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身陷
“血。”
满是鲜血的手挽起的刀光剑影让魏琰眩晕不已,她艰涩地望着李云照,一句话都不出来。
那一剑本该刺在她手上的,他竟生生替她受了。
魏琰的五脏六腑登时像错位了一样,形容不出那种难受的滋味。
急剧的失血让李云照双耳嗡鸣,他没有听见她孱弱的惊叫,各为其主的将士们混战在一处,喊杀声震天。
魏琰被李珉的侍卫带到两拨人马对垒的后头。
完了。
她心中惊呼,她完了。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反倒什么都不怕了,她脖颈往前一抵,霎那如玉的肌肤上洇开了血红色:“太子殿下口口声声怕妾身受到委屈,可要是妾身这样狼狈模样被他们押回太子府,妾身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着,魏琰又迎上薄刃:“不如死在殿下面前算了。”
那抹血色刺痛了李珉的眼,他到底收了宝剑,走过来将侍卫们斥退:“滚。”
“疼不疼?”他掏出绣五爪龙鳞的手绢摁到魏琰脖颈处:“是孤错了,琰儿等着,孤亲自带你进府。”
魏琰垂下眸,一只纤白手去牵他的绛紫衫袍:“妾身既已归属殿下,于晋王府就再无牵连,殿下赶快带妾身离开这里吧,杀杀怪吓人的,妾身一刻都不想等了。”
“好啊。”李珉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意味暧昧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咱们,这就回府。”
他虽从皇帝那处讨了圣旨,但带着太子府的侍卫大摇大摆冲进晋王府来抢人传出去还是不好听的,又有美人这般软语央告,他便挥了挥衣袖道:“都退下吧。”
这边鸣金那边收兵,一场恶斗很快止住了。
“皇叔好大的胆子竟敢豢养私兵,”李珉幽幽地看了李云照一眼,扫视着和太子府的侍卫们大出手的人士,冷然道:“孤非向父皇参你一本,抛开魏府的株连,不论李景福的事,就这一条就够你死一回的。”
没想到这个窝囊废李云照竟私下里豢养私兵,是他瞧他了。
李云照摁着手臂,又复回到从前的温和懦弱之态,大袖因他近前的动作而飘忽翻飞:“魏府,景福,对于晋王府来,哪一件不是我与皇兄之间的糊涂账,他要算,就让他亲自来吧。”
李珉冷哼了声。
皇帝只撒气般要褫夺晋王李云照的封号,废他为庶人,吴皇后不依,私下里求了李览,要他把李云照暂且圈禁在府中,只是没有下杀令,李珉不敢造次,夺了魏琰,撒了气,算见好就收。
他命侍卫退下,眸光带着柔情,亲自携起魏琰的手,要扶她上马车。
李云照不发话,晋王府的侍卫们不敢上前阻拦,都默默地瞩目着他们曾经的晋王妃转身离去。
太子府车辇上华贵的流苏在眼前泛着细碎的五彩光波,魏琰踏上马车的那一瞬忽然心如刀割:李云照不管她了。
她走出这道门,日后,他们就再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魏琰狠下心提裙上了马车,她不敢回头看最后一眼,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眼前光线一暗,珠帘放下来遮住了外头的光景。
也好。
这便和晋王府做个了断,省得以后承情。
魏琰心想:等到了太子府再做算,天不绝她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她本也是要保下李云照的,不想他为了自己和太子硬拼,最后人死了她才罢休,这本就不是她的初衷。
魏琰并不知道,马车外,一道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盘旋怅然许久,而后化作一声轻叹,又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马车缓缓驶离,李云照忽然喉头一热,他抬手轻掩唇边,手帕一热,他风轻云淡地拭了拭又放回袖中,周身清淡的檀香气中凝出一丝甜腥的血气。
“晋王。”前来救驾的将领忽然侧过脸来,撕下了贴在面上的两撇胡须,李云照丝毫没有惊讶,似乎早认出他来了:“萧大公子亲自前来,云照不胜感激。”
萧朝连连摇头:“要不是晋王殿下写信告诉我蝶没死,还怀了身孕,”他眼眶红了,声音也低下去:“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兄。”
他给李云照行了个大礼,道:“这些年来晋王殿下对我萧氏恩重,一次又一次援手,萧朝感激不尽,这次总算有机会汇报,焉能不尽心。”
“不这些了,”李云照道:“羽林卫还在前头等着问罪,本王去前头顶着,你且先避一避。”
晋王府正门处。
太子李珉带人搅这一趟浑水,把个前来宣旨的大太监王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少不得派人十万火急地奔回宫里,向皇帝李览讨主意。
“朕亲自去一趟吧。”李览整了整玄色的龙袍道。
走到半路,御前侍卫道:“太子殿下从晋王府带走了魏氏,眼下正在回府的路上。”
“混账,”皇帝一听怒气顿生:“他就这么急不可耐。”
御前侍卫道:“太子殿下带走魏氏的时候刺了晋王一剑。”
大越朝以孝治天下,太子李珉身份高贵无与伦比不假,但在李云照面前毕竟是侄子辈,侄子对叔父动手,传出去又是“不贤”、“有失宽和”,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李览伏在绣龙软垫上咳嗽不已,他五官微微抽搐,气的话都不出来了,很快有随侍的太医上前来为他纾解痛苦,半天,他才平复下来:“罢了。”
御前侍卫还算汇报晋王府豢养私兵的事,见皇帝这般光景,赶紧三缄其口再不敢一个字了。
龙辇转进胡同,迎面王寿又发人来了:“陛下,晋州节度使萧宁的大公子萧朝带着亲兵出现在晋王府,方才与太子殿下斗的正是此人。”
半晌,龙辇上的端坐的皇帝抖了抖宽大的袖袍,道:“晋王私下结交节度使,朕竟不知。”
这时,御前侍卫才敢回禀:“太子殿下晋王府豢养私兵,想来是萧大公子的人马了,那晋州必然有兵马调动。”
他疲倦地微阖龙眸:“你们都退下,命晋王来见朕吧。”
……
太子府。
恍惚中,马车停下来,只听李珉道:“琰儿,到了,孤抱你下车吧。”
魏琰神情如木偶一般,她木讷地推开李珉,径自跳下马车,道:“妾身没那么娇气。”
“哟,”太子妃孟皎月早就等在花厅垂拱门处了,面对魏琰时,她脸上的神情永远是和气而谦卑的:“可算把阿琰接回来了。”
和孟皎月上照面,魏琰一个激灵醍醐灌顶,心道:这儿不是晋王府了,容不得她半点松懈和认命,她得起精神来,否则踏错一步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
魏琰往李珉身边缩了缩,仰起脸朝他一莞尔:“妾身想住的离殿下近一些。”
李珉沉溺于她笑起来时那一抹少女的明媚,伸手拢住她的肩头,对孟皎月摆手道:“琰儿的事就不劳太子妃费神了,叫她跟着孤住一处就好了不必再折腾你们。”
魏琰再看着孟皎月,道:“妾身谢过太子妃关心。”
孟皎月眸中闪过一抹恨色,脸上讪讪地道:“我这么巴巴地盼着你进府,阿琰又何必见外。”
李珉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女人话里话外的官司,长松了口气道:“琰儿先去孤书房那院里安歇,孤去见见父皇就回来陪你。”
到底抢人抢的急躁了些,这回一得手,自然要想着日后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不得不花心思再去周旋一番。
“是。”魏琰温顺地垂首道。
孟皎月精神一振:“妾身省得,殿下快去办紧要事吧。”
太子李珉一走,关起门来,整个儿太子就是她了算,周太妃那个死老太婆公然什么晋王和晋王妃至今没有圆房,孟皎月想到李珉起这件事时面上呼之欲出的得意之色,手指狠狠地掐进肉里,掌心顷刻粘腻起来,孟皎月心中冷然:魏家倒了,魏琰算个什么玩意儿,还想以清白之身进幸太子,做梦!
有府中的女官上前来服侍魏琰:“魏姑娘请跟咱们走吧,太子殿下的书房在这边。”
孟皎月阻拦道:“我与阿琰是故交,今日她才来,我与她有许多话要,等喝了茶我亲自送她过去交与你们伺候。”
那名女官不敢忤逆她,屈膝道:“是。”
孟皎月同她身边的女官香皮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备上茶招待阿琰。”
香皮快步去了。
她哪里是端茶去了,一出角门就命厮道:“去外头找个医婆进来,待会儿验身里外检查个仔细,别叫魏氏带着身孕进府,将来叫咱们太子子嗣上糊涂。”
厮脚底生风跑着办事去了。
香皮自个儿喃喃冷笑:魏氏,今儿落到咱们王妃手里,定叫你吃些苦头,受些羞辱!
魏琰立在原地,瞧着孟皎月失笑了声:“太子殿下叫妾身去书房等他,妾身不敢不听,往后得空和殿下了,再去叨扰太子妃。”
孟皎月哪里肯放她走,转瞬翻了脸道:“这府里我竟使唤不动一个贱婢了。来人,把魏氏给我带到后院。”
作者有话要:
男女主都会翻身,一步一步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