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未来，是一件看起来简单，实际很麻烦的事。

    就跟水流一样越是推动，越往旁边流动。

    一味想避免自己不喜欢的未来，有时候反倒会推动那个未来出现。

    但，要看谁来做这件事。

    如果是晴明大人，就能用更巧妙的手法，好比找到特定位置的鱼群，洒下食饵，让它们朝特定方向流动，令水流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边改变流向。

    ——安倍晴明不怎么喜欢改变未来，因为那样做有够无趣。他更喜欢未知与挑战的生活带来的乐趣。

    但，反过来，只要他想，未来随时可以变成他所想要的形状。

    ……

    “晴明大人！”

    见到一个长着胡子的矮怪人朝自己扑过来，晴明大人条件反射一拳砸向对方的脸，制止对方跟自己贴贴。

    “啊，谁啊这是，变态吗？”

    胡子男委屈的捂着鼻子爬起来：“太过分了，晴明大人，是我，是我啊！”

    晴明大人一副回忆的样子，像极了想不起曾跟谁约过会的花心渣男。

    不过他很快放弃了继续回忆，反正大约是他认识的妖怪？

    要么就是李清明的熟人。考虑到现在的时间点是未来，不定是回到过去之后的未来的他认识的人。可能性太多，细细追究没有什么意义。

    “找我有什么事？事先明，我只是暂时留在这边，很快就回去了，有事情你可以等我回去找未来的我。”

    遇事不决甩锅给另一个自己，晴明大人已经很熟悉这个套路了。

    “这、这样吗？”胡子可怜兮兮道，“我可以留在晴明大人身边吗？哪怕只是暂时，我想帮助到晴明大人。”

    “可以哦——”晴明大人微笑，“正好想找个人帮忙呢。”

    你可能很奇怪，晴明大人为什么对‘陌生人’毫无防备心。

    别是陌生人，哪怕是对‘朋友’也应该有点戒备才对，好比陆凤的故事里，坑陆凤的多数都是他的朋友，他被坑多次都是因太过相信朋友。那么善于交友的晴明大人为何从没有踩上这种坑？

    一来是晴明大人有着极强的洞察力跟占卜能力，一般不会犯这样原则性的错误，他的朋友都的确是值得交往的友人，他可不会走宁滥勿缺路线。

    另一方面，则是这个男人，比他所表现出来的更为可怕，哪怕在他的‘朋友’而言，晴明大人依然是让他们喜爱且敬畏的存在。

    也只有跟晴明大人两无猜的，能轻松唤着他‘晴明’与他肆无忌惮的愉快玩耍。

    他的大多数朋友在内心之中都对他用极高的敬称，没宣之于口只是顾忌晴明大人自身的喜好。

    就好比胡子，对夏目贵志的称呼是‘夏目殿下’，对晴明大人的称呼则是‘晴明大人’，看起来好似后者更亲密，但其实仅仅是因为‘殿下’这个词在古代的环境有殿上人的意义，而晴明大人对皇权又毫无敬畏，这等用词对晴明大人来反倒是‘失礼’的表现。

    “晴明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胡子连忙问道，仿佛怕开口晚一点就失去自我表现的机会。

    “要做件事，需要有人护法。首先，先去这附近最高的地方。”

    “在这附近最高的地方？”胡子看向一座摩天大楼，“应该是那里。”

    .

    晴明大人准备追踪那名术士下落。

    一般来讲，拿到了对方的咒术，尤其是对方亲自使用过的头颅，已经能很轻松根据此物来追踪对方下落了。

    但术士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尤其那可不是阴阳师，而是阴阳师之上的法术始祖，来自昆仑仙人的后裔。

    他们所用的法术更原始，更强大，也更精妙。哪怕不用占卜，晴明大人也知道直接使用头颅来进行追踪所导致的结果，很可能是惊动对方，被对方彻底逃掉。

    ——不可以，不可以，他已经输过一回，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逃掉呢，否则可要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抬不起头了。

    那么不使用头颅进行追踪，又该如何做呢？

    很简单，不要直接对那颗头颅来施法，用更迂回点的手段来达成就好。

    好比，占卜这颗头颅的主人所涉及的未来。

    一般的占卜，晴明大人随意就能做，但用通常方法进行占卜，被干扰的几率也不。干扰占卜跟追踪，是高明术士的常用手法。

    晴明大人一般都能无视这些干扰直接达成目的，不过这样做干扰失效的结果也很可能被反馈到术士那里，他要更心，更谨慎，轻手轻脚的完成这件事。

    那么，此次占卜就要用到‘仪式’。

    阴阳师的大部分占卜都会用到‘仪式’，好比服饰，咒具，特殊地点等，都是增强占卜的手法。

    一般的正式占卜，应该是阴阳师穿着洁白的正式服装，拿着法具，站在最高的山顶之上施法进行占卜。

    这在晴明大人来，大部分步骤都可省略。就跟一道数学题，也许用什么‘明的妈妈’‘龟兔赛跑’之类的外在修辞掩盖，其本质只是数字跟公式一般；

    只要了解其中含义，用近似方法替代就同样能完成。

    好比洁白的服装——不一定需要是神官或阴阳师的服装，重点在不可有杂色，能对周围的‘思维波’进行一定程度的反射。

    跟鱼雷会涂特殊颜料达到隐蔽作用一般，想要堪破时间真理还不被法则制约，多少要将自己‘隐身处理’一下。

    当然，在神道学概念就是另一种法，白色代表神的使者与纯洁象征，所以需要在做神事时穿白色。

    在晴明大人来，只要达到内心宁静，毫无杂念，等同能做到同样的效果。

    至于法具，是为了将法力更集中，进行精细微操所需要。

    跟你为什么不用鼠标一个一个点击软键盘输入，而是选择用物理键盘一个道理，就是图方便，一般人无法达到那样精准的手速跟细微操作。

    在晴明大人来，那也并非必要，任何一样物品，哪怕从树上折下的枯枝都能做他的法具。法具在他只是个象征含义，他本身就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法术操控。

    至于到更高的地方——是为了法术范围覆盖，以及摒除地面的杂波。

    晴明大人为了提高法术精度，选择了附近最高的地方来执行法术。

    胡子将他带到那座神秘的大厦之上，很用心双手捧着一捧垂柳的枝条交给晴明大人。柳枝也的确是神事常用的道具。

    晴明大人欣慰的点头，看来的确是他认识的人呢。他随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布下一个型结界，防止其中有谁会干扰他的法事。

    之后他拿起柳纸，先诵了一段古典的祭文，用柳枝朝几个方位甩了几下——柳叶与一些水滴洒落，天知道那些水从何而来。

    之后几根枝条之中的一枝突然自燃！晴明大人将其他几枝丢开，胡子连忙双手接住。

    拿着燃烧的那根枝条，晴明大人半跪下身，转动手腕轻轻一点，将水泥屋顶直接戳了个洞，柳枝被插入洞中，跟插花一样。之后拿出那颗头，放在柳枝跟前。

    胡子吞咽一下，无论何时，晴明大人的这手都让人感到敬畏。这个力道戳的哪怕是妖怪，恐怕也跟戳豆腐一样直接扎个洞出来。

    晴明大人静静看着它燃烧，在它快要燃尽的时候，突然挥动手指，指尖的风压将燃尽的枯木直接截做几段。

    焦黑的枯木段落在地上，如同偶然一般形成了一个逆五芒星的图案将那颗头围在里面！

    “哈。”

    阴阳师大人笑了。

    “这算什么，历史的必然性？啊，不对不对，这里可是未来。那就让我用所谓的‘历史’做个弊好了。”

    如果毫无预兆看到这个图案，或许他还没办法解读。

    已经去过晴明神社，知道‘桔梗结’等同正位五芒星，是安倍晴明自行流派法术标志的他，自然知道破解此位的方法。

    他微微眯眼，看向那枯木，以及枯木所联动的‘看不见的丝絮’。

    如果，咒术师的领域，是咒术师的世界，可以通过调整咒术师的咒力来干涉操作。

    那么放在整个世界，整个星球范围，其实也完全一样。

    这颗星球是‘神’的领域，是通灵王领域之下的世界。将神灵当做‘咒术师’，将规则当做‘咒力’，那么同理可证，进行‘干涉’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晴明大人的手搭上空中的‘丝絮’，如同号脉一般轻柔的感知其中震动，他通过那些看不见的丝看到了过去与未来的命运。

    之后他尝试着用手指轻轻拨动它们，地上的焦黑枯木，动了！它们就像被风吹动一样改变了个别的位置，转化成了正位五芒星图案！

    被围在中间的人头扭曲，萎缩，迅速变黑褪去骨肉皮囊，成为一颗焦黑的骷髅，仿佛跟那些枯木一般被烧去一样。

    紧接着头顶的区域雷云闪动，一道道天雷落下！

    晴明大人不为所动，没有任何一道雷落在他身上，都被‘什么’挡住了。

    汹涌翻滚的天雷很快褪去，正如它来时一样迅速。不知何时环绕这整个场地的巨大白龙甩动了一下身体，焦黑的鳞片纷纷脱落。

    “辛苦你了。”

    晴明大人捡起不远处地上那些未燃烧的柳枝，走过去用柳枝扫过那些失去鳞片的位置，灵力覆盖其上，新的鳞片层层叠叠长出，如同蛇蜕一般美丽。

    “啊，我长高了！”白龙有些欣喜道，“太好了，晴明大人，我吸收天雷的能量长高了！”

    “但是在龙族来体型还是有点短，你才刚千岁有余？”晴明大人有些惊讶，“也就是，当年遇到我的时候，你才刚诞生不久？”

    白龙有些害羞：“是呢，是三岛轮大人从幻梦界将我带出来人间的，我拥有实体的时间还很短。”

    幻梦界位于另一个维度的幻想与真实之间，龙的种类很多，显然这是一条曾经生活在幻梦界，有着龙类形态的幻梦种。

    想起对方的胡子形象，晴明大人有些感慨，那个恐怕是它自以为最接近自己的伪装形态。

    幻梦种的寿命都是论万论亿，难怪无论是人还是龙的形态都看起来那么短，闹了半天还只是个龙宝宝。

    顺便一提，现在坐标横滨，这里最高的大厦是……嗯，你懂。

    作者有话要：森鸥外看着手中损毁物品账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