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明天吃肉 “啊!主子!您已经有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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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 孟怀期没有目送柳蕴娇离开,而是先她一步动身,只留下话要去办一件事。不过柳蕴娇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 她心里叹了口气,怕是谁又要遭殃了吧。

    茶肆外头有一个茶棚,是专门为有钱人家的下人奴才准备的, 主子在里头喝茶议事,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往往在外头候着。六月的天热,茶肆老板便支了茶棚, 里头设有板凳和茶水。苍术和欺霜就坐在茶棚里, 喝茶聊天等柳蕴娇出来。

    苍术最近心情都不好, 昨儿夜里还故意找茬,和安伦了一架。

    “烛叔,你到底在郁闷啥呢?”

    苍术不话, 闷了一口茶,仿佛那茶是酒水似的。

    欺霜知道苍术心里不痛快, 却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他, 昨儿她问出疑惑, 苍术不搭理她, 今天她又问, 结果还是一样。

    京城来的流言蜚语在安庄肆无忌惮地被人道,他这才知道,和他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竟是被逼到失了本心。被逼吗?呵……他知道苍叶在晏楚恶名昭著也不能全然怪这个世道,他心底清楚是她变了。只是一时间陷入迷惘, 懊恼自己,麻醉自己,欺骗自己……明明不该再在意这样的女人, 可他又难以忘怀年少时两人绝境求存的共情。

    有时候他的绿蛇蛇醒过来还会告诉他,绿蛇蛇想念粉蛇蛇了。冷血畜生况且还有人情味,他生而为人,做不到心如止水,做不到啊。

    他如今是柳蕴娇的人,而柳蕴娇和苍叶又全然在对立面。

    这些日子,柳蕴娇的种种,他皆看在心里,对他的关怀,对下人的善待,她的赤诚,聪颖……他是心底里认了这个主子的。

    而苍叶与他的过往,在他心底亦有烙印……

    “跟你几回了,不要叫我‘烛叔’!我不吃竹鼠!”

    欺霜被吓了一跳,委屈巴巴道:“知道了嘛,阿烛。”竹鼠明明很好吃!可怜她这个弱女子还要承受阿烛的迁怒,呜呜。

    苍术叹了口气,忽然殷切地看着欺霜,问道:“欺霜,假设,假设你年少时候有个很喜欢的青梅竹马,他坚韧自强,温柔善良,可你们因故走散了,为了生存,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变得自私残忍,杀人害命,全然不似少年的他,如此……你还会继续喜欢这个人吗?”

    这剧情……好像听话本子似的,倒还挺刺激。欺霜很有兴趣,于是设身处地为苍术思忖了一番。

    “其实……我这人帮亲不帮理,他变坏了,也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他。”欺霜着着竟脸红了,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触了我的底线,我就不稀罕他了。他可以杀人害命,但是不能伤害好人,尤其是我在意的人。但凡他伤了一点点我在意的人,我都会跟他翻脸的!既然他在自己和我中间选择了他自己,明我在他心中没那么重要。”

    苍术如梦终醒,他忽然明白该怎么做了。

    苍叶伤害过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无法追究界定,但苍术自己在世上在意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苍叶若还在乎他,一定会手下留情。

    欺霜话音刚落,柳蕴娇便从茶肆里走了出来。她看到自家主子,乐得赶紧跳起到主子身边。

    欺霜谨慎地问柳蕴娇:“主子,您是不是喜欢孟公子呀?”

    柳蕴娇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

    “欺霜,你这脑袋瓜里每天能不能装点别的?”

    欺霜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先是一阵自责,后又期待起来,眼神大方光亮地凑到柳蕴娇旁边,“主子,我和九离都两天没看到主子写的新话本了。”

    合着是柳蕴娇写的话本子让这个丫头成天乱想,看来下次她得写点红色正能量。

    苍术走上前,大大方方拍了拍欺霜的肩,“别想了,你家主儿名花有主。”

    “啊!主子!您已经有了婚配了?他姓甚名谁、长相如何、性格可还合适?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可有恶婆婆?”

    “……”太子爷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如此揣摩,定是得气到吐血。

    天气太热,回到院里,柳蕴娇已然出了一身细汗。尚未坐下身,常幼就兴冲冲地请柳蕴娇去看他们在稻田旁边新修出来的茅屋,柳蕴娇心里也很欢喜,便随常幼一同前往。

    常幼知道女郎挂心稻田,看完屋子后,就领着柳蕴娇往田间去。

    这几日由于高温,水稻的生长速度有所减缓,女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批新奇玩意儿,让他们手动增加空气的湿度。那新奇玩意儿通身是水壶的模样,只是头顶多了个按压的部件,只要往壶里装满水,按压它的头部,里头的水便能被压出来,喷洒在空中,水珠细密如雾,均匀细密地洒在稻叶上,如雾一般铺洒了薄薄的一层,丝毫不会因太阳聚光而灼伤叶片。

    安伦每日都会领着人喷洒水雾,只几天下来,水稻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翠玉葱茏的样子。

    女郎的心思安伦猜不透,但女郎每一次送来的,无论是计谋还是用具,都是他们最急需,最稀缺的。安伦这两日下山看过,整个安庄镇最好的稻谷就是女郎家的!叶片宽大,直挺精神,播得早的,有些都已经冒了的稻穗。

    彼时安伦正在喷洒水雾,他耳力很好,大老远便听到女郎的声音。安伦呼吸慢了一拍,当即擦干净脸上的汗,草草整理了自己的衣装,他希望女郎能看到他最好的样子。女郎的步子渐渐近了,他腰背挺得笔直,双手竟局促地不知道如何摆放。

    “安户长。”

    安伦依言转过身来。“女郎。”

    女郎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帷帽。

    他见过女郎的真容,知道帷帽底下藏着的是如何的惊艳绝色,一个女儿家独身出来闯事业,美貌便是一种危险。他心底希望女郎随时都带好帷帽,远离那些图谋不轨之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要带领大家护育稻田,还要指挥他们砌墙堆瓦,我这是把你一人做好几人使了。”柳蕴娇有些尴尬,想起买下耶勒人那日,人牙子的“一人做两人使”,没想到一语成谶。

    安伦语气诚挚,且有些无措:“女郎怎会这样的话?属下从未觉得辛苦。如今安伦已经是女郎的人,便是女郎让属下上刀山下火海,安伦也是在所不辞的。”

    “喷壶好使吗?”

    安伦怔了怔,没想到女郎会问这个问题。“很好用,有了喷壶,稻子苗情才渐渐转好。只是属下愚笨,研究了几日,也没明白里面那根旋转的铁丝是怎么把底下的水压上来的。若属下能学会,便不用女郎费心思了。”

    柳蕴娇听着安伦的回答,视线看着梯田上忙碌人的背影,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

    其实,即使安伦不研究,柳蕴娇也没费心思,毕竟喷壶是她直接找系统要的。

    安伦用心,柳蕴娇还是觉得很感动。

    大家都把这片稻田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甚至农忙刚闲下来,就有人决定在山下落户。他们的心,仿佛真的扎根在这片山上。

    柳蕴娇透过帷帽量安伦,这些日子,他都晒黑了不少。穿着一件无袖的褂子,露在外头的臂膀结实壮硕,肌肉自成,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安伦的过往,她没有过问,但这不代表柳蕴娇猜不出个一丁半点。耶勒汉子会在私下里唤安伦为“少领主”,即使安伦多次提醒,他们也改不了心底最深的反应。他们认得许多药材,还能辩出毒性,偶尔还会拿山野间的药材与耶勒宫廷的贡品作比较,从不避讳柳蕴娇。

    柳蕴娇敢肯定,安伦在耶勒的身份必定不凡。

    “想过回故乡吗?”

    这句话,不仅问安伦,也是问常幼。

    常幼有些吃惊,故乡两个字,很久没有占据他的脑袋了。

    常幼心思飘忽,回那个有着古老的森林,潺潺的溪水,遍地奇珍异宝的地方吗?

    不……是兄弟反目,兵戎相见,连累无辜百姓遭受苦难的人间地狱……即使少领主早年就带着族人迁往边境,也没能避免一场灾难。他们够听话了,朝廷让他们挖河他们便挖河,让他们开山他们便开山……饶是如此听话的部族,还是被朝廷赶尽杀绝。

    安伦垂眸,不知眼底神色。

    常幼心里的情愫很复杂,他求救一般地看着柳蕴娇,“女郎,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养育之恩此生必不能忘。但女郎的再造之恩,亦如同让我们重生!”

    不远处干农活的汉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三三两两凑了上来。

    “回故乡?回去怕是得没命哦。”

    “女郎供我们吃,供我们住,给我们活儿干,还给我们发工钱,天底下没有比女郎更好的人了!要是我得了好处就走人,那我真是不配为大男子汉!”

    “女郎难道不要我们了吗,呜呜……”

    大家七嘴八舌的,但都有着自己的立场,那便是,追随柳蕴娇。

    安伦忽然抬起眼眸,眼里汹涌如浪,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抱拳过头顶,走上前一步,“安伦此生只愿追随女郎。但安伦有个不情之请。”

    “但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