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争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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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爷是带着一身酒气回到璇玑阁的, 一看就被灌得不轻,四爷的酒量相当好,都喝成了这个样子, 可见太子他们是真的没手软。

    “琥珀,去将醒酒汤端来。”

    她预想到四爷会被灌酒,于是提前让人备下了。

    四爷是那种醉了也能保持清醒的人, 不会发酒疯,只是反应会迟钝些, 而且会非常想睡觉,谁都不能阻拦他要去睡觉的步伐。

    苏培盛真的是强行架着四爷不让他奔向床榻,还是崔蘅亲自给灌的醒酒汤, 琥珀她们不敢这么粗鲁的对待四爷。收拾好四爷后, 崔蘅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纯纯累的。

    四爷喝了醒酒汤, 又被人伺候着冲了冲澡, 人已清醒了大半,看着坐在床上喘粗气的崔蘅,他有些不好意思。

    “伺候的奴才那么多, 何苦要你亲自动手”

    澡是崔蘅亲自给洗的。

    崔蘅咬牙切齿, “我的男人只准我看,其他人都不行。”

    四爷沉默了一瞬,“可你洗澡不也是琥珀她们伺候吗?”

    “……”

    崔蘅无言以对。

    “那你以后洗澡也只能让男的伺候,丫鬟不行。”

    她守女德, 四爷守男德, 这样才公平。

    四爷停顿了几秒还是开口了, “我一直都没有让丫鬟伺候过洗澡。”

    “……”

    她的脸好疼。

    “不过我很高兴。”四爷长臂一伸,就将崔蘅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的嫉妒于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欢喜。”

    崔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抱紧了四爷的腰。

    她终于理解当年德嘉为何会放纵自己沉沦于爱情了,女孩子总是无法抗拒明目张胆的偏爱的。

    康熙当年也是力排众议,执意封汉人出身,当时只有四爷一个孩子的德嘉为妃,而后更是以皇后之礼册封德嘉为皇贵妃,康熙给了他所能给的一切。

    于是德嘉天真的认为康熙会和她相守一生,白头偕老。四爷以后会不会还爱她崔蘅依然不确定,但在四爷爱她的时候她也爱四爷,那为什么要拒绝呢?她可以喜欢一个人挺好的,她也做好了可能付出的代价,但她已经不害怕了。

    人的一生都是在不停的得到和失去,在她年岁正好的时候遇到风华正茂的四爷,怎么也是不吃亏的。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落得和德嘉一样的下场,凉薄之人,真心也是带着寒意的,她永远都会为自己留一块位置,那是她作为“崔蘅”的锚。

    她爱四爷,但她是崔蘅啊。

    “可有字”

    四爷含笑问了。

    崔蘅摇头,“父母兄弟都叫我阿蘅。”

    她警惕起来,“不许叫娇娇!也不许叫宝宝!更不许叫宝贝!”

    都是好名字,可她不接受,不符合她野马般的灵魂。

    四爷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叫这些。”

    “卿卿可好?”

    “君行直到蓝桥处,一见云英便爱卿。”

    崔蘅低首,含羞带怯,“嗯。”

    也许未来可能不尽如人意,但现在的她是被爱着的。

    崔蘅最后也没骑成浣玉,回到四爷府的时候已经入秋。

    珍珠端来了安胎药,崔蘅捏着鼻子喝了,为什么中药都这么苦

    “这是四爷此次秋狝木兰的时候到的猎物,硝制成了皮子就给您送过来了。”琥珀捧着一沓皮料进来了,“还有皇上赏给四爷的银狐皮和紫貂皮,四爷都让人一起送来了。”

    崔蘅翻看了下料子,放到后世,都是顶级的皮草大衣,崔蘅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的那种,如今却是随着她心意换,古代贵族的生活真的会使人堕落。但后世一个医疗,一个网络,就能完胜古代,真的是想起了就怀念。

    “钮祜禄格格病好了吗?”

    这次秋狩,崔蘅有孕不能去,四爷出于大流带了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耿格格相当于崔蘅的耳报神,所以对于钮祜禄格格向四爷示好邀宠的举动也算一清二楚。

    钮祜禄格格不是个坏人,她只是有些过度的自恋和自我,仿佛还处于整个世界都要绕着她来转动的中二时期,对自己能成为四爷的宠妾一事上抱着极强的信心。

    好不容易四爷和崔蘅分开了,她以为机会来了,真的是豁出去勇敢追爱了,不再只让丫鬟出面,换自己亲自上场。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四爷对她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回来就气病了,自尊心严重受挫。

    “喝着药呢。”琥珀将皮子收拾了起来,“画扇昨个儿还去库房领了一罐子芦荟膏,奴婢看见钮祜禄格格嘴角起了燎泡。”

    看来气得够上火。

    “那我还是不给她送东西了,我怕她看到会更上火。”崔蘅缩了缩脖子,她如果送礼物去总显得像炫耀而不是慰问,怕钮祜禄格格气死。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崔蘅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未出生的崽崽做一身衣服,不求多好,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崔蘅随口问了一句,“四爷最近在忙什么每次看见他都很疲倦的样子。”

    热河避暑山庄处于收尾阶段,也没听康熙又给四爷分配了什么任务啊,怎么会累成这个样子四爷很忙,但每天都会过来陪她一会儿,看她歇下了再回前院埋头工作,崔蘅是又感动又心疼。

    如果真的在乎一个人,再忙也会有时间回你一句话的。

    琥珀也不清楚,但她的消息还是比崔蘅灵通的,“唯一算得上事的,应该是太子殿下又被康熙爷禁足毓庆宫思过吧,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事了。”

    崔蘅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以往太子被罚四爷也没有这么焦头烂额过,这次太子又是踩到康熙哪个巨雷了?

    葳蕤院。

    “连个口信也传不进去”

    四爷问着跪在地上的太监,眉头紧锁。

    二哥越发狂肆,举止也愈加放荡,纵容底下的人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他现在也不确定二哥是假装暴戾还是本性暴露了。

    太监不敢抬头,“回四爷,的确传不进去消息,孙公公也出不来了。”

    四爷疲累的摆摆手,“下去吧。”

    “爷……”苏培盛想上来替四爷按按太阳穴舒缓一下劳乏。

    “你也下去,让爷一个人静静。”

    苏培盛也只能听话的退了出去。

    四爷抵着额头,想起大哥与他擦身而过时的一句话,“皇阿玛已经知天命了。”

    一个大千岁,一个皇太子,注定是敌人了。

    “皇阿玛,你可曾后悔?”

    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乾清宫。

    错金螭兽香炉里的龙涎香燃着,殿内烛火通明,宫人皆屏气敛息,行动间亦安静无声。

    梁九功端着托盘进了内室,康熙已换了亵衣,不过依然还是明黄色泽,绣五爪金龙。

    “皇上,该喝药了。”

    康熙盘坐在案桌前,依旧自顾自的抄写着心经,充耳不闻。

    梁九功便安静的侍立一旁,等待着康熙抄完。

    差不多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康熙写完了心经,放笔的时候梁九功眼尖,看到康熙的手腕在轻抖。

    “将药端过来吧。”

    梁九功面色不变的端了药过来,康熙却用汤匙拨弄着药汤,没有丝毫饮用的意思。

    “朕做错了吗?”

    他看到了太子眼底的寂灭,也看到了老大心底的悲哀,他们都如他所愿,互相掣肘,互相牵制,互相仇视。

    他高坐明堂,无一人可动摇他的位置。

    可为什么会难过呢?他不应该高兴吗?明明都和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您是皇上,怎么会有错呢?”

    梁九功声音和缓,“有您在呢,阿哥们再怎么闹也是兄弟,您看着呢。”

    “是啊,有朕看着呢。”

    康熙靠在了背椅上,局面再糟糕,可他这个当阿玛的在呢,不会有事的,他可以安排好一切的。

    “将朕的雨前龙井都给太子送去,他爱喝这个。快入冬了,将吉林将军送来的那几张雪貂皮也给太子送去,做几个护膝,成日跪佛堂对膝盖不好。弘晳也大了,明个儿接过来让朕看看……”

    他絮絮叨叨的念着太子,倒真像一个心疼儿子的慈爱父亲。

    梁九功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时附和几句。

    天家无情,尤其是涉及皇位的事,骨肉亦仇敌。太子和直郡王反目,下面的几个皇子也各有心思,他们都已经长大,其实早就不受控制了。皇上在的时候自然能弹压住一切不和,可他看不住一辈子。

    知天命,尽人事。可天命就在那里,皇上又能看着几年呢?

    他是皇上的奴才,生前是,死后亦是。皇子们的争斗与他无干,无论皇上是对还是错,他总是会一直跟着皇上的。

    生随死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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