样的。
从未改变过。
……
许悉有事儿和卫素清离开了,唐韫又去和商业伙伴聊合作。
姜萸之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香槟,余光一扫,远远看见郑羽落坐在沙发上独自喝酒,她旁边是徐邵言和某个友人正夸夸其谈。
她招手叫来了一个侍者,笑着:“把这杯香槟送给那位郑羽落女士吧。”
侍者微微弯腰应下。
他走到郑羽落那桌,礼貌地询问道:“请问是郑羽落女士吗?那位女士让我把这杯香槟送给您。”
几人闻言望过去。
姜萸之闲适又慵懒地靠着,举起酒杯朝他们扬了扬,将豪门阔太太的姿态拿捏得恰好到处。
徐邵言怪异地看了一眼姜萸之,她言笑晏晏,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生气的痕迹。
郑羽落一顿,笑着接过侍者手里的香槟:“替我谢谢她。”她完,也朝姜萸之的方向举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等侍者离开,徐邵言停下与友人的谈话,偏头有些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郑羽落抿了一口香槟:“可能是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力吧。”她的态度很随意,好像一副根本没把姜萸之放在眼里。
徐邵言闻言嗤笑一声:“你和她之间能有什么吸引力?”
“听你这话好像挺瞧不起她的?你们俩可是绯闻传遍大江南北的对象啊!”
“吃醋了?”徐邵言伸手拢了拢郑羽落的腰,“我和她没什么,你看看她和唐韫的感情有多好?我们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儿。”
郑羽落低低一笑,将话题转到别处:“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去你公司没人,去家里也没个影儿。”
见她不在追问和姜萸之的事儿,徐邵言也松了一口气,现在觉得越觉得郑羽落比姜萸之要知趣,识趣。
毕竟,姜萸之这酒,送的目的可不单纯。
不就是明里暗里给郑羽落下马威吗?女人们的这些低级手段,他实在是瞧不上。
他靠在沙发上,神采飞扬,颇有一番要展翅大干一场的自信:“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要是成了就带你去夏威夷好好玩一玩。”
“真的吗?”郑羽落高兴坏了,“我们还从来没有好好出去玩儿一次呢。”
“这次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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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司机驱车送两人回家。
两人坐在后座,一言不发地望着各自的窗外,初夏的晚风吹在脸上,缓解了有些闷热的余温。
姜萸之的心里确实在想一些事情,如果赵西西没有改变主意的话,那她就要做出一些应对的方法。
不管怎么样,谁都不可以伤害唐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