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合卺酒
晚膳时,魏琰特意多吃了会儿,两根羊排半个猪肘子,足足多消磨了半个来时辰。
憩片刻后移到玫瑰圃边,夜色朦朦时有微风,淡淡桐树花香袭来,月已半明。
落座后,当那一坛口的桂花酒捧上来时,魏琰觉得是她多心了。
就这,当饮料喝吧,十坛她不敢吹,一坛那还不是漱口。
见她端起杯子朝李云照这边举了举,谢豹笑道:“王妃这是想喝合卺酒?”
魏琰哭笑不得:“……”
这什么跟什么呀。
紫梅也道:“可不新婚那晚殿下和王妃头一遭见面,都拘着呢,想是没喝尽兴,要补。”
“哟,殿下可不能拂了王妃的面儿啊。”谢豹又加了把火。
李云照在他们贼光四射的暗示中大方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虚虚勾住魏琰伸起的胳臂拢了拢,把酒杯送到了唇边:“琰儿,请!”
合卺酒。
车到山前没路了,魏琰微顿了下,有点恼羞地凝着堆在她腕间的金线云纹绣,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她咬了下唇瓣,僵硬地道:“殿下请。”
桂花酒的味道甘醇,清凉香甜,魏琰埋着头,一口把杯中的酒灌进了喉中,呛了脸颊更红了。
“慢些饮。”李云照品了一口道。
魏琰不理他,闷头又吃了几片烤鸭,不自觉把谢豹给她添满的一杯又饮尽了。
丫鬟们也生了酒兴,就在玫瑰圃边铺下灰毡,席地而坐,一边轮流伺候着主子,一边饮酒望月。
越往夜里走,但见万里无云,月华明媚,就连云彩也一团华彩,好似浮光流动的绫罗锦绣,分外的光明。
好月色。
李云照手指点点杯壁。
谢豹会意,笑道:“老奴一直觉得苏东坡的望月词填的最好,《水调歌头》用词华丽又不失浩气,老奴献丑给二位主子唱上一唱助兴,二位主子听好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转朱阁,低绮户……”
“千里——共婵娟。”
他歌喉婉转地唱来,丫鬟们轻声和着,清韵悠远,不知惊了哪院的姬妾,竟遥遥抚琴助兴,更令人魂消了。
“王妃只顾饮酒,可是口渴?”绿云见魏琰半晌没抬过头,提裙搓着碎布猫到她身边,问。
“嗯。”魏琰道。
今晚重口的吃多了些。
没气走人,却把自己给咸的只想喝水。
绿云给她换了茶来,喝下半盏,淡淡的,总不如那桂花酒有回味,魏琰招招手,叫人又开了一坛。
添饭的时候紫梅看了那坛,歪着脑袋怔了怔,又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退下了。
李云照不时瞥一眼魏琰手中的酒杯,侧过头去幽幽地瞧了谢豹一眼。
“去备上醒酒汤。”谢豹脖子往回一缩,赶紧迈着碎步吩咐下人去了。
天上,一朵云在前头飞快地跑,捂住了月亮,顷刻又吐了出来,皎洁如同白昼。
“殿下?”魏琰赏的无趣,它嘻嘻笑着把上半身往前一探,水葱般的手指去掐李云照的下巴,看了半天甩甩头:“你长的真好看。”
真如天空中忽然散开了个炸雷那般,不仅李云照,就连丫鬟们也吓的把酒洒到了裙子上。
魏琰的手指还没停下来,借着酒疯又去碰李云照的睫毛:“你涂的什么睫毛膏,又浓又密的……”
看,胡话了,喝醉了。
他就知道。
李云照忍无可忍,抓着她皓白的手腕往下扒拉:“你喝醉了。”
“哪有,”魏琰晕着头,心中却很清明,直接放飞了:“我看的清清楚楚,你的睫毛好长,对了,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三月初三,上祀节那天。”李云照老老实实地回答她。
手腕处被禁锢得灼热,魏琰从他手中挣出来:“你手心太热了,换了学中医的肯定会你虚火旺盛,要泻一泻火了。”
李云照:“……”
越他越听不懂了。
大概还醉的不轻。
醒酒汤来了,谢豹端到魏琰面前,她嗅了嗅,哭丧着脸道:“不喝不喝,闻着就没味儿。”
李云照:“……”
丫鬟们围过来:“王妃您喝醉了,快喝碗醒酒汤,省得半夜难受。”
魏琰脾气来了,一把推开碗,扑过去抱住李云照的胳膊晃起来:“不喝不喝就不喝。”
李云照乜了她一眼:“……”
他摆摆手,叫谢豹端到一边去放着。
倒要看看,她能撒泼成什么样子。李云照心想:京中像魏府这样的勋贵世家,礼教往往刻板,养出来的女孩儿贞静娴淑,往那儿一站气度就有了,叫人挑不出一处不合宜的来,可相处久了,未免太老气横秋了些。
也许只有此刻醉了酒,她才会丢掉闺中的教导,由着性子想怎么烂漫就怎么烂漫。
李云照牵动唇角笑了笑,觉得她肯在他面前醉一回也是好的。哪怕酒品不好撒酒疯也无妨,他这点容她之量是有的。
魏琰摇的头愈发晕了,眼皮子架,索性闭着眼往前一栽,动不了了。
李云照被她砸懵了,他低头看着落在怀里的美人,本能地抚在她肩头的手臂收紧了些,另一只手臂也圈了上去,把人严严实实地抱住。
夏季的衣衫单薄,扯开的衣领里一截纤细的粉颈枕在他手臂上,一层薄纱底下可不就是起起伏伏的软,魏琰贴到他怀里的时候,李云照前胸上一热乎,激的他险些松开手把她丢到地上。
偏还没有一个人上来搭把手。
李云照咬咬牙,只好抱着魏琰往卧房走,手脚比他第一次射箭拉弓还僵,钝透了。
魏琰被李云照抱在怀里,她这会儿难受个不停,又在他怀里一颠,像晕船一样,瞬间胃里就翻腾开了。
“放,放我下来。”魏琰也不知从哪里扯过来一丝清明,使劲儿去推李云照的胸膛。
李云照见她双颊酡红深深,蹙眉难忍,知道醉到胃里头了,他赶紧叫两个宫女拿了痰盂过来,就这么抱着她坐在软榻上,一手扶着魏琰的后颈往下顺:“憋着伤胃,吐出来才好。”
绿云领着紫梅几个跟进来,见到这般光景,登时吓的魂飞,撮合主子们的心思也全然没了。
醉酒的女人怕不太好看,一把眼泪粘腻了衣襟,浑身馊不可闻,这叫晋王殿下床上有胃口。
不光她这么想,魏琰也是这么个念头。
来这么久,听的看的都告诉她,大越的人讲究,像李云照这种皇子就更是变着罚儿的讲究了。
他越讲究才越好,魏琰心道。
“殿下交给奴婢来吧。”绿云赶紧顶上去,把魏琰搀扶到了屏风后头。
紫梅端着温开水,等主子吐了一阵子,才放到魏琰嘴边:“王妃漱漱口。”
魏琰就着碗沿,也不漱口,灌进嘴里就咽了下去。
暖阁里坐着的李云照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不讲究了。果然魏老夫人是武将世家出身,在府中对待孙女的教养这么率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一点儿都不扭捏的。
李云照头疼:好是好,就是这么个主儿以后再不能给她喝酒了。
他正欲走,这厢魏琰缓过来瞪了丫鬟一眼,扭头冲出来又捉住李云照金丝云纹的袖子:“我跟你你上火了多喝白开水……”
李云照怔了怔,掏出手帕拭着她额前一缕青丝上的水,抱起她道:“好。”
魏琰:“……”
不是该到臭着脸甩袖子直接走人的步骤了吗。
这便宜夫君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啊。
众丫鬟瞧见他把魏琰照顾的仔细,刻意懈怠了,不是笨手笨脚的就是磨磨蹭蹭的,都想着只要他一脚迈入卧房的门,她们再把热水送进去,可不就成好事了。
素采掖着手嘀咕,一把拉住谢豹:“哎哎哎你别往跟前凑呀,殿下待会儿要和王妃办事,您好意思盯着看吗,不怕太妃挖了您的眼?”
紫梅拉着绿云低笑:“宫里头的公公们也没这忌讳,谢公公自幼跟着殿下长大,论理是一刻都离不开身的,他要服侍就让他进去服侍,兴许比咱们进去还方便呢。”
她们进去,还怕李云照不自在呢。
素采偏还比别人想的更周到些,取了两套干净的细绢中衣塞到谢豹手上,促狭地笑道:“谢公公,快进去吧。”
李云照平素心思没放在女人身上,他跟着主子,也没花过心思在女人身上,别看晋王府的姬妾多,可也不需要他服侍呀。
谢豹进退两难,真怕唐突了魏琰。再坏了主子们的好事,那他不仅下头,上头也要遭一刀。
他为难的不行。
魏琰的手真不规矩,时不时推他一把,李云照皱着眉,终于把魏琰抱进了卧房,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他还累的有些喘气。
魏琰拽着李云照的袖子没骨头一般坠在地毯上,人就在上面扭起来:“什么鬼天气这么热。”
她低头一看,大热天的,回了家还不换吊带短裤吗。怎么还穿着从医院科室带穿的大褂,这宽大的长袖,捂死人了。
着,她把外面罩的薄衫给扯开脱下来了。
又看看腿上,两层的长裙把她的脚踝都给盖住了,怪不得热。她伸手一扯,赤金丝月华裙从腰间崩开,只留一层素绢的单色衬裙,瞬时凉快多了。
这多舒坦。
全身一清凉,魏琰忽然觉得,这下她可能是真醉了。又赶紧抓起外衫披上裹紧了,呼——翻车了。
作者有话要:
魏琰:没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