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余山没有立刻答应回学校,窝在余赋怀里,缠着余赋给他讲了许多事情。
黎世尧和何霄就坐在旁边,他们本想回避,但余赋却都是些实话,不必回避。
医院给余爷爷开了点药,暂时压制住他的病情,但依旧不容乐观。
余赋像父亲般搂着余山,坐在余爷爷隔壁的床上。
余山出生没多久,余爸爸和余妈妈乘车去外地工,半路出了车祸,都没能活着回来。至此,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全靠着余爷爷的养老金和退休金活着。
提到这里,余爷爷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老年丧子何其痛苦,还牵累了两个年幼的孩子。他别过脸去不想让两个孙子瞧见,眼泪却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余赋叹了口气,:“最难的那年,家里一百块都拿不出来。过年的时候,桌上只有米粥和咸菜,半斤猪肉还是从隔壁阿婆家借的,就给你单独煮了几片肉,我和爷爷都没舍得吃…”
提到这段时期,余赋也有些哽咽,余爷爷更不用。
余山也懂事了,他明白哥哥的不容易,他的手放在余赋脸颊,帮他擦掉眼泪。
原来,有人一年到头吃不到一片肉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生活让黎世尧和何霄也跟着心酸。
他们生活在大都市,人生最难的时候也比余家好过得多,更是从未听闻这样的苦难。
余赋抹掉眼泪,接着:
“后来,你也该读书了。我和爷爷商量好了,我去城里工,他种点水果去街上卖,你就好好上学。你能念到哪步,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读到哪步。”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和四年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需要太多钱了,就算余爷爷掏出棺材本,也供不起两个学生。贫困生补助虽好,但压根无法减轻重担。
所以,余赋必须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为余爷爷养老和供读余山都成了压在十五岁少年肩上的重担。
“白天,我就在餐馆当服务员;晚上,我就去网吧里当网管,半夜就回到合租房,找块地方窝会,这样的生活很苦。”
余赋捧起余山的脸,强忍翻涌而上的眼泪,:“山,真的很苦,我不想你以后也过这样的生活。你有的选择,你还有机会去改变,你可以过上好日子。”
余赋又怎么不委屈呢,他也是个孩子却要承担这么多。
所以,当余赋听到余山不想读书时,他几年来的委屈全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好好读书,山,你给我点希望好不好。”
余赋几乎是在哀求着,在他痛苦的生活里,余山已经成了他的希望,成了他活下去的信念。
余山也是泣不成声,他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余爷爷也转过来,抬手让余山过去,紧紧握着他的手。
“咱们家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哥,你不能没良心啊山,你得好好读书才对得起你哥!你听到没得!”
“听到了!”
那天,余家人哭了很久,仿佛要将他们满腹的委屈全哭出来。
贫穷就像两座大山狠狠压在他们心头,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们。
余光里,何霄眼眶微红,也被触动了心弦。
黎世尧与他十指交扣,指尖点着他的手背。
…
当天晚上,黎世尧就开车带着何霄和余山回了八山镇医院。
余山抱着自己的书包,眼神却坚定了许多,他表示再也不会逃学了,独自回屋了。
黎世尧看看身边这位,依旧不太对劲。
睡觉时,何霄锁好门窗后,没有和黎世尧闲聊,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
黎世尧没有展开被褥,而是掀开何霄的被褥,躺了进去,将心情低落的何霄搂紧。
如果他想诉,那黎世尧就在这里,会听他倾诉所有心事。
何霄回抱住黎世尧,他很想他没事,但他不出口。
黎世尧手指插在何霄的发丝里,哄着:“累了就睡吧。”
“睡不着。”
“那我陪你会儿话。”
何霄想告诉黎世尧很多事,为什么他讨厌雨天,为什么他家欠了巨额债务,为什么他妈独自带着他回原城…
但是,他不出口。
于是,何霄憋出了一句话:“我想我妈了。”
“回去了,我们一起祭拜阿姨。”
黎世尧不知道何霄内心经历了多少风雨才平静地出这句话,他顺了顺何霄的发丝。
“你再等等我。”
“好,不着急。”
无论要等他做什么,黎世尧都愿意。
第二天,张奚之到了,黎世尧接的机。
艾尔林一早就把张奚之的行程信息发给了黎世尧,还提前邮寄了氯西汀药物给黎世尧,是以防万一。
张奚之拎着行李箱,站在社会车辆通行道。隔着老远,也没法叫人忽视了他,简单的服饰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贵气。
同样,张奚之也没办法忽视黎世尧。男人气质出众,扮干净整洁,与身后的脏货车格格不入。
“黎哥。”
“嗯,上车吧。”
两人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发短信汇报行程。
张奚之没放过这个举动,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何霄第几节有课?”
“五六七节。”
“哦。”
罢,张奚之重新塞上耳机,歪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情绪并不高涨。
相处几年,黎世尧明白这就是张奚之的性格。
他不爱与人交流,随时都带着耳机听歌,坐车时喜欢安静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但黎世尧猜不准张奚之的情绪是好是坏。
“放心,最近很稳定。”张奚之恹恹地看着窗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有了些活力。
“嗯。”
一路上,张奚之没有开口问过两人的感情状态,看着并不感兴趣。
黎世尧知道,他其实挺关注的,但他不敢问。
至于原因?
黎世尧已经收到王几十条消息轰炸了,张奚之又一次拖稿了,这次也屏蔽了王的各个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