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的地不行, ”大姐, “你也看见了，那些荒地都板结成一块一块的, 就算是还种着的地，不多用点农药化肥，也不会有多少收成, 我随便种种，不大用药, 也就够我自己吃, 那些还能成批成批从这卖出去的菜, 谁知道他们用了多少药啊？”

    肖瑜又问：“地怎么会不行呢？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当然不这样，”大姐提起从前，语气里满是留恋，“你别看现在，咱们玄水村也是有过好时候的。那时候环境好, 地肥, 我们家靠着那几亩地, 养点鸡鸭什么的, 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好歹也供着儿子上了大学。”

    顿了顿，大姐脸上现出愁容：“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地里越来越难出收成，种下地的苗子长得特别慢，有的怎么都不长, 长出来的吧也特别容易染上病，产量一年比一年差。我原本还以为是自家有哪里没做好，谁知道一听，整个村子都这样。从前我们种地，也就用点自家的粪池的肥，偶尔上点农药，那之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加量用农药化肥，还越用越多，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不划算，也不安心。”

    “年轻人原本也没几个愿意留在村子的，出去念书、工，都往外走了，留在村里的只剩老人。这几年好多老人家也渐渐过世了，三年前我家老头子也走了，村子里没剩多少人，地也就丢荒了大半。”

    段苏禄问：“环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变坏，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大姐摇摇头：“我们哪里懂这个？有时候政府的人来，我们也跟他们反映过，政府的人别的村子也有这种情况，不单单我们这有，还什么现在到处都是环境污染，什么空气里啊，雨水里啊，都有什么……有害的东西，那北方不是现在还出了‘霾’吗？原本咱们村吃喝都用的井水，政府也给装上自来水了，是怕‘水污染’。我觉着这地一年年变坏，也差不多这个道理吧。”

    到这，大姐又特别提醒肖瑜和段苏禄：“你们两个伙子，别来这收菜了，这真没菜可收。”

    肖瑜和段苏禄都想到了酒店那批菜的事情，试探着问道：“可是我们真有朋友来这收了菜，还是供给星级大酒店的呢！我看过那些菜的品相，个头大，颜色也鲜亮，看着挺好的啊！”

    大姐听了，脸上现出几分纠结，犹豫半天，最后还是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就实话跟你们了吧。”

    大姐把头凑近，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村里，是有人包了一大片地来种，在后山那，可他们种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瑜：“啊？”

    大姐：“起初他们来包地的时候我们还奇怪，虽我们这地要不了多少钱，可那是因为这地我们自个儿都种不出东西了，外面的人怎么还愿意来这包这么大一片地？后来我偷偷去看过，发现那些人种地，要用好多乱七八糟的药，还是从来没在市面上见过的那种，用量可大，味道冲得很！”

    “他们这么种出来的菜，收成是不错，卖相也特别的好，可我就奇怪，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用的药了？他们这么用，会不会出事啊？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人话才知道，这些药都是从什么实验室出来的，都是新型的农药和化肥，还没上市的，他们来这，就是想在咱们村在这么差的地上做实验，什么虽然残留超标，但是销路已经找好了，不会有事。你，他们这不是害人吗！”

    肖瑜和段苏禄一听就明白了，原来酒店里那批菜是这么来的！

    肖瑜气愤道：“这当然是害人，要举报他们的！”

    大姐显得有些尴尬：“唉，你们别见怪，我也想过要举报，有几次政府的人来，我都想和他们了，可话到嘴边，总是不出口。我是个老百姓，很多时候不敢得罪人，来这包地的老板看着有权有势的，我，我实在是有点怕……”

    肖瑜听了，一时也不知道什么好，段苏禄道：“大姐，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会想办法举报这件事情的，不过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他们来这种了多久？卖出去的菜多吗？”

    大姐想了想：“来这一年多了吧，但是最初种出来的那些好像不怎么样，他们也没往外卖，我头一次见到有车装着菜从后山出去，应该是在两个月前。”

    肖瑜和段苏禄对视一眼，彼此都清楚，看来的确有一批菜流入过市场，只是不知道除了段苏禄控股的酒店还流向哪儿了。

    段苏禄又问了大姐一些细节，肖瑜安静坐在一旁想事情，随手拿起大姐给她倒了水喝了一口。这一喝，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肖瑜：“大姐，你这水是自来水吗？”

    大姐冷不防他这么问，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我家井里的水，喝起来和自来水有点不一样是吧？”

    肖瑜又问：“不是政府给装了自来水，怎么还用井水呢？”

    大姐摆摆手：“那自来水多贵啊，井水又不要钱，况且我都是煮开了喝，没事的。”

    “有事！”肖瑜，“大姐，这井水不好，就算煮开了喝也不行，喝久了会生病的！”

    刚才他一直没有注意过杯子里的水，直到喝了一口，他才感觉不对劲——这水也有那股奇怪的气息！

    段苏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大姐一脸惊讶：“啊？”

    肖瑜见她不相信，连忙：“是真的，我，我去过别的被污染的地方，也喝过那里的水，味道和这的一模一样！”

    大姐：“这，这……”

    肖瑜又：“大姐你想想，村子里的地都不太好了，水又能好到哪去？”

    大姐半信半疑：“可这水我也喝了这么些年了，没觉得不舒服啊？”

    “谁没有，晴晴不就是吗？”肖瑜脱口而出。

    “晴晴？晴晴怎么了？”大姐一下紧张起来。

    “大姐你不知道吗？晴晴每次从你这回去都要病上一回的。”

    大姐一听，呆愣半晌，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晴晴她妈不愿意孩子来这，来了也不肯让她多吃我这的东西，我还以为她妈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嫌弃我这乡下人，原来，原来……哎呀，我儿子怎么不告诉我呀……”

    肖瑜看大姐这样，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低声问段苏禄：“我是不是不该告诉她呀？”

    段苏禄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她总会知道的。”

    ……

    ***

    两人从玄水村出来，已经过了午饭点了。上了车，肖瑜一直没话，他还在消化大姐的东西。

    段苏禄往前开了一会儿，见他还保持着上车时动不动的状态，叫了他一声：“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肖瑜下意识地回答：“没事，我不饿。”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连忙：“对不起，你是不是饿了？那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段苏禄摇摇头，他早上吃了双份的早餐，还没觉得饿：“没关系，既然你还不想吃，那我们就回到京州再，车上还有点零食，文岚放的，要是饿了就先垫垫。”

    肖瑜点点头，继续想他的事情去了。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京州市区内，段苏禄找了个最近的商场停下，带着肖瑜下车，进了一家淮扬菜馆。

    肖瑜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翻着菜单也提不起劲，段苏禄索性接过他的菜单，帮他一起点了，然后道：“还在想那个村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让人给有关部门递消息，这次一定能有个结果。”

    “可是，”肖瑜犹豫道，“你，当地政府真的不知道那片菜地的事情吗？”

    段苏禄笑了，拍了拍他的手：“所以我你放心，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这一次都会有个交代。”

    肖瑜看了看他，半晌明白过来，终于笑了：“段苏禄，你真好！”

    段苏禄觉得心口微微有些发痒，他收回手，掩饰般地给自己和肖瑜添了添水，才：“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吧？”

    肖瑜笑着点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

    段苏禄：“怎么了？”

    肖瑜：“我还是觉得玄水村的环境恶化得有些奇怪，有点……太快了，而且村里的水总让我觉得，不像是一般的环境污染。”

    段苏禄若有所思：“你好像对这方面很了解？今天你一下子就发现那个水有问题，还在其他地方也喝过同样的水，在哪？”

    肖瑜心下一惊，糟了，差点露馅，连忙解释道：“啊，就在一次去山里拍戏的时候，导演，导演为了尽量还原，特地找了一个环境比较糟糕的地方，我在那里喝过一次，至于叫什么地方，我忘了。”

    段苏禄点点头，倒是没有追问。

    肖瑜又继续：“我们能不能请一些专家去帮忙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段苏禄想了想：“可以，正好制药厂那边我也请了环评团队，顺便就让他们过来玄水村看一看。”

    肖瑜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些其他事情，没有注意到，一旁有一个镜头始终对着他们俩。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窗外是购物广场的中庭，正是暑假期间，中庭布置着许多卡通玩偶，朋友们在玩偶旁边游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一个大型玩偶的身后，一个穿着长大衣，戴着帽子、墨镜、口罩，看着鬼鬼祟祟的男人掏出了手机，编了一条信息发出去，还附带了一张用手机拍的模模糊糊的照片。

    十几公里外，一个男人的手机上收到了这两条消息，他看了看，用另一台手机了电话：“喂，老板？段苏禄先生和肖瑜好像正在约会，你要看照片吗？”

    电话那头，安德鲁头疼欲裂，他昨晚从段家回来不久，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在洗手间折腾了半天，又吃了药，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一直睡到现在才被吵醒。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段苏禄先生和肖瑜啊！”

    安德鲁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想起昨天晚上被段母的创意菜支配的恐惧，条件反射地开始干呕，没好气儿地：“我不想知道，更不想看什么照片，以后他们俩的事情你不用跟了！”

    着就挂断了电话。

    男人：“？？？”

    他愣了一愣，给拍照的人回了信息，“不用了，以后这两人的照片我都不收了。”

    拍照的人：“？？？”

    这些老板，前两天还要盯紧点，今天就不用跟了，变脸变的可真够快的。

    幸好定金给了，要不他岂不是做白工？

    他看了看相机里的高清照片，正想删掉，却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想了想，又把相同的信息发给了另一个人。

    过了两分钟，那边回信息了，“开个价？”

    他回了个数字。

    那边很快回道，“你疯了吧？这俩人值这个数？再了，这照片发不发得出去还不一定，你忘了上回段肖两家怎么整那几个媒体的？”

    拍照的人改了个数字发过去，等了半天，那头的人却再没消息了，拍照的人有些愤愤，行！你们都不要，我自己留着！总有你们求我的那一天！

    ***

    离肖瑜和段苏禄两人不远的位置上，一个吃播博主正给粉丝们做直播——

    “这家淮扬菜我早就想来试一试，今天终于吃上了，我给大家看一看，这个最经典的蟹粉狮子头……”

    她把镜头挪动了个方向，看着另一台开着直播画面的手机调整好镜头，让它朝着桌上的狮子头，然后：“怎么样？是不是超大一只，你们看它尖尖上那撮金黄的蟹粉……”

    她边看着手机上的直播弹幕边着，忽然发现弹幕都在别的事情。

    “神农哥哥？肖瑜？”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位置上坐的果然是肖瑜，又看了看直播画面，调整过的镜头正好把他拍进去了。

    “哇！今天这么巧，还能碰到神农哥哥也一起来吃饭，其实我也挺喜欢看他的vlog的，很有意思啊~不知道等一下能不能去要个合照……”

    “对啊对啊，真人特别帅！脸特别，我觉得就和我手掌一样大！”

    “他对面？他对面是坐着一个人，也是个大帅哥喔~我挪一下镜头给你们看看，看到了吗？”

    “……段总？哪个段总？啊啊啊上次传绯闻的那个！我想起来了！”

    “哎呀，人家家里是世交，估计就是好朋友出来吃个饭嘛，看着很正常啊……咦？”

    ……

    这边两人还在吃着东西，忽然肖瑜的手机响了，肖瑜正要接，不知怎么的竟碰倒了水杯，水溅了他一身，他急急忙忙拿纸擦着，心里又急着接电话，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段苏禄摇头笑了笑，拿过肖瑜的手机按了接听，走到他旁边递在他耳朵上，示意他先听电话，肖瑜用嘴型了声谢谢，电话那头是余丰公司的员工，在和他有机大米销售的事情，肖瑜听着听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段苏禄看他顾不上擦身上的水渍，就用另一只手拿过纸巾，帮他擦拭着，擦到胸口的时候，他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滞，可手上的动作依旧自然流畅，径直按在上面轻轻擦拭着，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被旁边的直播镜头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直播弹幕——

    “！！！我看到了什么？？？”

    “这这这这@#&*&￥@%我脑子好混乱！”

    “好，好朋友？”

    “emmmmm……我不是很懂你们直男间的友谊[再见]”

    “什么啊！上一秒哥哥突然出现在直播里面我还挺开心的，怎么下一秒我就失恋了啊！”

    “冷静，住脑！先不要乱猜！请在场的直男站出来给我们分析一下这个举动好吗？”

    “直男：我可以！两个都可以！”

    “哈哈哈哈什么鬼正经点你可是直男”

    “代表自己，我作为直男一般不会帮兄弟擦胸口，更何况还是这么温柔地擦”

    “讲道理，这个动作不管怎么想都太暧昧了好吧”

    “啊，这该死的恋爱喜剧的酸臭味”

    “所以我就是失恋了吧，哇的一声哭粗来！！！”

    “郎才郎貌，门当户对，我同意这门亲事了”

    “等等，之前那张疑似接吻的偷拍出来的时候不是辟谣过吗？所以其实那是真的？？”

    “辟谣？圈里的艺人每天辟谣八百次，有多少次是真的？”

    “不对，我仔细地回忆过，那个时候好像没有辟谣肖瑜和段总的事情，只是肖瑜是肖家的儿子啊！”

    “……好像真的是诶！当时就是晒了张照片买了个热搜，其他什么都没，剩下全是大家的脑补吧”

    “有道理噢！那时大家一知道肖瑜的身世，就下意识觉得他和段总不是什么包|养关系了，谁知道人家就算不是包|养关系，也可以是正经的恋爱关系啊！”

    “23333这届吃瓜群众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瓜还要正主送到你嘴边才会吃，全部回校重修！”

    “喂喂喂，我不得不给你们提个醒，还记得当时爆料肖瑜的那几个媒体后来怎么样了吗？”

    “呃……”

    “卧槽”

    “不会吧……”

    “啪！博主你号没了”

    “年少不知ID贵啊博主”

    ……

    博主原本还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家的讨论，这下立刻清醒了，连忙挪开镜头了几句，接着关掉了直播，飞快地买单离开了。

    肖瑜接完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听着听着手就闲了下来，明明可以自己拿过手机，却还是让段苏禄在旁边陪了这么久，有点不好意思：“有麻烦你了。”

    段苏禄摇摇头：“没事，怎么了？”

    肖瑜高兴地：“有机大米加工包装好要上市了，公司的人来跟我汇报情况，我顺便让他送点到家里来，到时候也给你家送一点吧！”

    “好啊，”段苏禄，“销路有问题吗？”

    肖瑜：“和以前一样，邻省的经销商都拿了货，还有京州的几个大商超也会同步上架。”

    段苏禄点点头：“盛翎也有几个控股的商超，到时我让人联系你们公司的人，一定给你留个好的架位。”

    肖瑜：“谢谢啦！”

    ***

    晚上，肖瑜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想起有机大米的事情，决定还是发个微博推销一下，这次他没有再皮，老老实实地用了最简单的话。

    “‘余丰’有机大米过几日就要上市了~绿色原生态，欢迎大家多多购买品尝~太和、XX、XX等各大商超均有售[耶]”

    发完微博，他就把手机丢在一边睡觉去了，全然不知评论区是个什么情况。

    “啊啊啊啊啊哥哥哥哥”

    “终于又发博了，这都过去快5天了哥哥”

    “这次居然没有自拍，不开心！”

    “有机大米！买买买！！！”

    “太好了，明天就去超市看看”

    “惹，吓死了，看到星饭团提示哥哥有新微博，还以为他要公开了”

    “其实我也是（声bb）”

    “什么？公开什么？我半天没上网错过了什么？”

    “哎呀不要乱了，心封号，自己搜”

    “话你们有注意到吗，这个太和商超，是那谁谁控股的诶”

    “那谁谁是谁啊？”

    “听不懂的就闭麦好吗？为你好真的”

    “去查了下，还真的是，这么宠的吗2333”

    “？？今天的评论区怎么回事？”

    “我我我，我去搜了！天哪！”

    “！！！你们懂我的心情吗？当时我就觉得他们两个人配！现在！！！这种搞CP搞到真的的心情！你们懂吗？！”

    “姐妹，我懂你[推眼镜]”

    “真的没有人愿意解释一下吗？我现在抓心挠肝的，感觉全世界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指路XX吃播，低调点”

    ……

    肖母平时偶尔也会看看肖瑜的微博，跟粉丝一起乐呵乐呵，今天临睡之前看到肖瑜有新发的微博还给点了个赞，只是随手翻了翻评论区，却发现今天大家都在什么哑谜的样子。

    她点进提到的那个吃播博主的账号，没发现有什么视频，又退出来搜了搜，发现有别的账号上传的录屏，随手点开一个看了起来，看到第七分钟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　　哈哈哈哈哈今天终于准时了！！太好了，那明天就还是下午6点半（不定我还能在6点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