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没敢把低落的情绪带回病房。

    告诉沈爸爸，下一轮的化疗过后，恢复上一段时间，就接他出院了。

    沈爸爸听到出院两字，神色略复杂。

    沈离的感觉得到，即便自己没这次出院意味着什么，他爸爸也明白，就是回去等死的意思了。

    从医院出来，沈离心更沉了。

    靠在汽车座椅上，没有一点劲。

    冷墨白没扰他，留给了他足够多的，安静的空间。

    拖着沉重的一颗心回到家。

    躺在沙发上沈离不想动弹。

    冷墨白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喝点水。”

    沈离伸手去接的时候，冷墨白手机响了：“看会儿电视，我接个电话。”

    冷墨白是去阳台上接电话的，背对着沈离，声音不高，但沈离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好的。

    等冷墨白挂了电话回来，沈离问了一句：“谁啊？”

    “我爸，让我明天回家一趟。”

    冷家。

    沈离原本沉重的心，更沉了。

    两人的感情虽然在他父母这里已经顺利过关了，但是冷家那沈离清楚，便是接受，也都十分的勉强。

    何况冷爷爷根本连接受都不肯。

    他不想询问，冷爸爸叫冷墨白回去的原因，怕听了，心情更糟。

    只叮嘱了一句：“明天回去，凡事都不要和你爸起冲突。”

    冷墨白上前揽住了他：“过一阵，过一阵等爷爷走了，我就带你回家。”

    语气里满是歉意。

    沈离反拥住了他，宽慰：“没事，我们以后的路长着呢，有的是时间。”

    “离，我爱你。”

    “墨白，我也爱你。”

    *

    早上醒来，吃了早饭，冷墨白在回家之前，把沈离送到了医院。

    沈离刚进病房，就看到他妈在哭。

    心一紧，以为是他爸出事了。

    结果听到他爸安慰她妈的话，才知道，是他同母异父那个弟弟，病危了。

    那孩今年才13岁，了沈离整整15岁，5岁那年被查出的血液病，当时进行骨髓移植，用的是沈离的。

    沈离后来没再去了解那孩子的情况，还是前阵子从他爸爸写给他那封信里才知道，那孩子没救了。

    这些天，也从来没和她妈聊过那个孩子。

    一则沈离不知道该什么。

    二则也是怕他妈伤心。

    这会儿看他妈哭成那样，沈离心里着实难受。

    “离来了？”沈爸爸看到了他，立马招呼，“离，你来了就好，你带你妈回趟Z市吧，你弟弟住院了，你妈想去看看。”

    这事儿，是沈离该做的。

    “行，爸。”

    也来不及和冷墨白商量，沈离买好了中午前往Z市的飞机票，另外给沈爸爸请了个临时护工。

    上了出租奔机场的路上，沈离才来得及给冷墨白招呼。

    冷墨白那边表示自己忙完就会去Z市，沈离本是不必了，架不住冷墨白执意，他也不做阻拦。

    登机了，飞机准时起飞。

    沈离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他妈妈相处过了。

    恰逢他弟弟生死未卜，气氛自然不可能是温馨的。

    事实上，多少有点，陌生疏离感。

    沈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身边这个一直不停抹泪的女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陪伴。

    飞机起飞一时后，忽然遇到了一个强大的气流，整个机身，剧烈的颠簸起来。

    沈离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机仓内的灯，忽然强烈闪烁起来，而颠簸开始越演越烈。

    机场内，一片惶恐紧张。

    沈妈妈也下意识的握住了沈离的手。

    “离，怎么了？”

    沈离感觉到，那只手对自己的依靠，不能慌，他告诉自己。

    回握住了那只手，他安慰：“妈妈，没事的，可能就是强气流。”

    话音未落，响起了空姐的声音。

    “各位乘客，飞机现在遇到强气流,有剧烈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不要走动，正在用洗手间的乘客，请拉好扶杆。”

    空姐的播报，并没有安抚乘客慌乱的心。

    因为飞机的颠簸越来越剧森森森烈，机舱内的灯，也开始反复闪烁。

    “离，离，怎么办。”沈妈妈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双手紧紧的握着沈离的手。

    沈离虽然也慌，可努力安慰着沈妈妈：“妈，别怕，就是强气流，空姐刚才也了。”

    “啊！”尖叫声猛起。

    一阵更为剧烈的颠簸后，飞机以身体能感觉的到的角度在倾斜。

    “离，心。”

    身体，背人整个护住，随着一声钝响和闷哼，一个18寸行李箱，卸掉了掉落的缓冲力，卡在了沈离的桌板那。

    “妈。”

    沈妈妈用弱的身体，挡住了行李架上被颠落的行礼。

    沈离吓坏了。

    起身赶紧查看他妈妈的伤势。

    应该是砸到后脑了。

    结果手还没够到他妈的头发，飞机又是一连串的剧烈颠簸。

    行李架上的行李，不断落下，而沈离再次如同羔羊一样，被他母亲忽在了手臂之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

    在沈离耳边最响亮的声音，却是她妈闷重的呻银声。

    “妈。”他企图挣开，那个瘦弱的女人，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把他压在双臂之下。

    “别动，离乖，别动。”

    沈离掉眼泪，一瞬决堤。

    她还当他是，当年的孩子吗？

    他已经长大了，这样的情况下，明明该是他保护她的。

    “妈，妈，你放开我。”

    沈离几次想起身，可飞机太颠了。

    剧烈的混乱，盖过了空姐的播报声。

    也盖过了沈离被护佑在那瘦弱却结实的臂膀下，失控的哭声。

    不知道何时，飞机终于平稳了下来。

    空姐告之大家，强气流已经过去。

    所有人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压在沈离身上的那双手也终于松开，一把紧紧抱住了沈离：“离，没事了，没事了，别怕离，妈妈在。”

    沈离的泪腺，彻底被撕开。

    眼泪决堤。

    妈，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能保护你的年纪了。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疏离隔阂尴尬。

    你以为时间在你们之间投下了一堵墙。

    其实在母爱面前，不过是一张纸。

    纸破了，沈离回到了儿时。

    亲昵的搂着母亲的脖子，一声声的喊着妈。

    “妈，妈，妈……”

    妈，原谅儿子的不懂事。

    妈，原谅儿子不懂你。

    妈，以后我们再也不分离。

    妈，你养我，我一定养你老。

    妈，我爱你。

    *

    飞机平安落地，地下已经接应了许多部门。

    沈离第一时间，带着她妈去了医院检查。

    万幸，都是些皮外伤。

    确定伤势无恙后，沈离紧绷着的身体才算松弛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听到医院走廊里有人议论这次飞机事故，沈离忽然意识到，这次的惊险历程，或许已经传遍网络了，那冷墨白……

    手机一直忘记开机了。

    冷墨白该急疯了吧。

    沈离赶紧开手机。

    几乎才一开机，直接接到了冷墨白电话。

    如果不是巧合，只有一种可能，他没停止过给他拨号。

    赶紧按了接听，电话那劈头就是一句怒喝：“你是想看到我死吗？为什么才接电话。”

    “对不起，墨白，我妈受了点伤，我太着急带她来医院，忘了。”

    那边依旧在粗喘气，不过声音平静了不少，理智也恢复了：“阿姨怎么了？”

    “行李架全都震开了，掉了很多东西下来，砸到我妈了？”

    “没事吧，你呢，你没事嘛，你有没有被砸伤，伤到哪里，别光顾着阿姨，你自己也要看医生……”

    这吐豆子一般的语速，满满都是爱。

    沈离怕他担心，提前断了他：“我没事，我靠窗，我妈把我护住了。”

    “阿姨她……那她没事吧？”

    “皮外伤，医生没事，我们现在正算去杰医院。”

    “行，我下午３点的飞机，手机别关机别静音，到时候我找你给我个定位。”电话那端的语气，听着完全平静下来了。

    沈离安心，道：“嗯，好。”

    沈离只道，确定自己没什么事，冷墨白就放心了。

    结果，傍晚在酒店大厅接上冷墨白，他上来就狠狠的抱住了他。

    沈离被抱的，差点喘不上气来。

    艰难开口：“墨，墨白，你松松，我快被你勒死了。”

    “不松，我不松，只有这样抱着你，我才能确定你是真的好好的。”

    原来，电话里的平静，无非只是让他安心啊。

    “我好好的，一根脚趾头也没事，我妈过来了，墨白，松松。”

    冷墨白看了一眼电梯口，到底还是不敢在家长面前太放肆，松开了沈离。

    沈妈妈额头鼓包着，精神看着有点差。

    冷墨白作为准女婿，自然要送上关心：“阿姨，你受惊了，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安排车，送你去医院。”

    “没事我没事，阿姨跟你道个欠，今天差点拖累了离。”

    沈离立马道：“妈，别这了，已经没事了，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和您没关系，墨白接到了，我先带他去前台那登记下，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行。”

    沈妈妈原地等着，沈离跟冷墨白去办理登记入住。

    作者有话

    晚安，疫情尚未控制，大家继续窝家爱国吧。

    今天去超市放飞了一下，一路人烟稀少，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个年啊，过的真惨兮兮啊。

    加油，武汉。

    加油，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