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果然,整个检查过程,纪遥都没给他好脸色。
幸亏片子拍出来没什么大碍,痛归痛,苏悦辰倒是松了口气。
从医院里出来后,纪遥直接车回去了。临走前,苏悦辰忽然敲了下纪遥坐的出租车的车窗道,“我这周六早上10点来接你。”反正只是皮外伤,他确定养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我周六有事。”纪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周日也行。”苏悦辰立马改口。
“我到底要和你多少遍一“纪遥无意识皱了下眉梢。
纪遥还没完,苏悦辰就已经接上去,”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搅你。不过之前你在医院里答应过我的,等我康复后会陪我两天。我知道你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果然,纪遥唇角动了动,难得没出声。那时她为了让苏悦辰有个目标,的确是留了半句话。
“那我这周日早上十点过来接你。”苏悦辰看出纪遥在动摇,赶在纪遥改主意前又补了一句。
几天过后,纪遥刚换好衣服,门口处就传来了敲门声。
反正就两天,这两天过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了。纪遥努力服自己。
纪遥一开门,就看到苏悦辰容光焕发地站在门口外面,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穿着笔挺的正装,衣冠楚楚地像是要去当伴郎似的。
纪遥懒得过问,一路上特意远远地坐在后排,也没留意苏悦辰开去的目的地,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没多久她就了个盹。
直到迷糊中有察觉到开车门的动静,她这才惊醒过来,苏悦辰已经把她那侧的车门开好了。纪遥睡意惺忪下车,走了几步才发现是吴利萍的住处,那是她这辈子有记忆以来所有阴影的源头。
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往回走,纪遥还没走几步,苏悦辰已经挡住她的去路。
“遥遥,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山区的学生晚上夜自习后回家会路过一片墓地,有次她看到墓地那边有光亮,就对墓地有了阴影,从此以后都是绕远路避开再也不经过那里。直到有一天她同学拉着她一起经过那里,两个人在一起胆子大顺着光亮找去,才发现亮起的是自燃的磷火而已,那之后她再也不怕走夜路了。你觉得呢?”
纪遥杵在原地没有做声。
“反正以后你都不会再来了,就当对以前的自己告个别,进去吧。”苏悦辰时走在前面,在铝皮大门上敲了一下。
他还没走到铝皮大门前,里面就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你骗老子纪玉珍有几十万的存款,还搭了那么多天进去照顾那老太婆,结果呢?赔了医药费不,都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是一毛钱都没看到!你拿什么给铭杰买房!”
是杨胜荣的声音。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一听到杨胜荣的声音,还是会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手脚冰冷。
“我在,没事。”他察觉到她的反应,忽然回过头来安慰了她一句。
估计是听到敲门声,院子里的争执声才突然停下来,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
随着开门声响起,下一秒吴利萍无比错愕地盯着外面的苏悦辰,紧接着迅速抹了把脸上的泪痕。
近半年没见,她和在医院里照顾纪玉珍的时候相比,明显憔悴了很多。
苏悦辰大步进去,察觉到纪遥还杵在门口外面,他又转身回来挽着纪遥一起往院子里走去。
他的手心不像纪遥长年寒凉,温暖厚实,被他紧紧握着,纪遥才有勇气继续迈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杨胜荣居然坐在轮椅上,看样子是自膝盖以下都截肢了,而且身形削瘦萋缩,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凶悍强壮的施.暴者了。
院子里随意散落着很多空酒瓶,截肢归截肢,杨胜荣显然没有戒掉酗酒。
“什么风把您这贵客给吹回来了?”杨胜荣立马认出了纪遥,阴鸷问道。
“遥遥的确是不想来,今天是我硬拉着她回来的,怎么您都是她的长辈。”苏悦辰抢在纪遥开口前落落大方应道,他完后松开握着纪遥的手,走到杨胜荣坐着的轮椅前面,笑容可掬地交谈起
来,“看来是没做康复训练,就您这截肢的程度,其实挺容易适应义肢的。正好我有位朋友是做义肢外加康复训练的,各种型号材质的都有,回头我让我朋友给您配一对。长期坐轮椅多不方便,纪遥妈长期照顾您也辛苦,还是要尽快适应义肢才是正事,您没看到那些截肢的适应义肢后还能参加马拉松的励志案例么?”
他突然这样春风和煦开口,本来还忐忑旁观的吴利萍也顾不得苏悦辰到底有什么目的,硬着头皮拉下脸面附和起来,“那、那就麻烦你了。”她已经被生活压得不堪重负,眼前早就没精力去想苏悦辰突然示好的原因,也管不着苏悦辰和纪遥的真实关系是否正当,只要能减轻她自己的负担就行。
吴利萍开口时,苏悦辰忽然弯身下去把杨胜荣轮椅附近横七竖八的酒瓶子都捡起放到]口那边的角落里,又随手捡了根地上散乱的尼龙麻绳走到杨胜荣的轮椅旁边嘀咕起来,“你都没发现这侧明显矮了一截么?还是得赶紧买个新轮椅。”
估计察觉到纪遥脸色阴晴不定,苏悦辰起身走回到纪遥身边解释起来,“你大一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当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为了庆祝你离家出走家里少个负担,你父亲,哦,不好意思,我嘴瓢错了,你这继父第二天就醉驾出车祸截肢了。”
他提到‘继父’这个词时,刚才拉下脸面的吴利萍脸色立马挂不住了。
“不对,是我考虑不周。你这继父一酗酒就有暴力伤人的陋习,义肢这个事我还是别张罗了,万一他适应了义肢又咐瑟回去继续暴力伤人,那我这就是助纣为虐了。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万一他酒疯发作控制不住自己要伤人,至少别人跑得比他快就行了。”
苏悦辰的嘴皮子向来厉害,膈应人是最拿手的,果然,下一秒坐在轮椅上的杨胜荣就暴躁地要去捞东西砸他,发现周围都捞不到可以砸的东西,他又暴躁地按了下开关算把轮椅挪到可以捞到东西的地方,只是他坐着轮椅的轮子刚才被苏悦辰动了手脚,他越是暴躁使力越是陷在原地动弹不了,看着反而有几分违和的滑稽。
“所以报应这个词有时候还是会兑现一下的。逛也逛过了,从今天起你睡觉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走吧。”苏悦辰提醒了纪遥一句,纪遥这才机械地跟在他后面往外面走去。
他没错。
虽然她一直自诩她自己的心理素质足够强大,可是事实上只要稍一想到杨胜荣,深藏在她心底深处的阴影就会从四面八方钻出来。时隔多年,杨胜荣在她心里一直还是她记忆中的凶悍强壮,就在刚刚亲眼看到削瘦萎靡的杨胜荣后,这么多年盘踞在她心里的阴影才真正开始消散。
她再也不害怕杨胜荣了,再是凶悍强壮的施暴者有一天也会变得弱。
这次她没有再自欺欺人。
“对了,阿姨,还有件事和你下,”苏悦辰走到门口处忽然对着吴利萍了一句,“杨铭杰都已经这么大了,我觉得你砍号再培养一个的机会也不大了。他怂归怂,人倒也不坏。你任劳任怨的留着伺候这个拖累,是图他截肢走不动还是图他酗酒爱伤人?我倒是觉着,你还不如早点和这个拖累离婚有个新生活,也许这样你给杨铭杰买房的计划还能早点实现。”
被苏悦辰提醒了一句,本来还在暴躁发狂的杨胜荣忽然朝吴利萍怒吼了一句,“你敢撇下老子!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苏悦辰看到吴利萍看陌生人似地盯着不远处的杨胜荣,他又闲闲补了一句,“这只是我一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而已。他都这样了,敢不敢你自己权衡吧。”
回到车.上,他忽然问了一句,“累不累?“
纪遥简短回了两个字,“还好。”
“那就好。”他飞快应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纪遥不想过问他的安排,继续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
车子开了三个多时,纪遥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苏悦辰居然开到了她的大学附近,是她们这边的省会城市,离A市有几百公里。
“饿了吧?我们午饭都没吃,就当是吃顿早晚餐了。”苏悦辰在前面带路,纪遥例行公事跟在他后面。
他带纪遥去的是她大学边上最好的酒店,苏悦辰走着走着忽然了一句,“你也知道我爱胡八道,我待会要是了什么话,你就当耳边风,别往心里去。”
纪遥充耳不闻。
两人快走到包厢前面,里面已经传来喧闹声。
“这次聚会到底是哪位大佬出钱组织的,这伴手礼也太贵重了吧?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咱们班的哪位大佬也太低调了吧?”
“可不是,不过伴手礼上的logo是正泰集团的包装,之前没听人提起哪个家伙在正泰集团就职。
正泰集团下面的子公司上周刚借壳上市,该不会是运气好分了点原始股吧?”
“正泰可不简单,本来是靠纺织产业起家,听今年把重心往地产和医药行业转了。”
纪遥才听了几句就骤然止步,语气清冷问道,“你都请了谁?”
“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的。这是今天最后的行程,待会给我留一点点面子可以吗?”他到末了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
里面人声鼎沸,纪遥还没进去都能猜得到里面有不少人,她平生最怕这种觥筹交错的场面,下意识就想退堂鼓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抵触见到以前的同学?”他忽然问道。
“我没有抵触。”纪遥不假思索否认。
“有些人天生长袖善舞有些人天生喜欢清静,这都没问题。我只是不能接受那些造谣中伤你的同学都过得心安理得,你嘴上不抵触,其实你无比抵触,你改变不了她们,你就干脆选择屏蔽选择和她们隔绝开来。”
“我不介意她们的看法。“
“不,你介意。而且,我比你更介意。
苏悦辰实话实。
在他面前,只要他想,没有能瞒得了他的事情。
纪遥无意识紧咬着下唇没吭声。
“你自己答应过的,会陪我两天,这一天都还没结束呢。”他看出纪遥想退堂鼓,干脆使出杀手锏。
果然纪遥不快归不快,至少没有立马调头走人。
里面突然有人开门出来,下一秒苏悦辰无比自然地握起纪遥的左手。
“苏先生,你怎么不提前我电话?纪遥,你来了?”是纪遥大学的班长傅泽栋,一看到苏悦辰就无比恭维地招呼起来。
“我们刚到。”苏悦辰时拉着纪遥往里面走去。
纪遥完全不知道苏悦辰是什么时候认识傅泽栋的,眼前已经骑虎难下,她只得尴尬地和傅泽栋点了下脑袋算是过招呼了,紧接着稀里糊涂被苏悦辰拉着往里面走去。
没想到是个无比宽敞的巨大包厢,里面已经快满座了,傅泽栋殷勤地在前面带路,苏悦辰拉着纪遥毫不客气地走到主宾位置坐下。傅泽栋很自然地在苏悦辰左侧坐下。
她们两人坐好后,本来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傅泽栋自然地做起主持人的工作替苏悦辰介绍起来,“他是纪遥的老公苏先生,是正泰的最大股东,主要是他自己事多让我帮忙联系一下校团委那边关于设立正泰专项奖学金的合作事宜,顺便让我组织同学会大家聚一聚。
纪遥明显发懵地看着苏悦辰。
“傅先生客气了,不过我接下来工作要忙起来了,后面范秘书会联系你的。”
“这样。”傅泽栋以为有变数,尴尬应道。
“专项奖学金的事情会正常进行,具体细节范秘书会和你确认。”苏悦辰看出傅泽栋的心思又解释了一句,看到纪遥还是浑身不自在,他当着大家伙的面腻歪地握着纪遥搁在他旁边的左手,言笑晏晏开口,”都毕业好几年了,我老婆这社交恐惧症还是改不掉。可能是她大学时太内向孤僻了造成的,我就想着老同学见个面,看能不能缓解一下她的社交恐惧症。”
“我也有。”
“这年代有社交恐惧症的很正常。
他这么一,本来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大家伙纷纷附和起来。
纪遥刚才突然被苏悦辰当众握手,她使力想要从他的手心里抽回来,没有得逞。她知道这会在座的老同学全都齐刷刷看着她的反应,她一紧张就会手足无措,虽然她平时紧张的机会并不多。纪遥还能活络的右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倒好的红酒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冷不防从苏悦辰口中听到‘老婆“这两个字,纪遥毫无预兆地狂咳起来。
“老婆,医生都交代了咱们备孕期间不能喝酒,看把你能耐的,咳嗽也活该。”苏悦辰这才松手嗔怪了纪遥一句,紧接着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纪遥,你现在哪边上班?咱们班就你没和大家伙联系过,以后多联络。”坐在纪遥右边的是她大学班里的学习委员,热络地和纪遥交谈起来。
“我让她去正泰上班,她偏偏要避嫌不肯去。她不像你们这么有事业心,半年前和我赌气,一个人还跑去藏区晃了大半个月。”苏悦辰笑笑应道,语气里不无宠溺。
这么多人盯着,纪遥面上发作不得,又不能当众和苏悦辰暗示什么,实在没办法,干脆在桌下踹了苏悦辰一脚,提醒他别再胡八道。
“老婆,你想吃点什么?”没想到她重重一脚踹过去,苏悦辰还是没事人似地帮她夹菜。
纪遥无处发作,又怕苏悦辰会更加没脸没皮的腻歪,干脆离苏悦辰更近的左手伸到桌下直接在他大腿_上重重掐了一把。
没想到下一秒苏悦辰夸张地发出吃痛声,可怜巴巴地向纪遥求饶起来,“老婆你就好了,掐我大腿干什么?今天这么多人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他时夸张地去揉他自己被纪遥掐到的大腿,一边还发出嘶嘶的吃痛声。
他这话一出,大家伙看两人的微表情立马又变了。刚才看到傅泽栋介绍苏悦辰时,他们虽然诧异肄业服刑过的纪遥怎么攀上了这么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联想到之前黄舒娜的八卦,看两人多少是带了有色眼镜和乱七八糟的猜测。
可是看到眼前苏悦辰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宠溺和卑微,两人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他们之前对纪遥的恶意猜测自然都跟着火速脸。
“你们感情真好。”傅泽栋明显羡慕地感慨起来。
“好是好,就是我的家庭地位有点低。”苏悦辰还有空闲搭理傅泽栋,心塞地发了句牢骚。他话音刚落,又厚着脸皮和纪遥求饶起来,“老婆,我知道我今天是自作主张了,你别生气。”
除却刚开始的错愕慌乱,纪遥这会已经平静淡定回去了,她看神经病患者似的瞥了苏悦辰一眼决定直接无视他。加上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纪遥干脆不再搭理戏精上身的苏悦辰,顾自夹菜吃了起来。
“医生你太瘦了,备孕期间多吃点高蛋白的。”苏悦辰把一一个剥好的虾放到纪遥碗里,察觉到纪遥瞪了他一眼,他立马百依百顺地改口夹回去,“好好,都由你,不爱吃就不爱吃,我自己吃。”
苏悦辰吃完夹回去的虾后,拿起湿巾擦了下手后才慢条斯理开口,“我这人别的毛病不大,就是心眼有点。前阵子听到个谣言,我老婆攀上了个老男人当情,妇,还正好被老同学撞上。我有印象,那天我和纪遥从奶茶店里出来,是遇到了纪遥的大学室友聊了一会。你要编排我别的缺点我都无所谓,编排我是个老男人,这真的有点让我受伤。我是比纪遥大上好几岁,不过我才三十出头就把我:界定为老男人,我看上去真的这么显老吗?”他时无比认真地朝大家伙反问起来,视线最后落到斜对角黄舒娜的位置上,只是黄舒娜早已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手机。
黄舒娜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苏悦辰和纪遥已经坐到主宾位置了,她才意识到今天宴请大家的是纪遥和苏悦辰。她心里叫苦不迭,又怕立马起身离开反而会引|起两人的注意,无比煎熬的低头玩手机,听到苏悦辰提起此事,她脑袋愈发埋了下去。毕竟显而易见,她就是有关纪遥谣言的始作俑者。
“还好吧。”傅泽栋如实应道。其实苏悦辰就是肤色偏健康的麦色,得益于他自己多年来健身的严苛习惯,其实反而比在座一些发福的男同学看着要年轻。
“现在这个时代男性的年纪焦虑感也越来越强了,我以前过得是糙了点,看来以后我不能再这样糙下去了,要不然万一下回从别人嘴里听到我老婆榜.上了个干爹的版本,我岂不是要气得脑溢血了。”他越是这样玩世不恭地趣,在座那些之前在群里以讹传讹八卦纪遥经历的人明显坐立不安,而且时不时朝黄舒娜投去鄙夷的目光,仿佛都是黄舒娜一一个人的错才导致他们被连累了似的。
纪遥心无旁骛地吃了一会,她刚放下筷子,苏悦辰立马应景地和傅泽栋告别起来,“我们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后面的活动你照常安排好了,具体费用你和范秘书联系就行,范秘书会安排好的。”
“嗯,辛苦你们了。”傅泽栋今年刚改行,他急缺客户资源,正泰于他是个香饽饽,他当然会好好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苏悦辰大手笔阔绰地全额出了这次同学聚会全部人的餐旅住宿费,又让他当中间人联络安排筹备正泰专项奖学金的事情,他才有机会借花献佛在母校和同学间都好好出彩了一次。
他是明白人,承了苏悦辰的这笔大人情,自然会记在心上,连带着对纪遥也要高看一眼。
苏悦辰都已经起来告别了,纪遥正好免去客套话,机械地跟在苏悦辰后面往外面走去,似乎有很多同学都起来热络地和她着下次再会,她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搭理,唯一记得苏悦辰在替她和大家伙体面的告别。
这个世界,向来只有强者才能让人敬畏,弱者才会成为众人饭后的谈笑八卦。
她这样宁折不弯的性格,自然不会懂这个道理。
不过他也不需要她懂。
她受到的校园暴力和排挤虽然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还是要帮她讨回一一个迟到的公道。
回到车.上后,她还是靠在车窗那边,脑袋一直侧向车窗,望着外面的茫茫黑夜发呆。
几个时后,快到她的住处前面,她忽然开口,“我要下车。”
“恩。”他及时靠边停车。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迫不及待下车,接着大步往前面走去。还没走出去多远,她终于忍不住捂脸恸哭起来。
她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哭,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不甘突然间找到了个出口,争先恐后地从她心里最深处狂涌宣泄出来。
他看到她提前下车就已经猜到,不放心地跟在她后面。他走到她前面,轻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一”
其实她本来哭一下就能收住的,反而因为他这一句不轻不重的宽慰,她愈发不受控制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多久,他胸口前面的衬衫面料都被她的泪水浸湿了,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起码个把时后,她的声音都明显沙哑下去了,他这才僵硬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个暑假两人分别时那样,”会好起来的一
“嗯。”她抽噎着应了一句,不过肩膀还是不受控制地耸动着。
“哭一下很正常,年纪轻轻的,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他笨拙地帮她揩了下脸上的泪水。
哭了这么久,她这会整个人都有点昏沉沉的,正因为这个原因,她头一回没有抗拒他牵着她的手往她住处走去。
纪遥回到住处后没多久就睡着了,苏悦辰帮她盖好被子后这才离开。
纪遥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像是宿醉了似的隐有胀痛,虽然她昨晚只喝了一口酒而已。她去洗漱后才觉得清醒不少,昨晚的场景立马无比清晰地回想起来。
想起自己那会趴在他胸膛前面崩溃大哭的场景,纪遥晦气地重重拍了下她自己的脑袋。不过奇怪的是,也许是她崩溃大哭过一场的缘故,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里的魑魅魍魉没有缘由的全都消失掉了。
纪遥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气色有点苍白,不过头一回,她觉得生活没有那么无趣了。
她刷着刷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镜子露了个前所未有的笑脸。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纪遥洗漱后刚吃了早餐,就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当地公安局刑侦科的座机,有人找她,让她过去一趟。
“谁要找我?”纪遥看了下是个座机号码,潜意识觉得对方是诈骗犯,狐疑问道。
”当事人不清楚,麻烦您过来一趟现场处理吧。刑侦科在公安局三楼最右侧的房间。”对方在电话里温文儒雅应道。
纪遥挂了电话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毕竟对方报的地址在公安局里,她又觉得对方不太可能是骗子。她拎了包狐疑地车去公安局那边,不到15分钟就到了。
按对方在电话里的,她到公安局大楼那边,径自往三楼那边走去,纪遥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看到苏悦辰脸紧张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穿着正装的苏悦辰,估计是穿制服的缘故,他平日的玩世不恭都敛收回去了。
加上他本来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肩宽腰窄倒是看着格外倜傥养眼。
“你怎么在这里?”毕竟昨晚刚在他胸膛前大哭过一场,纪遥难得尴尬问了一句。他站在逆光的光晕里,以往身上的戾气锋芒都像是被岁月磨变得温润不少,纪遥觉得自己像是头一回刚认识他似的。
“我转到刑侦科了,这是我转岗后上班的第一天,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看一下我新工作的地方。”
苏悦辰难得直视她的眸光鼓起勇气开口,他是因为纪遥的缘故才特意申请转岗的。
仿佛像是预感到他要什么,纪遥忽然间心跳如擂起来。果然,下一秒他就已经拉住她的手腕,无比认真开口,“遥遥,给我个机会重新追你可以吗?”
她慌乱地抽手回去,转身大步往楼梯那边跑去,慌乱间甚至撞了个复印资料的实习生,她仓促地和对方道歉了一句继续朝楼下大步跑去。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其实他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杵在原地好几秒,这才如梦初醒地狂奔追了过去。
不管余生花上多久多长,他都不会放弃追回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