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是啊,就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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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仿佛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让单以菱不自觉抬头,看向郑嘉央,而后看到了她身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郑元泽。

    单以菱犹豫片刻,但是悄声道:“皇上,此事牵连昭安宫,不知能否让大皇女先回皇女所?”

    单以菱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配合她,但希望什么都不明白的郑元泽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郑嘉央想了两息,点头同意。

    郑元泽心怀忐忑地离开,欣荣没一会带着证物回来了。

    郑嘉央坐在上首,平静地看着呈上来的物证。

    在杏微房中和昭安宫中分别找到的一看就是一对的银器信物;杏微房中搜出的包着毒药的油纸,虽是宫中所有人都能从内务府领的,但是上面却沾了君后宫中所焚香料的味道;还有杏微房中明显不符合身份的大量金银饰物。

    明显,也不明显。

    证物虽然直指君后,但君后若是一口咬定没有,也无法凭这些东西发落。

    毕竟物证是可以伪造的。

    七年妻夫,大臣们想,皇上偏信君后也是应该的,但想来她此时也是有些怀疑的吧。

    郑嘉央看向单以菱,“君后怎么?”

    单以菱知道,他不能再坐在这里了。

    单以菱站起,走下高台,行跪礼,而后直腰抬头,平静温雅道:“回皇上,臣侍没有做过,请皇上明察。”

    杏微就在他身后,闻言抬起头,膝行到单以菱身后,抬手揪住他的衣摆,“君后……救救俾子……”

    单以菱向后侧头看他,颇有君后的气度与端范,“你毒害君侍,我如何救你?若真有人指使你,你出来,或许还能有个全尸,不会累及家人。”

    杏微抽噎一声,低下了头。

    郑嘉央视线一一从几件物证上扫过,抬眼看向单以菱,冷声问道:“君后当真不知?”

    单以菱道:“回皇上,臣侍不知。”

    且不单以菱真的不知道,哪怕是郑嘉央之前没有告诉他是在演戏,他此时真是被冤枉了,也一定要不知。

    甚至哪怕,真的是他毒害了端君侍,那他此时肯定也是要不知的。

    反正不管怎样,这样总归没错。

    郑嘉央看上去似信似疑,正在思考如何如何处置,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忽然,杏微扑倒在地,紧紧抓住单以菱的衣摆。

    单以菱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去。

    侍从急忙把杏微拉开。

    杏微悄悄服了毒,口吐鲜血,声音断续,满是恳求,“一切……都、都按君后的……意思,求、求君后放、放过我的……家人,求……”

    杏微断了气。

    一条人命为证,也要栽赃给他。

    纵使单以菱知道自己现在是安全的,心中也难免忌恐,这次皇上信他,下次呢?

    下次若再有这种事,他能否保全自己?她还会不会相信他?

    到底是谁?他们或是……她?

    单以菱重新低下头。

    “皇上!”邵安再坐不住,跪下哭道:“求皇上为我儿做主啊!君后今日敢毒害宫侍,谁知明日还敢做什么啊?!”

    她掩面痛哭。

    郑嘉央似是不忍,杏微一条人命,终让她对君后的信任渐渐土崩瓦解。

    只是尚存一丝不忍,郑嘉央问:“君后还有什么可的?”

    郑嘉央手捏酒杯,左右轻晃了一下。

    单以菱看到,明白这是她让他咬死了不要认。

    单以菱道:“臣侍不……”

    郑嘉央将手中酒杯重重搁下,厉声道:“认证物证具在,君后还要抵赖吗?!”

    演戏嘛,总要有个起伏才好看。

    她现在虽然很凶,单以菱这次却没有害怕。

    毕竟她还在和他暗语呢。

    反正不管她如何,他只要不承认就好啦。

    单以菱:“臣侍……”

    “求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茂国公忽然从席中站出跪下,磕头道:“求皇上念在多年妻夫情分和大皇女的份上,放过君后吧!”

    单以菱一愣,缓慢眨了两下眼,脖颈僵硬地朝后看去。

    他娘,替他,认了?

    闻言,皇上平静下来,但显然已经相信,这一切都是君后做得了。

    郑嘉央面上冷漠,看向下首,“朕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做没做过?”

    单以菱过去最初震惊,不再看茂国公,回头看向上首,面色居然同样平静。

    他知道,他该没有。

    除了没有,不能其它。

    她相信他。

    他是在和她演戏啊。

    可陪她演戏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娘也在陪同皇上演戏。

    他娘若是提前不知道,绝不可能直接出来认罪,这种轻则禁足废后、重则赐死诛九族的罪,是不会有人平白无故认了的。

    除非受皇上示意。

    所以他娘和皇上,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并且商量好了,远在这场宫宴之前。

    却没有一个人想过提前告知他,哪怕是一句提醒。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宫宴过了近半,前不到半刻钟。

    皇上本来应该是没准备告诉他的。

    不然不会在宫宴上,私下里提前告知,肯定比在宫宴上和他话更隐秘合适。

    也许是那会她不知道想起什么,一念仁慈,临时改了主意。

    可若方才宴中,她没有临时想起什么,没有那一念仁慈,什么都没和他呢?

    所以她原本的算就是把他做棋子,任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随便污蔑、任他害怕惶恐吗?

    七年妻夫,彼此间毫无信任,感情依旧浅淡,像纸般一撕便碎……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按现在情势,“罪”已经在他身上了,她表面上定会发落。

    他娘和皇上早有密谋,那他现在所做一切,就不会太牵连茂国公府了吧?

    她让元泽和茜芮离开,明心里还是有那两个孩子的。

    单以菱看着郑嘉央,忽然笑了。

    而后他轻挑眉尾,勾唇对郑嘉央道:“是啊,就是我做的。”

    她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吧。

    只是他要这发落成真。

    众大臣宫侍前,认了罪就无法挽回,这君后的位置,他不要了。

    他不要再和她一起演一场他根本就不知道来龙去脉的戏。

    他从始至终都是棋子,都是局外人。

    相信?

    信任?

    呸。

    单以菱叩首,心下无比轻松,“请皇上降罪。”

    大不了一死,也好过终生这样压抑地活着。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控制。

    郑嘉央端起酒杯,喝完杯内剩余的水酒,甩手朝单以菱砸去,只不过砸歪了,砸在了正抬起头看着君后,已经不哭了的邵安额上。

    皇上正在发怒,邵安不敢什么,只得忍了这无妄的皮肉灾祸,低下头不敢再看,额上没一会鼓起一个肿包。

    郑嘉央从没见过这样的单以菱。

    请罪的声音清脆得仿佛像一只没了束缚,即将要飞走的雀一般。

    深宫高墙的,想飞走?

    翅膀倒是很硬,很有能耐啊。

    还有,她的君后……从前好像也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吧?

    挑眉勾唇,那语气,是在挑衅她吗?

    郑嘉央食指“哒哒”敲了两下,慢声道;“哦?那君后和朕,你是怎么做的?”

    单以菱:“……”

    ……就先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呗。

    单以菱什么都不知道的,决定瞎编。

    “让杏微在糕点中下毒,而后放到端君侍桌上。”

    郑嘉央:“下得是什么毒?”

    单以菱:“随便拿的,忘了。”

    郑嘉央:“什么时候与杏微联系的?”

    单以菱:“十天前。”

    郑嘉央:“派谁去和他的?”

    单以菱不欲牵连别人:“我自己。”

    郑嘉央:“为什么要毒害端君侍?”

    单以菱;“我不喜欢他。”

    好好一盘棋,被他搅了个稀乱。

    郑嘉央看了眼不自觉又抬头的邵安,想来邵安自己也没想到君后居然会承认,就像她永远也不会清楚,她计划里本该给卢卫侍的糕点,为什么端到了自己儿子桌上。

    君后这一认,邵安不起疑就怪了。

    棋局已乱,再照原来的计划继续下去也没意思。

    反正来日方长。

    郑嘉央好整以暇,看向今日唯一的变数。

    她忽然想起方才那双似怨非怨的带情眼眸,问道:“君后为何不喜欢他?”

    方才单以菱每回答一个问题,跪着的茂国公额上冷汗就多一层,正要出声劝阻,被郑嘉央轻飘飘一个眼神压在原地,不敢动弹出声。

    单以菱想了想,觉得既然都破罐子破摔了,不如实话实。

    他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单以菱细数:“他刚入宫的时候,笑着我额上发饰和衣服不搭,语气虽然不错,但明显就是在嘲讽。”

    “他侍寝第二日,没来昭安宫请安,过后却什么身子疲累,想来君后不会在意,他是宫侍,不来请安我为什么不会在意?”

    ……

    “端午宫宴,他指手画脚,给我平添了许多麻烦。”

    “所以我不喜欢他。”单以菱看向郑嘉央,目光灼灼:“只可惜拿错了药,没有拿成见血封喉的毒药。”

    单以菱不信,他到这种地步,她还能不下令废后。

    全殿寂静,众人望着中间跪着的男子。

    纵使一身精致宫装,却依旧显得纤薄,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敢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茂国公以头抵地,只觉得今日若不见血,怕无法了结,只希望不要牵连到茂国公府。

    从前温顺乖巧、毫无脾气的白文鸟一朝展翅,就要往宫墙上磕,想磕出一片艳色血红花来。

    想死?

    郑嘉央眯了下眼,遮住眸中无情与凌冽。

    那也得看她准不准。

    死不难。

    但他今日毁她棋局、逼她下命,这笔账,还是要他活着才能算得了。

    “是吗?”郑嘉央笑道:“朕竟从来不知端君侍如此对待君后……来人,传朕旨意,端君侍不敬君后,褫夺封号,将为末侍,迁居淑清宫,身体未好之前,就在宫中思过,不必出来了。”

    端君侍……邵末侍不能再生育,身体是永远都不会好了。

    邵安急要求情,便听皇上又开了口。

    她不能断皇上话,否则自己官位不保,只能听她对君后的发落。

    郑嘉央看向单以菱,温声道:“君后到底是做错了,就罚……在宫中思过半月,扣三月俸禄。”

    她似是想起他方才的话,补充道:“对了,思过期间,各宫宫侍依旧要去昭安宫请安,君后觉得如何?”

    单以菱:“……”

    单以菱对上她没有感情双眼,背后发毛,不自觉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