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尚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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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栀再次拿到腰牌时,还有点发愣,但一想到身后女子们探究的目光,只得接过,往上次的屋去。

    苏念悠因为心虚地很,不好意思跟着沈栀,只推脱是在校场附近逛逛:“我在外头等你啊!”

    无奈之下,沈栀只好往屋去,依旧是熟悉的淡雅精致,但这回,沈栀没进去,而是站在阶下等。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紫袍的俊公子握着一个匣子,从门洞处进来:“怎么不到里面坐坐?”

    上回在伞下,沈栀便早有察觉,如今再见,才肯定这人确实个头极高,并肩一站,沈栀堪堪到他胸口。江谏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叫沈栀有些羞愤,方才一路上的心理建设,对上他,有些溃不成军,她垂眸不看,劝道:“王爷还是不要算计人心为好。”

    江谏勾唇一笑,反问:“如何算是算计人心?”

    “王爷利用苏姑娘引我过来,不就是算计人心吗?”沈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她在气江谏骗她吗?好像不是,她好像气的是自己并不生他的气。

    沈栀这一世的愿望就是一个人好好活着,再奢望点,就是看冬羽成亲……

    如今,婚已退,康家若想安抚圣心,就必须对她退避三舍,连沈汉鸿不敢再轻易算计她的婚事,沈栀已然没什么想要的……可每日看生姜在廊下晒太阳,总让她想起这人——他逾矩,不正经,却好像午后暖阳,不会因为阴幽而收敛阳光。

    “那若是我直接叫你出来,你会出来吗?”

    “……什么?”沈栀的指尖一红。

    江谏一双桃花眼因含笑而生动:“会出来吗?”

    今日人多,屋廊处算不得僻静,身后的廊子里偶尔路过嬉笑声,只与他们一竹之隔,竹丛在风间细碎作响,少年劲装磊落,着让人怕羞的话,他的心意好似从来都这样毫无顾忌。

    江谏重复:“会出来——”

    沈栀耳尖是热,答得飞快:“会。”

    不会的话,便是赞同他的行为了,沈栀服自己:“靖安王殿下位高权重,殿下邀约,我自是敢不来。”

    “那江谏的邀约呢,会来吗?”

    这人怎么回事?!

    两人迎着日头,就这么站着,他似乎真的很有耐心,等不到回复,便站着不动。沈栀原以为自己是最不缺耐心的人,但每次和他相比,却总在捉襟见肘……

    沈栀兀自烦躁了一会儿,垂眸静默,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撇过头去,装作不是她的:“……会,会吧。”

    江谏也不敢把人欺负得太狠,彬彬有礼地邀请:“可否请三姐喝杯茶?”

    喝茶,总好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沈栀如蒙大赦,跟着他进了院。

    似是知道她的状况,侍女上茶之后,站在门边没走,这让沈栀松了一口气。

    “那只猫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想来过段时日,就能有十二斤了。”

    “上回赠你的书,看完了吗?”

    沈栀抿着茶呢,闻言,猝不及防地呛了起来,这人怎么这么大胆?明知那是什么书,竟还这般光明正大地出来……

    江谏从书架上又拿了几本,放在沈栀面前,语气尚在回忆:“这些书是从青州带来的,大抵是念书时看过的一些书……”

    沈栀抬眸,恰好看到他眼底一汪清澈,觉得有些不对,纨绔子对上秽书都这么磊落的吗?而且沈栀私以为,他送给她那书是为了调戏她……

    “那书,王爷可有看过?”

    “我?”江谏神色一顿,“我不喜欢看书。”

    “……”

    “怎么了?”

    沈栀难得诚实:“那想来王爷不知,那书里夹了好些淫词艳曲……”

    江谏面色一顿,蓦然想起什么,竟是难得有几分面热,一时不敢吭声。

    只不过他们静了没一会儿,外头就有人匆匆来报:“王爷,禹公子死了!”

    两人皆是神色一凝。

    吏战战兢兢道:“……禹公子同张公子起了争执,然后张公子失手把禹公子捅死了!”

    江谏难得蹙眉:“张昊呢?”

    吏哆哆嗦嗦的:“张公子状况也不大好……”

    江谏跟吏往外走,到门口时,步子一停,侧头和侍女了些什么,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沈栀心领神会地行了一礼。

    陇犀校场是江谏的地盘,出了命案,死者还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江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由侍女牵引,沈栀到了校场外与冬羽碰面,姑娘一副闲适模样,抱着食盒看野外蝴蝶翩跹。

    “念悠姐呢?”

    “苏姑娘方才被人叫走了。”冬羽答。

    沈栀觉得也是,毕竟苏念悠是个大夫。

    冬雀刚从校场里出来,神情有几分紧张:“姑娘,校场好像出事了,来客全被拦了下来,方才奴婢听到,是三位公子出事了,这会儿正排查呢。”

    “三位?”除了禹尚兴、张昊,还有谁?

    “好像是申国公的公子,似乎是突发病症,人好好的着话,就晕倒了。”

    “着话就晕倒了?”

    冬雀也不太清楚,只道:“申公子和那些姑娘姐在廊下话,着着,毫无征兆的人就晕了,原以为是今日的日头大,中暑了,可申公子晕倒后眼下还流了一行血泪,姑娘们都给吓……”

    “你什么??”沈栀突然抓住冬雀的手腕,神色是难得的严肃。

    “怎,怎么了?”冬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申公子站在太阳底下,着话晕倒了,眼下还流了一行血泪?”

    “是,是啊……”

    沈栀突然焦急起来:“我们得回去一趟了。”

    -

    与此同时,校场边的一个别院,两个锦袍公子一靠一躺,场面惨烈。一个胸口插着刀,鲜血直流,模糊了衣袍本来的颜色,另一个则因为流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

    现场搏斗的痕迹明显,看得出方才的情况很凶险。

    苏念悠正埋头给张昊止血。

    “人怎么样?”

    苏念悠满头大汗:“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今日。”

    禹尚兴的两个随从正扑在自家少爷身上哭得昏天黑地,张昊的侍女和随从,则是面色惨白的立在一旁不知所措,江谏一扫现场,突然问:“那个花魁呢?”

    对啊,今日禹尚兴和张昊了一场马球,最后禹尚兴赢了,自然抱得美人归,可现在张昊把禹尚兴杀了,完全就是对上情敌杀红了眼啊。

    这连京兆府都用不着,光是靠猜都能破案。

    “找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高呼,就见人从竹林里拉出来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长发凌乱,花容失色,月华流苏裙上沾着泼墨般的血迹,与方才在校场间的艳色绝世的模样大相径庭,花魁抱着自己,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念着:“别杀我,别杀我……”

    江谏冷声道:“带下去问话。”

    靖安王在场,自是无人敢造次,按着空青的吩咐,处理现场。

    苏念悠好不容易才把张昊的血止住,旁边神色着急的申国公府的吏,就战战兢兢地把自家公子扶了进来,是晕倒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让江谏的面色不好看,见苏念悠向他点头示意,便让她去看看申皓谦。

    这一去不要紧,申皓谦剑眉紧蹙,呼吸不畅,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苏念悠瞧见申皓谦的模样,顿觉不妙,连忙上手施针,花了一炷|香|功夫,才勉强让他呼吸顺畅。

    苏念悠拿过帕子拭汗,脸色凝重:“王爷,申公子这情况同当初的裴丞,一模一样。”

    江谏正在检查禹尚兴的尸体,闻言抬了眸。

    “当初裴丞也是如此才进的太医署,当时我和爹还以为他是吸入了什么毒物,但查不出来,只能勉强靠银针救他一命,人醒过来后,依旧是查不出什么异样……裴丞自己也近来没接触过什么不寻常之物,许是因为那次之后没再发病,我和爹都以为他是好了,结果没过半月,人就开始体虚,僵硬……”

    禹尚兴的身上除了致命的刀伤,却是再无其他,至于别的,江谏只能叫仵作来验,兵部尚书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江谏摘了手套,更加确定申皓谦和裴丞是被人下了毒。可诊不出脉象的毒药,又要怎么研制解药呢?

    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闲言碎语议论纷纷,突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俯身对江谏了什么。

    江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吩咐空青照看好现场,自己则出去了一趟。

    校场边的草亭上,沈栀又戴上了帷帽,同两个第一次见靖安王殿下的侍女一同福了福礼。

    江谏有些神色匆匆:“怎么没走?”

    沈栀上前几步,满脸忧惧,直接道:“申公子是不是出事了?”

    “他……确实情况不太好。”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江谏顿了顿。

    沈栀又问追问了几句病症,的话,竟与苏念悠曾跟他过的一模一样。末了,问道:“王爷,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江谏自然不会不行,带着人往里去。

    陇犀校场因为命案封锁,沈栀是江谏命人送出去的,去而复返,自然需要一句解释:“方才已经走到校场外了,但听校场里出了事,便想着能不能帮上忙。”

    “……”连同男子亲密接触都不行,就这样,还来帮忙。

    穿过门洞,江谏瞥到她紧蹙的柳眉,突然问:“你和申皓谦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