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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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潘婧身上就多了两三升的汗。她放下碗,看了一眼碗里还剩大半米饭的舅妈,低声道:“我先去收东西。”

    回到房间,她先开窗,让晚间微微凉爽的风透进来,然后才从旁边拎过箱子,放在地上。

    银灰色的行李箱,不大,能装的东西也不多,她收拾了两件T恤,几条牛仔裤,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基本上就没什么空位置了。

    收完这些,她坐在床沿上稍稍休息一会儿。

    还没五分钟,门就从外面推开。舅妈手里拿着两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炒好了的土特产。

    “把这些也带上吧,你第一次出远门,肯定吃不惯外面的饭。”

    潘婧点点头,将塞得满满的行李箱扒出一个空,塞了进去。

    她从十七岁就住在舅妈家了。父亲在她三岁时就丢了命,她那时还尚未记事,只听别人提起过,是在煤厂工正好碰上坍塌,埋在了里面。母亲病病歪歪多年,脾气差,最喜用暴力话,十七年来,从未给她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所以两年前她突然死了,也并没让潘婧掀起什么感情波澜。葬礼那天,她用力了又用力,都没挤出一滴眼泪。

    相比起来,反倒在这儿过的两年,才能品出几丝甜来。

    但叨扰太久了,总是不太好。这半年,她早看到了舅父眼中的不耐烦和舅妈的无奈,她也理解,自从多了自己,不仅饭菜吃食得多备一份,就连衣服鞋袜也得备上,更不消学费生活费上的开支。

    不过她成绩不好,如今高中读完,也没了可去的大学。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闯闯,看能不能挣点钱回来。

    第二天的火车在早上七点四十。她五点半就起床穿好衣服,给大家煮了锅面条。

    舅妈还在催林洋起床,他现在正在读高三,成绩一般,脾气却挺大。舅妈隔着门叫了两声,他直接把枕头扔了出来,老子长老子短地骂了起来。

    舅妈没敢再喊。

    “先吃吧。”潘婧盛好面条,自己坐下来吃。

    她时间紧,花了六七分钟吃完,洗碗的时候,林洋从屋子里出来。

    “还有没?”他问。头顶几根长一些的头发竖起来,潘婧知道,他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有。”

    林洋慢吞吞盛了一碗,坐下吃。

    潘婧洗完碗,从屋里把箱子拖出来。“那我走了。”

    听到声音,舅妈从厨房里出来:“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坐公交就行。”她又从桌上拎起那个大大的背书包背在背上,“您送林洋上学吧,他高三,时间就是金钱。”

    完就推开门。

    林洋几口扒完面条,也跳过来,捏住行李箱的手提杆:“我给你提。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虐待你。”

    这是一片旧居民区,没有电梯,装潢也简陋。而且舅妈一家还住在七楼,如果单单凭潘婧一个人,这个行李箱确实很难提下去。

    她笑笑,对林洋了声“谢谢”。

    换来林洋一个没什么耐心的白眼。

    时间还早,公交摇摇晃晃过来的时候也没载几个人。潘婧上了车,回头看他们。

    林洋甩着胳膊走在前面,只一边肩膀上挂了书包带子,完完全全一副校霸模样。

    舅妈倒是看了好几眼车子,好像还偷偷抹了几把眼泪。

    潘婧看了好几眼,转头坐下。

    这趟火车开往津市。潘婧没出过远门,到现在也只从书本上看到过津市的城市面貌,只觉得灯火璀璨,人变得异常渺。

    而如今自己也要变成这座城市的一员了,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

    但早上实在起的太早,坐上火车不到三十分钟,她就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

    这一趟旅程时间足足有二十个时,因为钱不够,她没买高铁,也没坐卧铺。蜷缩在座位上不知睡了多久,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又麻又疼。头也炸的厉害,太阳穴一突一突,像要蹦出去。

    潘婧从包里拿出一只水瓶,撑着站起来,到水房接了一瓶水。

    润润嗓子之后,舒服不少。

    如此循环往复多次,火车终于开到了津市。

    光是郊区,就繁华的不像样子。

    这才是大城市,潘婧脑袋趴在桌上,开始止不住地幻想之后不一样的生活。

    最后,车门开,属于津市潮湿闷热的空气涌进来,她吸了几口,咳嗽出来。

    凌三点,要是在故乡这会儿应该整座城市都漫着睡意,可在这儿,霓虹灯仍旧闪着各种颜色,欢迎着每一名外来人口。

    人潮汹涌。

    潘婧拨不开人群,便干脆随着人潮往前走,过了出口,外面的人更加多。

    有介绍宾馆的,拉车的,好友叙旧的,络绎不绝的人。

    到这儿之后,人就散开了。

    潘婧茫茫然走了一会儿,终于遇到有人走向自己。

    中年男人,皮肤极黑,所以只看得到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以及略有些恭维的笑。

    “住宾馆吗?”他,“我开的宾馆就在附近,条件特别好……”

    潘婧反应过来。

    当务之急是快些找个地方睡觉,现在已经凌了,休息好明天开始找工作。她身上钱不多,一千块,应该撑不了多久。

    男人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动了。

    “我带你去看看。”他。

    完他就转身,潘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一晚上多少钱啊?”她盘算了一下,开口。

    “不贵。”男人答的含糊。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面的路越发黑了。路灯甚至坏了几盏,好几个地方都看不到半个人影。

    “还有多远……”她捏紧书包带子,遏制住想往回走的念头。

    “就在前面。”

    又走了一会儿,路上彻底没灯了。

    “我不去了。”潘婧了一句,开始往回跑。

    她不是没在新闻里看过一些报道,那些女孩,被人杀害,抢劫,碎尸……

    她拔脚往前。

    于是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群男人。他们像早就守好了似的,把她往回拉,最后她甚至倒在地上,身体被拖过石子路。

    “快,翻箱子。”

    “他妈的,光是些衣服!”

    “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好像是吃的。”

    玻璃瓶被扔在地上砸烂。那是昨天舅妈给她炒好的酱豆还有油辣椒。

    “这儿有现金。”

    “一千块。玛德,穷的他妈要死。卡都没一张。”

    “算了别数了,都带走。人死了没!”

    潘婧被扔在角落,脑袋重重磕在身后的围墙上,眼冒金星。

    她连话都不出来一句。

    那群人离她越来越远,她甚至庆幸,只要还活着……

    但没过一会儿,那群人似乎又回来了。

    脸上有极强的光,应该是有人将电筒照在了她的脸上。

    “长得不错。”有人啧啧称赞。

    “就是有些瘦了,估计没手感。”

    一边这样,一只粗糙的手忽然放了上来,隔着衣服捏她。

    “胸挺大。兄弟们有福。”

    潘婧反应过来,猛然往后退。后面是围墙,退无可退,她只能凭着感觉往另一个方向。

    但旁边,则是一堆尖利的碎石子。

    她毫无防备倒上去。

    原本就痛的发昏的头瞬间变成了另一种感觉,脑后有热热的液体流下来,她想伸出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操他妈的!这么刚烈!?”

    “不会死了吧,流血了!”

    潘婧已经没了意识。

    她的世界变成一片黑色的湖,除了脑后的疼痛,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走,快扔了。死人了!老子可他妈不想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