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梳妆 ·
康熙四十年, 谷雨。
一大早喜鹊就在叫,叫的崔蘅眼皮子都跟着节奏跳,仿佛在唱rap。
珍珠端来了热腾腾的长寿面, 加了叉烧和卤蛋,雾气氤氲间,驱散了不少春日的寒凉。
“大厨房昨天就煨上佛跳墙了, 今儿中午就能上桌。挂炉山鸡也收拾好了,蛋糕晚上按时送到。”
知道自家格格重口腹之欲, 珍珠就先报了一天的膳食单子,让崔蘅更高兴些,因为属实冷清了些。
崔家人进不来, 只能送些冷冰冰的礼物代替思念, 崔蘅在府里也没个可以交心的人,只有她们这些当奴才的陪着, 是越来越对生辰倦怠了。
格格以前有多期待每年的生辰, 如今就有多难过。
崔蘅懒的梳妆,披着头发就坐到了桌子跟前开始吃面,“让周顺再给我找几闲书进来, 戏折子, 话子,异志风俗什么的都行。”
真的很寂寞啊。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孩子, 没有朋友, 珍珠她们困于奴才的身份, 是填补不了人际方面的空虚的。
能找的乐子在过去的时间都找了,她如今终于理解了母亲当初的眼泪和难过了, 当四爷后院的隐形人确实很难熬啊,那会是持续一生的寂寥。
可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下去!而且她已经比其他女子活得肆意了,所以,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呜哇~先让她emo一会儿。
“格格不梳妆吗?”琥珀纠结的看着崔蘅散落下来的头发,手指蠢蠢欲动。
崔蘅咽下去一块叉烧肉,“反正没人来,今天也不用请安,就让我的头皮松快松快吧!”
两把头真的绷头皮啊!她的发际线迟早要后移!一定要撑住啊!
“那,扎个丸子”琥珀不放弃。
披头散发是真的不吉利,蘅芜院的人倒是都信得过,但万一有人来,撞见了格格这副失礼的样子,又是一场口水官司。
崔蘅知晓琥珀的顾忌,她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的人,“那等我吃完再扎。”
琥珀松了一口气。
“想吃卤鸭肠和鸭脖了,让厨房的人也送一些过来。”崔蘅突然馋卤料了,“啊!鸡爪鸡爪!差点忘记这个了,也要!”
四爷刚进门就听见崔蘅点餐,还是令寻常闺阁女子避而远之的下水卤物,但崔蘅奇葩的行为多了去了,他也被锻炼出来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懒得搭理了。
崔蘅院里是轮工制的,所以不会所有人都一直待在院子里,今日当差的除了珍珠琥珀,就是周顺和郑喜了,偏他俩去盯着大厨房了,搞得四爷来了都没人通报,堵了崔蘅一个猝不及防。
“妾给四爷请安。”
崔蘅急忙起身行礼,琥珀她们早跪在地上了,“奴婢请四爷安,四爷万福。”
四爷非常自然的坐到了炕塌上,“起来吧。”
他和崔蘅虽不欢而散,但明面上还是没有变化的,只是四爷来的次数更少了些,两人的相处越发客套与疏离。
崔蘅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
她和四爷关系尴尬,又失礼在前,四爷要是借题发挥,她也没有底气辩驳。
就不该偷那一会儿的懒!崔蘅悔不当初。
四爷看着桌上的早膳,已经吃下去了一半,又看了一眼未曾梳洗的崔蘅,不用想都知道是她犯了懒,拖着不肯收拾,结果一头撞到了他跟前。
他微微抬了抬眼,苏培盛就配合的让琥珀她们都跟着退了出去,只剩下崔蘅一个人直面四爷。
崔蘅:腿肚子你抖什么抖!难不成四爷还能吃了你啊?!别抖了!
自从崔蘅头铁的拒绝四爷后,他们二人的相处就陷入了一种凝滞又尴尬的状态里,崔蘅话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在四爷跟前缩紧了脖子做人,否则真的踩到巨雷,崔蘅就真的想去死一死了。
每个月在四爷面前憋屈一两回就能保她余生顺遂,这买卖可太划算了!崔蘅表示她可以。
天上不会掉馅饼,付出一些代价换取想要的好处,很公平。
崔蘅藏不住心思,表情管理也很失败,所以四爷很轻易的就从她脸上看出了慌乱和不知所措,但心态调整的也迅速,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笑脸。
“爷记得今天是妾的生日啊?”
主动出击,一定要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以她的智商很可能被四爷带到沟里去。
到了那时候,出的话她可就很难圆回来了,逻辑会崩的一塌糊涂,最后就变成强词夺理,四爷想逮她的错处,那可就是一逮一个准了!
四爷勾了勾手,语调低沉,“过来。”
崔蘅磨磨蹭蹭的过去了,虚虚的坐了半个炕沿,方便及时请罪。
只要我认错够快,四爷就逮不到我!
四爷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崔蘅的别扭和拘束,反手一带,崔蘅直接坐到了他腿上,腰也被揽住了。
崔蘅:
两个月不见,四爷的撩人技能怎么突然满点了你这么一搞,让她很难办啊,她对自己的抵抗力不是很有信心。
崔蘅被四爷突如其来的暧昧给吓了一跳,但也不好挣扎抗拒,只能把头埋在四爷肩膀上,伪装害羞。
虽是上过床的关系,但类似于情侣把戏的这种黏糊行为可是从来没有的。
崔蘅没谈过恋爱,不觉得享受心动,只觉得有些难为情和不好意思,毕竟她和四爷之间的关系真的蛮尴尬的。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她觉得她应该是那种分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的人,所以在拒绝四爷后,她真的是刻意保持了距离,并且谨言慎行,再也没有发生过当初李格格为了截□□人来她这堵四爷,她当面怼回去的放飞行为。
拒绝就要拒绝的干净利落,不要拖泥带水,也不要拒绝以后还想着占人家四爷便宜,她不喜欢吊着别人。
四爷像撸猫一样将她的脑袋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幸亏她昨晚上洗了头,今天也没梳两把头,否则两种头油他必沾一样。
屋里还点着炭盆,倒春寒的凉意崔蘅也是遭不住的。
“你从前如何今后也如何,爷不会拘着你。”他声音略带喑哑,“你很好,是我唐突。”
崔蘅瞪大了眼睛,她,她听到了什么?这是道歉?是在跟她解释四爷主动低头了?卧槽!她难道不是宅斗频道而是爱情频道吗?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吧?她心脏不是很好,不要刺激她。
四爷看着一脸不可置信蠢样的崔蘅,没忍住,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崔蘅抱头:又来!
他唇角微扬,话却郑重,“铅华洗尽,珠玑不御。”
愿你不失初心,天真不改。
不是没有恼怒过,也不是没有难受过,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从被拒绝的阴影里走出来,还是舅舅的书信点醒了他。
长发绾君心,终负相思意。
他的额娘那么好,还是没能留住皇阿玛,芳龄早逝,香消玉殒。崔蘅看似随遇而安,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却还是会在某些方面显露端倪,这般傲气的女子,怎么会接受瑕疵的爱意
何况,他又怎么能确信自己此生只爱一人呢?他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大清的皇子,身份尊贵,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美貌女子出现在他身边,他敢发誓自己不会对其他女子动心吗?就是现在,他会弃乌拉那拉氏,瓜尔佳氏和李氏这些人不顾吗?
不会的。
心底传来的答案粉碎了他的侥幸。
他不再强求。
崔蘅抬眸,好似在确定他所言是真是假。
四爷又摸了摸她的头,语带笑意,“不骗你。”
他不希望额娘的悲剧再次上演,所以他愿意护着崔蘅的一颗琉璃玉石心,也算是弥补他对额娘的遗憾。
世界上最大的后悔就是来不及。
崔蘅是很感动的,四爷真的很像一个现代人,她想没有比“君子端方”这个词更适合用来形容四爷了。
“不生气了?”
她试探性的问道。
四爷从草原回来之后出于面子情还是来了蘅芜院几次的,但都明显的心情不好,一看就知道还没消气。突然在她生辰这天和颜悦色,还主动低头,实在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
四爷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憨的。
看着崔蘅散落的长发,他突然动了心思,“爷为你梳一次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
在内心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的冲击中,崔蘅迷迷瞪瞪的被四爷按在了梳妆台前,镜子里清晰的映出他们二人的身影。
倒真像一对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四爷笨拙的为她梳着头,双眉紧锁,动作却温和,无不耐之意。
修长的手指穿梭在乌发间,木梳梳到尾,四爷很认真的通了近百下,才开始为崔蘅编起辫子。
崔蘅抚额,却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四爷,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好不容易梳好头发,看着歪七扭八的麻花辫,崔蘅转过身来,挑了挑眉。
四爷难得羞赫,不肯与崔蘅对视。
她将眉笔递到了四爷手里,巧笑嫣然,“不是要为妾梳一次妆吗?那就为妾画一次眉吧。”
“得寸进尺。”
嘴上这么着,身体却很诚实的坐在了崔蘅对面,为她描眉。
可能是常年练习书法的原因,四爷的手很稳,眉笔划过皮肤,带来另类的悸动。
四爷神情专注,容颜如玉,呼出的热气在崔蘅脸上,痒的除了身体,还有灵魂。
她垂眸。
柳絮因风起,妾心如磐石。
终究梦里黄粱,结局尘埃散落。
作者有话要:
今天就这么一章独苗啦!望可爱们理解,比心。
还有以后的更新时间都改到晚上九点啦,因为突然发现我12点以后更新有点阴间作息(笑)。
蠢作者可以秃头,可爱们可不能秃头!
真的很谢谢你们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