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早日择立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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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明轩才上完大朝会, 朝堂上文武百官吵吵闹闹的,既然他的暗探能把信阳礼县县令的绝笔信带出来,他的这些臣子们肯定能得到消息,他高坐龙椅上, 等着人把信阳的事情报出来。

    他沉静似海的眼眸透过垂落的十二旒间隙, 观察着他御座之下臣属的神情。

    有官员提到沧州天降祥瑞, 有凤凰落于辉山的梧桐树上, 是大吉之兆,当地县令已经聚集人马进山抓凤凰, 一旦抓到就进京献给皇帝。这位官员报了这个吉兆后,趁机上书建议让当地县令在原地建一个凤凰馆,辉山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正适合建避暑的行宫。

    祁明轩还没话,就有大臣站出来恭贺道:“恭喜陛下,天降凤凰是凤命已定的征兆,天佑我大雍呀,不久之后陛下会迎来一位才貌双全的皇后!”

    这句话像是落入油锅的水,对皇后之位有所图谋的世家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开始谏言祁明轩甄选良家子扩充后宫, 早日定下皇后的人选。

    祁明轩的手指上敲动两下,只是他不耐烦时常做的动作。

    信阳地动,当地受灾严重屋舍倒塌农田被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堂上面竟然一点消息都未收到。而信阳官府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灾民的, 现在信阳竟然出现了股由流民组成的暴民, 这群人烧杀抢掠已经造成了好几户灭门惨案。

    礼县县令上报灾情无果,信阳太守根本没理会他的陈情,礼县县令想要自己上报朝廷, 却遭到暴民的报复,一门七口无一生还。如果不是他在各地都放了暗探,恐怕他也会被朝堂上的歌舞升平所迷惑。

    而此刻他的大臣却大谈祥瑞,不是让他修宫殿就是让他扩选后宫,真是有意思得很!

    在场人中祁星河是最了解祁明轩的人,虽然看不清御座上人的表情,但他知道祁明轩此刻已经生气了。

    祁星河叹了一口气,明明他只想做一个不理政务的闲散的王爷,今时不同往日,五哥不仅是五哥,还是皇帝了。只是以五哥的性子他现在越是隐忍,等他爆发出来时就越是可怕。

    “陛下,臣弟有事启奏。”祁星河出声道。

    一直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额前的静止的旒珠忽然晃动发出清脆声响,他的身姿似乎顿了下,然后淡淡开口,“准。”

    祁明轩如玉石之声的语调并不高,伴随着旒珠窸窣作响的敲击声,大殿上诸位大臣忽然就安静了一瞬。

    一直闭目养神的承恩侯此刻也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祁星河的身上。

    “信阳地龙翻身,有好几个县受灾严重,知州治灾不力,导致境内出现作乱流民,臣弟恳求陛下派人前往信阳治灾。”

    祁星河还没有完,就有位大臣质疑道:“荣王你身在京城,是什么知道远在千里之外信阳的情况?到底是荣王你有千里眼顺风耳,还是荣王你在其他地方安插了眼线?”

    一个藩王敢在其他安插眼线,那摆明了是有不臣之心。

    这话得有些杀人不见血了。

    祁星河一点都不怵,一双桃花眼里都是轻慢的笑意:“听于大人的意思,你是也清楚信阳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我怎么知道,不是荣王你自己得吗?”

    “我你就信?我还以为于大人是知晓我没错,出了信阳的实情才如此激动?”祁星河语调懒散的道。

    于大人还想和祁星河争辩,御座上的祁明轩开口:“够了,曹御史你管太原监察御史,现在信阳的情况到底如何?”

    被点到名的曹御史看了一眼萧丞相,道:“信阳确实出现地动,不过据微臣所知的情况,各地情况并不严重,已按照惯例报了户部,户部也拨下了救济银两。”

    头发花白的萧首辅,位居吏部尚书的职位,他历经三朝,听了曹御史的话,睁开松弛的眼皮下的眼睛,那双眼依然光华内敛:“信阳的事情老臣知道,虽然损伤不大,不过毕竟地龙翻身不是好征兆,所以先让户部按照惯例做了处理,各部写了票拟的折子也上陈给陛下了。”

    不过这件事不太紧急,皇帝又在宫外,宫里的内侍没有及时给呈给他,总之这事儿各部已经尽了职责,皇帝没看到票拟的奏折与谁都没有关系。

    祁明轩自然能听懂萧首辅的潜台词,他微眯起眼,各部呈上来的奏折,就是他身在别宫也是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直到他着手要处理这件事之前他都没看到过萧首辅口中的折子。不过现在这个也没有意义,以萧丞相的能力,这几天把一份奏折送进来太容易了。

    萧首辅的宠辱不惊的态度让曹御史也有了底气,他看向荣王道:“微臣也有点疑惑,明明信阳地动,只倒了几户人家,身亡的人数不超过二十人,情况根本不严重,荣王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还是荣王又是什么比监察御史更准确的消息来源?”

    祁星河把该的话了之后,他就回归到神游天外的模样,听到曹御史的话,他轻撩眼皮道:“曹御史消息怎么灵通,难道会不知道本王红颜知己众多,哪处地方受灾了,那些人牙子就去哪里卖人,妓坊青楼的新来姑娘的情况,本王与那些知己花前月下时,自然就听到了关于信阳的消息。”

    曹御史没想到祁星河竟然混不吝到在朝堂上讨论自己的风流情债,而且他头一句话,好像得他对青楼的情况很熟悉一般,曹御史本来就黑红的脸变成更加黑红了:“真是有辱斯文!”

    眼见朝堂上又要吵起来,祁明轩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曹御史,朕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曹御史诚惶诚恐的应诺:“陛下请讲,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爱卿家中有几口人?”祁明轩出声问道。

    曹御史以为祁明轩要问信阳的事情,心里都想好了辞,没想到祁明轩竟然问了这个家常的问题。他愣了愣道:“臣家中包括寡母妻儿共有七口人。”

    祁明轩身穿龙袍缓步走了下来:“包括妻母在内七口人,曹爱卿家中人口单薄了些。”着他话锋一转,“才是信阳地动中死去的人的三分之一不到,不知道若是曹爱卿家中的人也在信阳,你还得出那个才字吗?”

    随着祁明轩的身影距离文武百官的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终于感受到天子的怒气了,放在还在祁星河面前咄咄逼人的曹御史,脸色一白,仓皇跪倒在地:“臣知错,望陛下恕罪!”

    祁明轩的目光扫过萧首辅,他淡淡的道:“你何错之有,不过是觉得信阳去世的贫民百姓,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不过是死了二十个,就是二百个,两万个,只要没影响你的官位,当然就不足挂齿。升斗民的死活哪有凤凰祥瑞重要,哪有修建避暑行宫重要!反正去世的人是别人的妻女,是别人的父母!”

    此言一出,朝堂上又跪倒一片,特别是刚才被祁明轩点到名字的人。

    萧首辅有些意外的看了祁明轩一眼,终于才明白过来帝王是为什么生气了,他站在原地怔楞了半刻,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年轻时立下的雄心壮志——为民请命,造福一方百姓。

    可惜了,正当壮年的他遇到的不是祁明轩,而是好大喜功精于算计的先皇。

    现在的他,老了。

    可能他们一帮老臣真的看错了,曾经那个沉默寡言被先皇多次斥责无才无德的太子殿下了。

    萧首辅拱手垂头向着祁明轩,虽然萧首辅没什么,但这是一个请罪认错的动作。陛下与先皇完全不同,他不能再用对待祁明轩了,不论于公还是于私,他年纪大了,三朝元老的殊荣已经够了,不想再迎来第四任帝王了。

    萧首辅一表态,文武百官就纷纷拱手弯腰,劝祁明轩息怒。

    祁明轩站在丹陛上,现在还没有到算账的时候,他没惩罚任何人,只是当即下了旨意让曹御史将功折罪即刻前往信阳,确认信阳的灾情到底如何。

    下朝后,太后的哥哥承恩侯尹侯爷到乾清宫来觐见祁明轩。

    面对自己的外甥,尹侯爷直接了当的道:“陛下,你早朝是提到信阳是不是信阳王有什么异动?需不需要臣把边防军抽调一部分回来留在太原城外。”

    尹家世代为将,掌握着大雍三分之一的兵马,这就是先皇一直防备祁明轩的真正原因,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身后是手握兵权的尹家,要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对他皇位的威胁太大了。

    祁明轩看了一眼铺在青玉案上的太原地图,他道:“边防军不能动,先皇驾崩后边关的蛮族就蠢蠢欲动,他们正等在大雍自己乱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

    祁明轩的目光幽深,他指着太原的地图道:“太原靠山,若是真的逼急了信阳王,他依靠山势地险,一旦起来不会很快结束。而且现在大雍的子民需要的休养生息。”

    先皇注重享乐,大兴土木,百姓赋税徭役负担重,他驾崩后,祁明轩清点国库才发现皇祖父攒满的国库,如今所剩无几。

    大雍不起仗,特别是内仗。

    尹侯爷沉默了一会儿,也明白了祁明轩的意思,他也没问祁明轩之后是什么算,只道:“犬子刚从边关调回,若是陛下想要派人前去查信阳的情况,可以派犬子前往。尹家永远中忠于大雍,忠于皇帝。”

    祁明轩和尹侯爷这个舅舅其实并不熟悉,尹太后为了避免先皇的猜忌,都把他与祁星河换子而养,他和尹太后都不太亲近,更不要尹侯爷,而且尹家也很懂避嫌,在他登基前一直与他保持距离。

    祁明轩曾经以为这是尹家对他的保护,他现在才明白,因为尹家忠于的大雍,谁是大雍的皇帝他们就忠于谁。

    难怪尹家能煊赫百年,就像此时他与尹侯爷相对而立,就只有君臣,没有舅甥。

    想到尹家手里握着的兵权,祁明轩面上浮现出微笑,这样其实也好。

    “去信阳的人选朕心中已大致有数,尹世子难得回来,就让他在府中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祁明轩道。

    尹侯爷的长相有些严肃,边关的磨砺让他相貌带上了边关特有的粗犷,此时他的表情却闪过一丝不自然:“犬子此次回来其实也是为了他的婚事。”

    祁明轩笑意真切了些:“这是好事,要是浩青看上了哪家姑娘,朕一定下旨给他们赐婚。”

    “多谢陛下,”尹侯爷不自在的咳了咳,又了一句话,“陛下你也该早日择立新后。”完尹侯爷也觉得太别扭,添了一句,“这也是宫中两位娘娘的心愿。”

    尹侯爷口中的娘娘,只可能是尹太后和吴太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