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杀戮
李云照瞧着那摇晃个不停的剑身,缓缓道了句:“苏升,你先护魏姑娘回晋州。”
苏升面上的表情一瞬从狰狞到服从,他撩襟拜倒声带哽咽:“是,晋王殿下。”
“没用的东西。”李银朱怨念地看了苏升一眼,手微不可见地了个颤抖。
策反不了苏升的话她想要杀掉魏琰比登天都难。
“不行,”魏琰从骆驼背上探出个头来,眼神笃定而决绝:“要走一起走。”
李银朱那一脚让她胸闷无法缓解,她话的时候大口地喘气,脸颊赤红如云霞,透出一丝孱弱又糜艳的极致病娇的韵味来。
魏琰一向风风火火惯了,她不适应这种病娇,烦躁地捋了捋头发道:“李十二,想死先写和离书给我。”
她不要先当寡妇,按照大越朝的礼仪还要给过世的丈夫戴孝三年,她和他假夫妻呜呼滑稽哉。
李云照皱眉乜她一眼:谁他要赴死?!不是给过你一封和离书吗。
魏琰嗫喏地道:“上回你给我的那封和离书丢了。”
“……”众人一哂。
李云照脸上的表情简直开了染坊,精彩得炸了:“一边去躲远点。”
魏琰:“……”
反正不走。
李银朱见挑唆不成苏升便没耐性了,对李景福道:“羽林卫还是带少了,镇西郡王这次要无功而返呀。”
激将之意昭彰。
李景福却蔑了她一眼:“怎么会?这不是一来就听县主的离奇身世了吗,岐王世子之女,想不到啊。”
“你……”李银朱气的樱唇发颤:“哼,你倒托生成皇子可先帝到死都没认呢,区区一个镇西郡王连晋王府世子都比不上……”
趁他们互相掐架的功夫,李云照给苏升使了个眼色,苏升拔剑掠起,一剑飘然生擒羽林卫的头目万龄,抵着他的脖颈啧啧道:“我记得你爹叫万长春吧,他当年好歹是先帝御使的人怎么到你就跟着一个镇西郡王混了。”
头目赧然垂头:“想不到你竟认识家父。”
李景福到底年纪不大,一看自己手下的将军被擒住了,气势瞬息矮了半截,手指发抖地指着李云照道:“我可是皇弟,御封的镇西郡王,你给我放尊重点。”
苏升冷冷扫过二人一眼:“晋王殿下心慈手软我可不一样,你们既然知道了岐王世子妃藏在晋王府多年的秘密还想活着离开这?恐怕不能了。”
二人脸色俱是一白,纷纷看向李云照,犹搬出狗皇帝李珉狐假虎威:“竟敢对皇子县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你才是活腻了吧。”
苏升推开万龄两手一擘血花把眼前洒成了浑沌世界,万龄的身体被剑刃穿过三个血动,哼哼两声一头倒在地上死了。
杀人了。
过于强悍快的剑法让众人惊叫不止。
李景福初次受封,以为羽林卫身怀多么了不得的技艺能杀人于无形,看到苏升的剑法他才知道他错了,错的有多离谱。
即便有弓箭手加持,这区区几百号人对苏升来都不是事,他一人便可解决。
李景福慌了。
他心道:这次估计要狼狈逃回京城了。
苏升收了剑却到魏琰面前道:“在下妄言,晋王殿下让王妃离开是要大开杀戒而非想身死成仁,王妃好像误会了。”
他觉得这位主子似乎从李云照把李银朱的身世出来之后就没想过再留着他们的人了,尤其是李景福故作聪明出岐王府金器的往事之后,那时李云照杀心已起。
李云照不会亲自动手,恰好等他来做这把刀。
魏琰目光疑惑地看着李云照:“怕吓着我?”
李云照郑重地点了点头:“怕你看到我双手染血的模样。”
魏琰扯起毛毯把眼盖上:“你放心我不看的又吓人又丑。”
李云照轻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抽出短剑。
……
后来回忆这天,魏琰只记住了两个字:心惊。
兵器声屏息之时,她被一股又一股新鲜的血腥气冲得胃中翻江倒海吐个不止,一头从骆驼背上栽了下来。
黄土地是温热的、粘腻的,她犹如沉入血海中一般全身都被浸透了,魏琰紧绷的神经猛地断了,她快疯了,在惊惧和恶心中晕厥过去。
“父亲……”李银朱被无凤山庄的人擒住推到李云照面前,她眼泪婆娑地望着昔日的慈父,像闺中那时委屈撒娇:“女儿受伤了。”
李云照割下染血的袍角往地上掷去:“下去见到你父李吉,就我对不住他。”
他的妻女都死在自己手上。
李银朱惊恐而又狼狈地双目渐渐失去神采:“父亲……”剑尖穿透了她羸弱的腰肢,手指尖血滴如雨般落下,顷刻凝固了脚下的黄沙,她蠕动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唇:“阿爹……你……你爱过我阿娘吗?”
李云照背对着她至最后一刻?没有转身:“我对冬氏执叔嫂之礼。”
但对李银朱他是当亲生女儿来宠了多年的。
苏升亲自捉住李景福,那孩子一口咬在他胳臂上:“李云照你敢动我一指头怎么给皇室的列祖列宗交代。”
“皇帝知道你来寻仇吗?”李云照道:“他就给你拨了这么点儿人?”他苦笑道:“看来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啊。”
苏升没有任何犹豫地对李景福动手了,他才十一岁,身体稚嫩根本经不住利剑的刺入,一下便毙命了。
……
魏琰醒过来时窗外薄霜轻挂,日暖初干,她身在晋州的李宅。
有人唤她:“夫人你醒了吗?”
她张开长睫:“是紫梅啊,我昏睡了几天?”
“这是夫人回到晋州的第三天,”紫梅欢喜地道:“大夫起初您要昏睡七天呢。”
魏琰扶着额坐起来喝了口水:“公子呢?”
她们原先按照大越朝民间称呼男主人的为“老爷”,后来觉得难听又改口呼李云照为“公子”,总之是她们叫起来顺口却不怎么像话的称呼。
“公子起来看过夫人,”紫梅道:“这会儿子正和苏公子在话呢。”
苏升。
魏琰低头又喝了口水。
苏媚蝶死了,苏升照旧给李云照卖命,仿佛从来就没过那个亲妹子一样。
真叫人心寒。
后院厅。
一袭玄色披风加在李云照肩头,他的侧脸在初冬的暖阳中似玉雕一般,鸦青的鬓角微芒点点,他手执玉盏轻敲几面:“离开晋州往西去荒漠之地屯地收留流民不是上上之策,经营起来起码要十年往上,要是遇上周边城池不安分,用三十年都未必能下基础。”
这次亲自往西北走一趟才知实情,从前是他想的过于潦草。
“殿下这次西北之行感触颇深啊,”苏升道:“在下多年前去过一趟,蛮荒就是蛮荒,不受教化之地图大业实在是太难了。”
“此事还要着落在晋州。”李云照道。
苏升做了个利索的暗杀动作,而后在手心?写了个“萧”字。
刺杀萧朝,把晋州占为己有。
李云照否定他道:“不可,开诚布公。”
苏升不解地看着他。
“借晋州的兵力下梓州城,你觉得怎样?”李云照问。
梓州紧邻着晋州,与其远走西北蛮荒之地,不如夺一块手边的肥肉。
苏升面色一肃:“梓州节度使徐然是名老将,梓州城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要是能先前萧宁在世的时候早端了梓州了。”
“徐然老了。”李云照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摊开给苏升看:“把梓州城?不听话的商人妻女没为营妓,亏他想的出来。”
墨瓦白墙之上苍鹰盘旋着从高空掠过,惊得院中枝桠上的鸟雀扑棱扑棱四处乱飞。
“当真是徐然做出来的事?”苏升亦是惊讶不已。
更让他没想到的原来李云照早对梓州有所筹谋,主子城府比他想的还要深些。
李云照道:“太妃安置在梓州的老人传来的信儿十分可靠。”
苏升:“这么如今梓州城?徐然的治下是怨声载道?”
李云照摇摇头:“徐然毕竟是先帝的肱骨之臣还没那么蠢,他只是把手伸向了梓州城?的富商。”
徐然是世家出身,潜意识?瞧不起商人。
而梓州城是个商贾云集之地,境内农耕并不发达,全靠来往行商赚北货南去的钱支撑城镇的太平盛世。
动了富商就等于在梓州城的根基上挖了个洞,再往?灌水很快就要把地基给腐蚀塌方。
苏升:“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去联络梓州城的富商,把他们的钱转移出来?”
“空口无凭谁会信你,”李云照点了点纸条上潦草的字迹:“有三家梓州富商的妻女如今身陷梓州东大营,要是萧朝肯出兵救他们出来,不怕他们的家族不投奔晋州。”
苏升叹道:“殿下心思缜密,在下自叹弗如。”
他想了想又道:“只是若要从梓州的东大营中抢人,晋州至少要出千数兵马,萧朝他能同意吗?”
李云照淡笑道:“此事还要落在魏姑娘身上啊。”
苏升一噎。
绿云一路跑进了后院厅:“公子,夫人醒了。”
李云照大笑:“走,去看看她。”
苏升忽然伤感起来:“殿下去吧,在下略坐一坐。”
李云照知他为苏媚蝶的事伤感,意味深长地道:“魏家老夫人在城中开了个浆洗缝补的女工铺子,苏公子没事去转一转吧。”
提到魏家,苏升气不一处来提襟就走。
行坐深闺?。
魏琰看着铜镜中倒影出的一张咸鱼无比的脸嘀嘀咕咕:“今天是睡一天呢还是睡一天呢。”
“魏姑娘,”李云照一身微凉气息,脚踏满地堆积的落叶走进来:“醒了。”
魏琰了个激灵,活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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