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第 180 章 晏惊寒人生第一次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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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逃了两个犯人, 大理寺卿黄盛然却也遭人掳走。

    黄寺卿本以为,要么自己是遭仇家来寻仇,要么是遭犯人报复, 总之是为了胁迫他,他不会好受。没想到暗地里的人把他带上不知去向的马车,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啥也不强迫, 只是不能跑。

    更为奇怪的是,黄盛然用来办公的笔墨纸砚、印章公案, 都被一齐带上了马车。

    他渐渐发觉, 马车是往江南走的。

    马车外头坐着两个男人, 有一个叫魏泽的,武功高强,但不苟言笑。还有一个叫阿满的车夫, 人憨厚老实,黄盛然有什么要帮助的, 都会找阿满。

    黄盛然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 胆子也大了些。

    “把我人掳走, 不绑着我, 反而是带来了我办案需要的物件, 你的主子,总不能是请我去外地查案吧?”

    阿满笑答:“咱们听主子命令办事,主子的意图咱也猜不透。”

    “那你们主子是谁?”

    黄盛然办案之人的职业病来了,他看到阿满神色一亮, 眼里漫出自豪。想来此人的主子把阿满的心收的服服帖帖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黄盛然就能放心些,阿满是个好人, 他死心塌地的主子,想必也不会太差。

    “前头就是镇口了!我们主子,他没给您个招呼就把您掳走,此事多有冒犯,为了表示歉意,他要亲自来接您的。”

    黄盛然优哉游哉地挑挑眉,既然是有求于他,那他就得端出被求之人的高傲姿态以挽尊。他不仅是大理寺唯一的寺卿,会断案,会验尸,更有过目不忘、听则烂熟于心的本事。他这样的人才,他家主子,自然是要求着他的。

    等他看到阿满的主子,他险些跪了下去。

    “太……太……”

    “孤在金河的职位是金河总督。”

    “总、总督!您不是、不是……”

    晏惊寒微微一笑,“不是失踪了,对么?”

    黄盛然有些尴尬地点头。

    阿满瘪瘪嘴,“三皇子的话,不能信。”

    晏惊寒冷冷一笑,也并未追究。

    “孤知道寺卿挂心两个逃犯的行踪,便帮寺卿暗查了一手。三日内,寺卿便能见分晓。不过寺卿只身一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金河,若没有孤的帮助,只怕也是抓不到逃犯的。”

    黄盛然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这狐狸话里话外的威胁,他不是听不懂啊!

    “微臣自知势单力薄,定会听从太子爷的指令。太子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微臣……”

    解决了黄盛然,晏惊寒没有多在马车里逗留。跳下马车,外头的天气阴沉得像要天黑。

    分明才午后。

    今日气压很低,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的心跳错漏了一拍,这种不真实的濒死之感让他陌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失,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烦躁。

    他的脚步快了许多,为了甩掉那莫名的烦躁,他甚至直接凌空踏起,飞身而走。

    两日没见到娇娇了。分明没有分别很长的时间,他却忽然间觉得漫天的失落和焦心,不会是错觉。

    柳蕴娇,但愿你一切都好。否则孤会生气。

    玄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

    晏惊寒耳力极好,离柳蕴娇购置的宅子还有些距离,他便听到宅院里传出不少急促匆忙的脚步。

    他心底一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直奔柳蕴娇住的内寝。

    一路赶来,平素里矜贵惯了的太子爷,风尘仆仆,衣衫凌乱,发丝松散。

    内寝里此时此刻一共三个人,柳蕴娇的两个丫头,还有个戏服男子,他认出那是风雨楼主。他们比晏惊寒更狼狈和无助。

    晏惊寒视线很冷,寒冬腊月化不开的寒冷。

    榻上躺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姑娘,她很乖地躺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个了无生气的雪娃娃。

    雪白的柔荑撩至肩膀,上臂赫然两个红褐色的齿印,还有一条红褐色的细线。

    欺霜擦了眼泪,竟还无法相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主子的脸苍白得吓人,大夫也束手无策,她真是好后悔,自己嚷嚷着去听什么戏?欺霜哀怨地看了一眼孟大头牌,美人都是祸水,这样的悲剧故事主子在话本里已经写了好几次了,欺霜怎就不记性?欺霜紧绷着脸,端血水出去。

    九离鼻涕眼泪花了妆,她求救似的到晏惊寒跟前,还摔了一跤,“姑爷!主儿她中蛇毒昏迷了!”

    “大夫呢?”他听到自己声音很低沉,还有些干哑。

    “大夫来过好几个,开了些清毒的药,除此之外束手无策……他娘的到底是哪个狗东西养的蛇伤了主儿啊!我都把蛇剁成肉泥了,可是主儿还是醒不过来!九离真的好没用啊!呜呜哇哇!”

    晏惊寒不语,周身散发的气场让整个房间更加压抑。

    晏惊寒那般寒戾的模样,竟让孟怀期也觉得有些可怖。

    “娇娇中的是以蛇毒为媒介的剧毒,至于什么毒,还不知道。伤口在手臂,毒性显示在经脉,从伤口处往外沿……目前还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毒性行至心口,那便是……无力回天。”孟怀期声音哑然,他忽然好恨自己的无能,自己会用蛊,却对毒物不熟悉,晏惊寒来了,他竟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不过,晏惊寒来了就好。

    他守在柳蕴娇身边,只是为了把晏惊寒等来,有晏惊寒陪着娇娇,即使她昏迷,也能安心一些吧。幸好,晏惊寒来了,他没让他失望。

    孟怀期没算多留,当下就要出去寻解毒之法。

    “她醒来之前,你都陪着她不要离开。半个时辰前她发了高热,口中喊的是你的名字。现在高热是消退了,但还会复发。退热一定要及时,否则会加快毒素在体内游走。”

    晏惊寒好像没有听到孟怀期的话一样,木然地走到床榻边上。

    孟怀期长吁一口气,不管晏惊寒听没听见,他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他转身离去,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体内的蛊,快到时日发作了。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这一次,便是拼了死,也要尽快把娇娇救回来。

    晏惊寒八尺男儿,这样干站在她床头,挡了日光,会让她觉得逼仄的吧。他目光柔和,贴着她的床畔坐了下来,握起柳蕴娇胖乎乎的爪子,他心底滔天翻滚,她的手,好冰。

    九离连哭也不敢哭出声,生怕扰了姑爷,她悄悄地抽噎,却听到姑爷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姑爷?”

    “那条蛇,长什么样子?”

    九离起就恨,“是粉色的!猩粉色!那蛇不过比巴掌长一点,的一只,咬下去却是要人命!”

    他双眼微眯,嘴角抿紧。

    在淑娴宫,他救娇娇走的时候。他曾经告诫过皇贵妃。

    娘娘若干扰到孤眼皮子前了,孤也不是甘愿吃亏的。

    看来皇贵妃从来没有把他过的话放在心上。

    晏惊寒冷笑一声,他周遭的气压冷得可怕,让九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药应当熬得差不多了,我去把药端来。”

    姑爷好吓人,主儿又昏迷,她一个人在房里真的好无助。要是可以,她宁可中蛇毒的人是她,不要让主子遭罪了嘛!老天爷你真的是有眼无珠啊!

    柳蕴娇又烧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喃喃。

    她一定很痛,连昏迷也是紧皱眉头,毒素在身体里慢慢游走,时不时便会抽搐一番。

    柳蕴娇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汗水顺着眉间的川纹汇集,晏惊寒颇有耐心地擦去,清水沾湿白巾,覆在她的额头。片刻取下再换水,待白巾凉透,继续敷上。同样的动作,他平静耐心,重复了无数次。

    他受伤时,她是这样照顾他的。他学会了,如今,他也如此照顾她。

    他知道,自己此刻面上有多平静,心底就有多汹涌。

    他本来想慢慢等,等到宫中的几位自乱阵脚,互相残杀。他本不屑动手。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该死之人,让他们多活一天,就是为祸他人。更何况,他们动了他唯一的女人。

    柳蕴娇身上很烫,手臂的红褐色毒线游走得快了些。晏惊寒脱了外衣,躺到她边上,将她揽入怀中。

    他身上凉快,他以自己给她退热。

    贴着柳蕴娇高热的身子,晏惊寒听到她的心跳,心跳快到异常。他试着一道一道抚平她背后如瀑的发丝,在她耳畔轻声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跳平缓了些。

    九离端着药进来,看到榻上这一幕,她鼻子竟有些酸,一定是主儿的病情又严重了。

    “姑爷,我伺候主儿喝药。”

    晏惊寒凝着神色,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九离舀了一勺汤药,心翼翼地靠近柳蕴娇苍白的唇瓣,勺子倾斜,汤水竟从嘴角滑了出来。

    九离连忙擦干净主儿身上的汤水,更加心地又尝试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九离无助地哭。

    晏惊寒脸色铁青。

    他冰冷的视线点到九离身上,让九离无端了个寒颤,险些就跪地上了,哭喊道:“姑爷,主儿……主儿她不张嘴……”

    “药给我,你出去。”

    九离只好照做,是她太没用了。离开内寝的时候,有些担忧地看了两人一眼。姑爷不会骂主儿让她喝下去吧?呜呜,姑爷好可怕。

    晏惊寒墨眸沉定,他感受了碗壁的温度,舀了半勺汤药,手顿在半空,“娇娇,你若敢不吃药,孤定收拾你。”

    饶是内力深厚,他的指尖还是有些发颤。

    汤药仍是从她的唇边滑落。

    晏惊寒人生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助。

    他双眼发红,眼中的血丝突兀可怖,凝视着榻上呼吸清浅的女子,不知如何才能将她唤醒。

    柳蕴娇手上的毒线却片刻不停地往肩头上游移。

    欺霜进来换水,她看到主子被药液弄脏的衣领,心里明白了什么。

    “姑爷,要不您试着以口渡药?我时候,见过我哥那般照顾嫂子。”

    这是毒,片刻耽搁不得。

    晏惊寒没有多犹豫,仰头含了一口药,苦味蔓延到口腔的各个角落。他俯下身,贴上她温热的唇瓣,一点一点,少量多次,渡药进她口中。

    晏惊寒听到吞咽的声音,紧锁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

    然而,娇娇的眉头却皱的更紧。这么苦……她若醒着,定是不愿喝。

    晏惊寒整夜没合眼,守着柳蕴娇。安抚、擦汗、退热……他一人亲力亲为,甚至用纸笔记录下这一夜的所有情况。她多久呓语,多久抽搐一次,发热持续多久,但愿他记得清楚些,能让解毒之人更有把握。

    黎明之前,柳蕴娇的毒性还算稳定,没有再发热。

    他穿好衣裳离开,趁着满夜最后的星光,燃放了一颗信号弹。

    喝了整夜酒的苍术,迷糊间正好看到了这颗信号弹,他心中一沉,连忙赶上山,却没有发现太子爷的踪影,显然他已离开。而苍术做好的两张人皮,也被拿走。

    苍术心中斗争激烈,按住袖中不安分的绿蛇,神色痛苦。

    这是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