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

    陆子野追上来, 拉住顾乔，顾乔因惯性而转过来。

    他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我知道你听到了。”

    明明只跑了很短的一段路，但陆子野的声音有些喘, 像是很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很紧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我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

    顾乔愣了一秒，抬头看他。

    看着他的眼睛，顾乔相信他的是真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在乎, 不代表她自己不在乎，不代表余阿姨陆叔叔不在乎。

    余阿姨找她来，是想让她跟他谈恋爱的。

    大概在他们眼里，她是一个家世清白，成绩优异又很乖的女孩。

    而不是一个疯子。

    余阿姨虽然是陆子野的继母, 但她看的出来, 余阿姨跟她那个继母不一样, 余阿姨是真把陆子野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

    做母亲的, 谁会希望自己儿子和一个差点杀了人的疯子谈恋爱。

    陆子野还看着她，眉头蹙得很紧, 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一分。

    顾乔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满是不安与紧张。

    他在不安什么？

    顾乔不是傻子。

    那个她暗恋了五年, 就在几周前她还希望可以喜欢上她的男孩，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她。

    泪水在她眼底快速充盈。

    她也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妻子, 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可两个人要在一起，光是喜欢是不够的啊。

    他们的出身本就已经有很大的差距，一个是坐拥百亿家产的集团大少爷，一个是生长在农村的普通女孩。

    幸而别人不嫌弃，还想讨她做媳妇，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落到了她身上，可偏偏呀，她连一个普通的女孩都不是。

    上天好像尤爱捉弄人，把他们困在这命运的游戏里，尽情的戏弄。

    她爸爸跟她过，他会找来萧薇母女，不是因为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他与袁雪松一直都是分房而睡。

    是她，是她时候一遍又一遍跟他，她想要一个妈妈。

    袁雪松刚来的时候也确实对她很好，只不过后来就暴露了本性。

    她好后悔。

    如果还能回到三四岁的年级，她 * 一定不会再吵着闹着要妈妈。

    那样，萧薇母女不会出现，而陆子野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也许她们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你别哭，我真的没有骗你。”

    陆子野终于松了她的手腕，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声音温柔而克制。

    顾乔没有话，只是哭。

    她甚至不用眨眼睛，眼泪便一颗一颗的往外掉。

    陆子野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哭，以为她还是不相信他。

    “我也是个疯子。”

    突然，他这么。

    顾乔表情一顿，怔怔地抬眸看向他。

    “我也是个疯子。”

    陆子野再次重复，“我也曾经差点杀了人。”

    “不要不相信，你听着我。”

    他眸声沉沉，声音也很低沉，“上次没告诉你我梦到了什么，这次我告诉你。”

    “我梦到了我……我……”

    他是第一次与别人提起这个人，即便下了很大的决心，依旧难以启齿。

    这个人，是他永远不想提及，更不想回忆起的人——他的亲生母亲。

    那个人虽然生了他，但她不配做一个母亲，他更不愿意叫他母亲。

    “我梦到的那个人叫李若安，跟我爸是在大学认识的……”

    他漠然的出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叫李若安的人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人。

    李若安，这是个很美好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在年轻也的确是一个很美好的存在。

    她很美，美得无数星探想找她去当明星。

    如果不是遇到了陆远，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闪耀的明星。

    她也知道自己很美。

    向来生得美丽的人总是很难接受容颜的逝去，李若安更是尤其不能接受。

    因为她始终觉得陆远是因为她的脸才把她这样一个生在户人家的女人娶回家的。

    她极重保养，每一天都会花很长的时间在护肤上，为了保持身材从不吃肉食，这让她在怀孕期间身材也保持得极好。

    她不愿意身上留下丑陋的疤痕，所以选择顺产，但这一选择险些让她丢了命。

    她难产了，哪怕最后在医生的努力下她保住了性命，但却留下了病根，再往后的几年里，她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尤其是在陆子野五岁的时候，她病重到不得不需要服用大量的激素药物来治疗。

    她并不知道这些药物会致使她发胖，过了几个月后，她一发不可收拾的胖了起来。

    因为身体的走形，她性格变得古怪起来，喜怒无常，还极为多疑，总是怀疑陆远在外面有外遇，但凡只要她在陆远的手机里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联系，哪怕只是工作需要，她也会对陆远发疯，又哭又闹。

    陆远真的很爱她，为了给她安全感，他真的删掉了手机里任何女生的微信和电话，身边工作人员也全部换成了男性，但李若安还是闹，还是不停的发疯。

    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陆远已经做了所有他可以做的，但李若安却变本加厉，他已经不能用她病了来宽慰自己 * 坚持下去，他真的累了，太累太累了。

    那段时间，陆氏集团还出现了危机，他不能让陆家百年的基业断在自己手里，每天拼命的工作，然而回家之后他还得不到片刻的休息，他也快疯了。

    他开始不愿意回到这个家。

    李若安没有了可以发疯的对象，于是把怒气撒在了才五岁的陆子野身上。

    她本身从来就不喜欢他，这之后更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他是扫把星。

    是他把她害成的这个样子。

    发疯时，她会一边他，一边咒骂着让他去死。

    如果只是这样，只能她是一个悲哀的疯子。

    但她根本没有疯，她总是在没人的地方骂陆子野，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一旦让陆远的爸妈知道，她陆家少奶奶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每次完他，她还会哭着和他对不起。

    下次她再也不会这样对他了。

    让他不要和爷爷奶奶。

    “当时我天真的以为她真的不会再我了。”

    到这里，陆子野嗤笑了一声，“可下次她照样，完继续哭，哭完又继续。”

    李若安就这么一直虐待他，从五岁到十岁。

    而他非但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时还一次次的撒谎是自己不心摔的。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记忆里，爸爸总是很忙，每天很晚才回家，到家后也是去安慰一直哭闹不止的李若安，几乎没有时间陪他玩。

    而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有一次因为陪他玩摔倒还进了医院。

    每次去爷爷家，李若安也是叫他不要去缠着爷爷奶奶。

    渐渐的，他的生活里好像只剩下李若安一个人。

    时候他长得和现在一点也不像，很秀气，加上性格孤僻，学校里的男生都不喜欢和他玩，他长得像女生，他们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跟女孩子玩。

    家里的保姆也总是心翼翼的，每天都皱着眉头，他不喜欢他们。

    唯独李若安在骂后，会对她很好，给他做好吃的，陪他一起玩。

    生活在灰暗世界里的人，哪怕有人亲手把他推入深渊，再给他点上一支蜡烛，他也会觉得——

    哇，那是光，是温暖呀。

    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点的温暖，他始终默默忍受着。

    那真的是一段很可悲的回忆。

    他有多不愿意去回想，就有多厌恶那个时候的自己。

    怯懦、软弱、傻且愚蠢。

    以至于在九岁那一年，和他同样遭遇的祁遂川出现，但他一点也不想和他做朋友，连看都不想看到他，因为他知道祁遂川是和他一样的人。

    所以，其实在那个时候，他也是讨厌那样的自己的。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了那件事，他大概会一直都是自己讨厌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