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架空民国文02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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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执安不愧是个欺软怕硬没用的东西。以前原身肯为了他让自己受委屈,处处都被赵老太太压一头,他才能在两位老人家那里得个孝顺儿子的好印象。

    现在易申来了,不肯妥协,赵执安就先怂了。

    “娘,”赵执安弱声弱气地,“媳妇的嫁妆您也代她管了好几年了,不如拿一件出来给爹周转周转?爹的心里肯定是娘最重要的,娘多帮帮他,他必定记得娘的好。”

    赵老太太捶胸顿足:“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我的执平啊,你睁眼看看你娘,你不在家,你二弟一家联合起来欺负你老娘了……”

    易申凉凉地插上一句:“娘,您昨天还大哥是个没心没肝的白眼狼,出去念完书回来都不肯听您的话娶白家姐,非要娶个破落户,还为了个女人不回家,您只当白养了那这么个儿子呢。”

    赵老太太对她怒目而视:“我的儿子我骂得,轮得到你半句吗?”

    易申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就开始叫:“赵执安,我肚子疼!你儿子又踢我了!”

    赵老太太瞬间再次变脸,冲着赵执安横眉怒目去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带你媳妇回去,吓到我孙子,我死你个不孝的东西!”

    赵执安满肚子委屈,但是易申今天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他自觉惹不起。

    他娘那里,他出生二十多年就从来不敢惹过。现在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叫人过来,扶易申回西跨院。

    赵老太太怒道:“扶什么扶?去抬春凳过来!”

    实话春凳不是很舒服,只是一个藤编的长凳,又没遮又没拦,硌人得很,易申觉得还不如自己走回去。不过真要是走回去,她现在这双脚痛得很,实在是拖后腿。反正整个赵家都生怕碰了她的肚子,想来谁也不敢让她摔了,她也就坐在春凳上由着人抬回去了。

    回院里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老太太让请的大夫来了。

    易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觉得赵老太太恐怕是要挑她的理,比如大夫诊出来她没有动胎气什么的,她好自己是心疼钱装病。

    但是大夫又不傻。两边都给了暗示,大夫谁也不会偏帮,几句话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开了几个温和的方子,悄悄暗示易申多吃一剂少吃一剂都无妨,然后便走了。

    赵执安显然有些紧张,大夫要走的时候他还拦住问道:“内子这一胎可还好?”

    大夫只让易申少做思虑。

    他回来仍旧忍不住抱怨:“娘这么大岁数了,她把我养大不容易,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地对她,偏要惹她生气?”

    易申瞥他一眼:“大夫让我少思虑,你刚听完就忘了?还是你的脑袋还想喝点安神汤?”

    赵执安下意识地摸摸头发——还湿着呢。

    他还想什么,易申已经不耐烦与他废话,没好气地:“你在这就会惹我动胎气,去找你外面养的灵魂相通的女人去吧,少来烦我。”

    听到这话,赵执安反而松了口气。

    ——他就嘛,他媳妇这么多年都很听话很好应付,怎么今天跟犯了病似的。原来是吃醋了!

    女人真是麻烦!

    赵执安看一眼易申的肚子:要不是她肚子里有一个,他一定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大度,什么叫能容人!

    要是早几年,这样善妒的女人都要被休回家的!

    ——等等,他是进步青年,怎么能想着七出呢?

    ——像她这样满肚子封建糟粕,自己怀了孕就主动把丈夫推给别的女人的封建女人,是要被登报离婚的!

    对,这回就没有问题了!

    易申不知道赵执安满肚子的奇思妙想。她不怎么饿,但这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叫珍珠给她拿了点心,随便吃了几块,就躺下准备睡个午觉。

    系统在这时候跳了出来:【我以为宿主会试图胎。】

    易申:“……”

    “胎儿都六个多月了,现在把它弄掉,这不叫胎,这叫引产。”易申,“再你不选早不选晚,偏偏等到怀胎六月才把我送过来。这年头生孩子很容易要人命,但是引产六个月的胎儿更加危险,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生一次吗?”

    系统无言以对。

    易申便问:“所以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原身一辈子都在为孩子操心,却被所有的孩子记恨、指责,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个好妈妈。】

    易申:“……”这个任务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系统觉察她在想什么,赶紧补丁:【不能建抚孤院,院长妈妈太后妈妈都不算数,必须是对亲生子女的母爱。】

    易申悻悻作罢,却不忘指责系统:“你们总系统的格局太,做一二人之母哪有做几百上千人之母来得有用?”

    系统继续装死。

    易申的午觉也没睡多久。下午三点半,她就被珍珠叫醒了。

    “二奶奶,老太爷传饭了。”珍珠用一块温毛巾为她擦脸擦手,声道。

    “这个时候吃饭,算午饭还是晚饭?”易申没好气地问。

    珍珠低头不语。

    易申看到拔步床外隐隐约约的那个身影,冲外面喊道:“赵执安你没听见我话吗?你爹这个时候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赵执安:?

    他媳妇今天脑子出问题了?吃个醋吃这么久?他都没去找外面的女人,都老老实实在家里陪她了,她怎么还在闹?

    赵执安也没好气了:“你问老太爷去,和我什么?”

    易申拉着珍珠就走,只留给赵执安一个背影。

    赵老太爷吃饭,当然是在正院。赵老太太和他并排坐着,后面站着三个姨娘。

    看到易申进来,赵老太爷咳嗽了一声。

    易申仍旧连膝盖都没弯,叫了声“爹娘”就去坐下了。

    赵老太太得意地看赵老太爷一眼:“我没骗你吧,她今天是真的不太像话。”

    赵老太爷又咳嗽两声:“媳妇,我和你娘免了你的请安是心疼你,你也该知些礼节——我记得亲家是前朝的秀才,他难道没教过你?”

    易申睁大眼睛看他:“爹您前两天还我不该缠足,该多念几年新学,我这样满身封建糟粕的女人配不上您儿子,今天就要我给您跪安?”

    赵老太爷不悦:“孝敬父母能算糟粕吗?学了洋人的礼节难道就能不尊重爹娘了吗?”

    易申作势要起:“我一个女子,我怎么知道哪些是糟粕哪些不是糟粕?就比如裹脚这件事,我四岁时候您去我家里告诉我父亲,千万莫给我裹脚;过了五年却又要我重新裹起来——老太爷您能不能给个准话,到底哪些是糟粕哪些不是糟粕?给您请安倒是事,今儿没请明儿补上就行,可要是像我的脚这样,裹起来可就放不开了!”

    易申的声音又响语速又快,赵家老两口子硬是没找到机会拦住她,让她夹枪带棒了一通,两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当然易申敢这些话,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她就算能以一敌十,也很难立刻孤身一身在乱世中存活——她敢如此与原身平素举动不同,是因为前两天原身的父亲搭上了东瀛人的关系。

    据东瀛人要支持末代皇帝复辟,原身是最后一届的秀才,出去也能糊弄好些人。他又不知托了谁找关系,总之是与末代皇帝搭上了线,据以后可能会给皇帝采办一些东西。

    易申觉得,她就借着这个机会变一下性子,作为资深墙头草的赵家人应该不会过于惊讶。毕竟他们自己有着丰富的反复无常经验。

    赵老太爷被顶得脸色铁青,赵执安又出来和稀泥:“你也太不像话了,我爹在外面赚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容易吗,回来多一句少一句你听着不就行了?何必这么多话惹他老人家生气?”

    易申连个余光都没分给他。

    赵执安自觉没趣,起来给赵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菜心:“爹,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您宰相肚子能撑船,不跟他计较。”

    易申看了眼他的筷子:

    作为海城最有底蕴的人家,赵执安夹菜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连个公筷都没有。

    不过易申看了眼姨娘们:她们的筷子倒是可以算作公筷,但她们本来就不允许上桌,筷子自然是单独用的。

    易申想不通最有底蕴最有规矩的人家到底是个什么路数,反正她不去吃赵执安夹过的菜就好了。

    她怕感染幽门螺杆菌。如今只有一种抗生素,就是青霉素,幽门螺杆菌标准四联疗法里面需要两种抗生素,现在是肯定凑不齐的。

    所以一顿饭下来,易申就只喝了面前一碗汤,外加两筷头子咸菜。

    赵老太太虽然觉得易申这么吃对她孙子不好,但是今天易申简直碰不得,一碰就炸。她还担心万一话赶话到了,老爷子让她去库房里找易申的嫁妆怎么办,所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

    ——一顿吃不好没关系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听赵老太爷的奶奶讲过,她怀着赵老太爷他爹的时候,吃糠咽菜也照样生了个七斤半的大胖子。

    易申还吃了一碗白米饭喝了一碗鸡汤呢!肯定没问题的!

    然而她不想提易申的嫁妆让自己破财,易申却没算把这事儿混过去。

    虽然赵老太太吝啬,虽然她之前也用不同的名义从原身手里抠东西,但是她不会用赵老爷子的名义,她不敢。

    所以赵老爷子生意上遇到问题是肯定的。要给督查的老婆送玉件肯定也是真的。

    那么易申凭什么不提这事?难道等着赵老太太把这事混过去之后,再次从她这抠东西?

    虽然就算赵老太太拿出来的,肯定也是原身嫁妆里的,其实也是原身的。但是能看赵老太太心痛的样子,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饭菜撤下去,丫头们端上茶水之后,易申喝一口热水,假惺惺地开口:

    “爹,我听娘爹生意上遇到点事,当然我不是想过问爹生意上的事情,我只是听娘,爹要给督查的姨太太送个玉摆件。我娘喜欢玉器,给我准备的嫁妆里玉器不少,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年纪,都是娘给我保存着……”然后她抬眼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的脸皮顿时一抽。

    赵老爷子愣了愣,随即大怒,当然这怒火不是冲易申来的,而是冲着赵老太太去的。

    “什么话都随便跟媳妇!”赵老太爷厉声道,“她都六个月了!六个月你还让她立规矩,你是不是嫌孙子多!生意上的事也跟她,你是生怕事情传不出去吗?”

    赵老太太耷拉着眼皮,不敢回话。

    易申用茶杯盖儿遮住嘴角的笑:能让赵老太太肉痛是一种快乐,能让她被骂一顿——哦豁,双倍的快乐!

    赵老爷子骂归骂,东西还是要的:“明儿天一亮你就派人给我找去,我急着用——算了你把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挑。”着他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找补:“记得记在儿媳的账上,”他转向易申,努力和颜悦色地:“你对赵家做的贡献,我不会忘记的,我心里有杆秤!”

    易申心您那肯定是个黑心秤。

    赵执安这时候就又能话了:“爹,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外道的话做什么?”

    赵老太爷果然高兴起来。赵老太太被骂了一通,又要大出血,趁着赵老太爷不注意,狠狠地瞪了易申一眼。

    易申:我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却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呢:)

    她自穿到这个世界,就觉得心气不顺:易申觉得,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突然发现肚子里有一个陌生人的孩子,她都高兴不起来。

    只是系统选的时间太微妙了。但凡早两个月,易申当天就能找人开一副堕胎药自己喝下去。但凡晚两个月,她也能找点催产的东西,大不了早产嘛。

    然而六个月……

    这副身体她还算用到老死,暂时不想糟在危险性极高的引产上面。

    一家人既不快乐也不和谐地聊完之后,赵执安和易申准备离开。

    赵老太太叫人把姐抱过来:“二丫这两天老是哭着叫娘,吵得我头痛,你带回去自己照顾吧。”

    赵老太爷就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媳妇挺着六个月的肚子,你让她带个两岁的孩子回去自己照顾?

    这是一个慈母应该做的事情吗?

    不过这不算大事,反正他们赵家有钱,也不用儿媳妇亲自照顾孩子。因此赵老太爷只是瞪一眼,没有开腔。

    易申便应下了。

    不过这个名……就真是有底蕴有规矩。

    原身生的长子今年五岁,已经开蒙了,老太爷给取名叫赵胜业。龙凤胎兄妹不到两岁,只有名。

    而赵老太爷信奉取个贱名好养活,龙凤胎哥哥叫二郎,妹妹叫二丫——大丫是赵执平和他那个没经过老两位点头的妻子在外面生的。

    易申摸摸肚子里未来的三郎,扶着珍珠的手,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娘走回了院子,理都没理赵执安。

    她就算没怀孕,也不会让个陌生男人留在自己屋里。现在她有六个月身孕,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

    赵执安似乎有话要对她,被她轰走了。

    “我要洗脚,你确定你要在这看?”易申一边让人去烧热水,一边问道。

    赵执安当然是不想看的。

    赵老太太也是脚,当年裹得早裹得好,只三寸多一点点。

    赵执安时候就觉得他娘的脚挺好看的。

    裹脚的人通常穿什么衣服呢?一般上面是袄子,下面是盖住脚面的长裙。赵执安每次看到他娘裙边露出的脚尖,走动之时如同两个菱角在裙子底下若隐若现,他就觉得心情莫名地舒畅。

    后来他与易家女儿定了亲,知道易家太太是旗人,不兴给女儿裹脚的时候,他还遗憾了许久。

    好在后来皇帝复辟,易家太太也去了,新娶的填房是汉人;赵执安知道他爹去易家传话,让他未来媳妇裹脚的时候,他兴奋得几天没睡好觉。

    天知道他从懂事开始,就不能再围在他娘膝下,是不是碰一碰他娘的脚,他心里有多么失落!

    可惜易家女儿裹脚裹得太晚,没裹成他娘那样的三寸金莲,足有三寸半。赵执安心里不是不嫌弃的。

    但是也没办法啊!大总统上位之后,禁缠足令重新发出来,又不许人裹脚,他不娶这个三寸半,就得娶那些没缠过的、六七寸的天足!

    他带着遗憾娶了易家女儿进门儿,言辞之间不知不觉便会带出几分嫌弃。

    当然面儿上他不是这么的。

    他的是禁缠足令发了这么多年,你缠足是宣扬封建糟粕,我们赵家肯娶你进门是你的福分,要不是我冒着风险娶你,你要被天足会拉去断腿然后放足的。

    ——这种话才符合他进步青年的身份。

    不过虽然赵执安喜欢缠过的脚,在他无意之中看到过没缠裹脚布也没穿绣鞋的脚之后,还是被吓得连做几天噩梦,后来去庙里烧过香,才慢慢地好起来。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期待精致绣鞋和洁白裹脚布里面的东西了。

    有些东西,只可远观呀!

    所以现在易申用要洗脚这话一吓,赵执安立刻逃命似的离开了。

    易申对着他的背影发出一阵冷笑。

    赵二丫坐在易申的膝上,伸手去抓她耳畔的珍珠耳坠。奶娘好声好气地哄她:“二姐,这个不能抓……”

    易申也不拦她。反正她人手软,抓不坏她。

    等到珍珠把洗脚水好,奶娘抱起赵二丫准备离开。

    易申道:“你坐旁边,陪我话。”

    奶娘脸色一僵,犹豫片刻后抱着赵二丫在美人靠上坐下。虽然按理缠过脚的人,洗脚时必定遣退所有人,一个人细心地处理,但是……

    谁让她吃着赵家的饭呢?二奶奶的话,她哪来的胆子拒绝?

    ——反正是二奶奶要洗脚,不是她要洗!

    怕什么!

    见易申松开长长的裹脚布,露出一双畸形的脚,奶娘的眼里竟然露出慢慢的羡慕。

    平日里裹脚布缠得紧,血液不怎么流通。此时被血液一冲,易申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忍下疼痛,结果一抬眼,便看到奶娘艳羡的眼神,还有赵二丫好奇的目光。

    “二奶奶这脚缠得真好!”奶娘道,“您家里人真疼您!”

    易申:“……”

    草(一种植物)!

    她比了个手势:“你这话只在我这里,不要出去。被老太爷和二爷听去,心把你赶出赵家。”那两位可是张口封建糟粕闭口进步青年的,能听得奶娘这种话?

    奶娘不以为然:“二奶奶糊涂,若老太爷真不喜欢,能给老太太那么大的体面,能让二奶奶九岁上还催促您裹脚?”她到这里,还是下意识往门外瞟一眼,见没人才压低声音:“二姐这双脚天生就是好苗子,奴婢有次听见老太太跟老太爷,等二姐三岁,就给她裹呢!”

    她停顿片刻,脸上满是羡慕,竟还去摸摸赵二丫的一双鞋子:“奴婢的娘死得早,若是她活着,怎么也不可能让奴婢长了这么一副天足,唉……”

    易申:“……”

    她有点后悔把奶娘留在屋里了。早知道她嘴这么碎,她就让她抱着孩子出去了!

    不过……

    易申往脚趾缝里撒上明矾,又用新的布把脚按照原样缠好:赵二丫马上就两岁了。

    距离三岁只有一年多点。

    在这之前,她要怎么样从赵老太爷手里把生意接下来呢?

    ——没错,易申从一开始,视线就没往赵家后院这点地方上落。

    这是乱世,外面七八国的洋人在华国的地盘上出狗脑子,完了还要骂华国人提供的地盘起来不舒服。

    她就算能把赵家内宅从老太太手里抢过来又怎么样?

    现在东三省都在东瀛人手里了,到海城也不过是短短几年以后的事情。

    难道她到时候能拿着从赵老太太手里夺回来的玉器古董,去向东瀛人献宝保命?

    死她也做不出来!

    那就必须掌握赵家的生意,然后扩大影响力,看能不能和苏维埃共和国那边上话。

    ——即使她不能改变历史,至少她可以让先辈们在探索的路上过得好一些。

    赵家是做纺织业的,在海城下面的一个县里有上千亩的棉花地;在前朝的时候,赵家有座很大的手工作坊,将纺纱机租给下面的织户,然后把棉纱收上来纺织成土棉布。

    但后来洋纱洋布进来,赵家的生意一度难做起来。

    不过大概十多年前,津城那边几个国人建了爱华纺纱厂,花大价钱买了洋人的纱锭用来纺棉纱。

    赵家在津城有朋友,当时走了不少关系,也进了洋人的机器,建起了现在的赵氏纺织厂;现在赵氏纺织厂有一千多工人,每年产出一万多匹棉布。

    在易申看来,赵家的产业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比如那一千亩的棉花地,每年就能产不到二百担棉花,也就是不到两万斤。赵氏每年还得从别处购买不少棉花。

    在科学养棉之后,棉花的亩产有多少呢?易申记得低产棉亩产都在四百斤上下。当然这个年代的棉种没有后世的好,但是一亩地产不到二十斤棉花什么的……

    易申觉得她有信心让这产量提高一点点。

    再就是赵氏的产品了,基本只有两样,白棉纱和白棉布。

    因为这年头的人工合成染料很少,还大部分是进口的。

    几年前东岛建过一座染料厂,但染料种类少,产量也低。反正据赵老太爷算的账,是进染料回来染,又麻烦又赚不到太多钱,所以一直没去搞。

    但易申很怀疑他是根本搞不到染料而已。

    不然把布染一染就能好卖很多,他为什么不做?

    大概只是找不到门路,所以为自己挽尊的法而已。

    ——很巧的是,易申知道一些人工染料的合成方法。当年她把《一百个第一的故事》是真当故事书看的,后来因为兴趣所致,还了解得比较深入。

    如果她能接管赵氏的工厂,然后成功合成染料、增加棉纱和棉布产量……

    这里面能做手脚的空间,就太大太大了。

    所以她要用什么方法让赵老爷子退下来呢?

    而且要在五个月以后,一年以前。

    她肚子里这个传中的赵三郎,要在四个月以后出生。如果赵家人没死绝,大概不会让她一个没出月子的人主持大事的。

    而一年以后,反复无常的赵老太爷就会在赵老太太的建议之下,给赵二丫裹脚。

    按照原剧情的时间线,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赵二丫死的时候,依旧是赵二丫,她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当然就算那个时候易申不能掌权,她也不会让赵家人对赵二丫下手的。

    虽然她裹着脚,但系统给的战斗力还在的。不是她鄙视赵家人,实在是……

    就算是当年的北夷,那些在马上长大的人也抗不过系统加持过的一击。赵家人总不至于天赋异禀,比马上民族更加强壮吧?

    不可能的。

    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易申就没太急着想办法。反正若是到时候真没办法,她就直接武力收服好了。

    但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肚子里的赵三郎落地,赵老太爷的三个姨娘就找上门来,要求与她合作。

    当然过来的名义肯定不是要合谋什么事儿。几个姨娘都拿着花样子,进来就二奶奶最近心情不宁静,她们奉老太太的命来和二奶奶讨论讨论花样子,让二奶奶静静心。

    但易申看出几人都坐立不安,显然心里有事。她让珍珠给几人都倒了茶来,又把绣线绣架摆上来,就让她去门外站着了。

    “老太爷要把我们送走!”白姨娘年纪最大,最先一个开口,她是心里最难过的,因为她以为赵老太爷对她是有感情的。

    谁知这么多年了,还会有这种事?

    她抹着眼泪:“老太爷二爷现在是进步青年,是学新文化的,我们当姨娘的是被压迫的女人,要把我们都放出去——我是十三岁就到老太爷身边的,我是先老太太赏给老太爷的,我从学的都是伺候人,现在我做不动活了,他让我出去,我出去做什么?去寻死吗?”

    白姨娘有些激动,话得有点语无伦次。

    乔姨娘略年轻些,看起来比较镇定,但手里被她拧成麻花的帕子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我是北边水灾时候被爹妈卖来海城的,”她话细声细语的,但仔细听,她显然咬着牙,“他们用卖我的三两银子买了两亩荒地活下来了——现在让我回去?让他们再卖我一次吗?”

    玉姨娘早先是书寓里的先生,被赵老太爷看上赎身的,没比原身大多少,现在还不到三十。不过这是个三十岁可以当奶奶的年代,她只能算风韵犹存了。

    但是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就一点风韵都没有了。

    “我们当姨娘是被压迫的可怜人,他怎么得出口!”玉姨娘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又担心外面人听见,只能压着声音。

    “好,我们是被压迫的女人,我们可怜,可我们是被谁压迫的?他们压迫我们几十年,然后一句我们不再压迫你们了,你们走——就让我们走?”玉姨娘也开始咬牙切齿了,“我会什么?我最值钱的时候被他们赵家赎身回来,现在我老了,不值钱了,他们让我走?”

    白姨娘的眼泪早已湿了一张帕子,她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二奶奶,奴婢没读过书,奴婢不懂——可是要进步就是让我们无家可归、无路可走吗?封建糟粕让我吃了几十年饱饭,为什么现在皇帝都退位了,大总统现在是新的好时候,我反而要流落街头了呢?”

    她到此处,情难自已,又不敢出声,只死死地咬着帕子的一角,泪珠一串串地落下。

    易申很同情她们。但是要她帮助这几位姨娘,这么几句话还不够。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易申问道,“我倒是赵家明媒正娶聘进门儿的媳妇,但我能做什么?”

    见三人迟疑不定,易申又:“若是几位姨娘担心过不下去,那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我在城郊有庄子,那是我的嫁妆,别人都不能插手的。你们若无路可去,在那里我不敢能锦衣玉食,但温饱总是有的。”

    白姨娘最老实,闻言便有些犹豫,拿眼睛去看乔姨娘和玉姨娘。

    玉姨娘道:“我先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肯可怜我们几个老女人——但是我不甘心!”她的眼里闪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光,“他凭什么?!不是要进步吗,不是要扔了封建的东西吗,为什么一边把我们赶出门,一边还要在外面养女人?凭什么我就要当这个被他赶出门的?”

    易申: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赵老太爷您这操作有点骚啊!

    她的八卦之魂让她很想问一句玉姨娘这消息从何而来,不过要是真问出来,那就是往谈掰的方向去了,她只能忍住。

    “真不要脸!”乔姨娘真情实感地鄙视道,白姨娘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又捂着脸哭起来了。

    玉姨娘脸上的神色连续变了数次,最后她一撩裙子,跪了下去:“求二奶奶给我一条生路!”

    易申:“……”不是她不想答应,但这个事情确实难办。还有不到三个月她就得生孩子坐月子,而且就算不坐月子,难道她一个儿媳妇能插手公公养老婆的事?

    她让她们去自己庄子上,这几人又不满意,但是更多的她暂时真的做不到了。

    易申正准备婉言拒绝,便听玉姨娘压低声音,凶狠异常地:“二奶奶只给我一句准话便好,如果老太爷和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二奶奶一定不把我们三人赶出去!”

    易申心里一动,了个哈哈:“三位姨娘是老太爷身边的人,老太爷不发话,谁敢寻三位姨娘的不是?”

    白姨娘有些不明所以,乔姨娘却已经跟着玉姨娘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望二奶奶记住今儿的话!我们几人命贱,但若有人不让我们活下去,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易申看着她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几个姨娘哭了一通,用冰水敷了眼仍然很明显,易申干脆建议她们,回去就二奶奶不肯好好教她们花样子,还把她们骂了一通。二奶奶怀着孩子她们不敢顶嘴,所以伤心地哭了。

    三位姨娘:“……”行吧,反正她们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而且老太太那人的性子,怎么呢?

    三个姨娘过得越不开心,她就越高兴。甭管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反正不开心就好了。

    她们回去之后,易申这边果然也没见老太太派个人过来训话,她不尊敬老太爷房里人还把人骂哭的事情。

    于是她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开始准备生孩子。

    这年代的医院水平不太好。而且西方人五十年前还解剖完尸体就给产妇接生,虽然现在洗手法应该已经普及,但易申还是怕遇到几只漏网之鱼。

    更何况赵家人根本不可能送她去医院生孩子。

    那就只能找几个可靠的产婆了。

    她甚至还高价买了几个椰子,预备万一大出血的时候代替血浆用。不过以她对系统的了解,她生孩子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见她如此费心准备产前事宜,系统还问了一句:【宿主终于接受了母亲的身份,准备认认真真做一个好妈妈了吗?】

    易申冷笑:“男人又不是我喜欢的,孩子也不是我想怀的,关我屁事?”

    系统不解:【那么宿主为什么认真准备这些?】

    易申反正闲着没事,就多解释了两句:“准备这些不代表我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孩子的母亲。比方我肚子里长了个肿瘤,那么我为了做手术切掉这个肿瘤,又想让自己不死在手术台上,那我就得给自己找个好医生,我还得把身体调理好,不让自己在术后虚弱而死;但是肿瘤切掉之后就和我无关了——这样你能懂吗?”

    没等系统答话,她便笑了笑:“你不懂,你若是懂,就不会每个世界都想让我生孩子了。但你要知道,不以爱情为前提的生子是不道德的,不管是对母亲,还是对孩子,都是不道德的。我与赵执安之间没有爱情,所以我不可能期待这个孩子。”

    系统仍然试图辩驳:【可是……原身想要这个孩子呀!你用着原身的身份,怎么可以不爱她的孩子?】

    易申不以为然:“接管原身心愿的是你,所以没选好宿主是你的问题,而不是我的。你可以要求我做任务,你也可以直接让我怀六个月孩子强迫我生孩子,你甚至可以要求我仔细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安安稳稳长大——但是你没办法要求我爱一个我从来没有期待过的孩子。”

    “你在要求我做一个好母亲之前,你得给我选择做不做母亲的机会。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所以我也有权利只做面子工程。”

    系统顿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

    不过……

    它悄悄地查看前面几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度。

    虽然宿主多数时候并不靠谱,但是在任务完成度这个关系业绩的评判标准上……

    就挺离谱的,每次不但能够完成,还都是超额完成。

    离谱,太离谱了!

    系统悄悄地感慨着,谨慎地选择闭麦。

    预产期很快就到了,易申躺进亲手安排妥当的产房,顺利地生下赵三郎。

    赵三郎出生的那一刻,易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还好是第三胎。

    要是头胎,时间至少延长一倍,她大概会被疼死吧?

    系统又出来问:【宿主,看着与你血脉相连的新生命,你的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波动吗?】

    易申:“没有,滚。”

    赵老太爷喜得贵孙,自然要办喜事。然而赵三郎满月宴的那天……

    赵家老太爷马上风死了,赵老太太中风偏瘫了。

    易申:“……”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