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探望
侧切。
比起让胎儿强行撕裂产道,侧切能让产妇轻省不少,肉眼可见地缩短产程。
手起刀落,并不算复杂的也算和外科相通的手术,只是因为她第一次为产妇操刀,一瞬息汗透薄衫。
血水顺着魏琰的手指滴落,她坚定而果断地对产妇下命令:“用力!”
产妇似癫狂地哭喊着奋力一使劲儿。
一旁早已吓傻的岳氏回过神来,颤声喊:“露……露出脑瓜了……”
“原婆子,快,快……”鲍老夫人这会儿稳住了:“她,你们快帮她……”
……
魏琰太幸运了,产妇也很幸运,因为混乱中的这一侧切,很快,胎儿就娩出半个头顶,又很快,一个肉嘟嘟的胖子生出来了。
冒氏娴熟地剪断婴儿的脐带,准备包裹起来,忽然脸色大变:“公子怎么不哭呢?”
不仅一声不吭,脸色也由红转紫,逐渐变成紫黑。
“不会是呛进羊水了吧?”魏琰声地道。
据她观察,方才胖子出生后,原氏为他清理呼吸道的流程过于简略和潦草了。
一屋子人手忙脚乱。
这时,鲍老夫人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急病乱投医,一把抓住魏琰的手臂:“你们把公子交给她,快,快。”
肉嘟嘟的一团无比郑重地塞到她手上。
魏琰不敢掉以轻心,用她前世对妇产科所知的清浅的知识检查一遍婴儿,手指轻轻捏住他的鼻翼,用手法一下一下把他的呼吸道清理干净,然后轻拍足底,很快,婴儿开始第一声啼哭。
此刻,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鲍老夫人口中一个劲儿地道:“岳婆子这表侄女了不得,了不得……”
产妇看孩子一眼,放心一歪头,睡着了。
担忧侧切的伤口发炎,魏琰这回又做个恶人,把产妇摇醒,告诉她得吃点苦头,把切开的伤口缝合上。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魏琰总算用针线暂且缝好产妇的伤口,算找些草药煎水来每日帮她清洗伤口,尽量避免感染、发炎。
次日。
产妇年纪轻身体底子好,等到鲍家的赏金发下来发稳婆回去的时候,她已经能下床走动,特地叫婢女把魏琰找到她房里:“你留下陪我两日可好?”
魏琰不好推辞亦不敢应承:“奴婢巴不得多陪夫人呢,只怕家中表姑母寂寥。”
产妇思索道:“也是,你刚投亲,不回去也不不过去,”她笑道:“姐姐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的?”魏琰明眸潋滟,笑起来有那么一丝丝俏皮:“奴婢想要的东西可多了。”
鲍家孙儿媳妇道:“你只管一两样最要紧的。”
魏琰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奴婢从家乡来到晋州的路上,因盘缠用尽,路上没吃的就吃了路边的一些浆果,后来奴婢总觉得跟中了毒一样……”
她未完就被鲍家孙儿媳妇断:“姐姐是不是吃了凫霓?”她又道:“吃了凫霓后又熏过桂花香?”
凫霓。
魏琰闻言心头翻江倒海似的一震,强行镇定道:“凫霓和桂花香?”
鲍家孙儿媳妇点头道:“也不知怎么的,晋州这儿的凫霓果儿和江南之地盛产的桂花香不相容,若吃了凫霓果儿,又熏桂花香,可是会要命的。”
魏琰故作讶然:“可奴婢后来问过大夫,误食凫霓,他们却没提熏香的事。”
“嗐,你问他们自然问不到的,”鲍家的孙儿媳妇给婢女们使个眼色,等她们下去了她才掩唇神秘兮兮地道:“这种旁门左道的闺房之趣他们怎能告诉姐姐。”
“闺房之趣?”魏琰更不解了。
鲍家孙儿媳妇想和魏琰畅快地一些女人间才懂的体己话,忽见对方的眼眸如隔着朦胧烟云,看不清内里,她含混地道:“我听有的女子独守空房久了会找凫霓来嚼着吃,吃完之后人会麻痹不能动弹,半梦半醒的,总好过清醒着睡不着觉舒坦些,若是兽炉里熏上香啊,夜里还会做那个梦呢,就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可是得控制好量,过了会中毒的。”叹了口气她又道:“可这东西呀会上瘾,谁又能控制得住呢,所以姐姐往后万万记好了,不可多用……”
完,鲍家孙儿媳妇用那种“我懂”的眼神瞟着魏琰。
的是春~梦啊。
魏琰:“……”
啊呸,谁思春了谁用那玩意儿。
经她这么一,魏琰想通了。
张姬就是被凫霓和熏香所害,只不过幕后之人用的什么手法,详细的她还不得而知。
而她,多半也是被人这么给算计了,手法恐更隐蔽些。
魏琰忽然又想:那一把烧了她与张姬住的院子的火,应当也是“幕后之人”放的吧?
李宅之内,到底是谁恨毒了她与张姬?
她重重地了个冷颤,面上讪笑道:“少夫人提醒的是,奴婢这回知道了往后肯定避着。”
鲍家孙儿媳妇道:“这可不算什么,姐姐再一件事。”
魏琰叹口气,似鼓足很大勇气才嗫喏着开口道:“奴婢本是要到梓州去投亲的,如今那边战乱,一时半会儿去不成了,可奴婢不能在表姑母家白吃白喝,要是少夫人碰到谁家有差事的,麻烦知会奴婢一声。”
鲍家孙儿媳妇见她不仅能干还勤快能想事,更爱重一层:“这个好,我这就给姐姐留意着。”
魏琰又和她拉了会儿家常,许久才告辞出来。
回到岳氏家中,岳氏得了鲍家的赏银自然十分高兴,拉着魏琰张罗起过年来:“往年我一个孤老婆子,贴个福字就过去了,今年你在,咱们得准备点好吃好喝的,热热闹闹的。”
她还预备紧着给魏琰裁两身衣裳,自己夜里赶赶活儿,大年初一叫魏琰穿在身上呢。
可她白操心了,年二十六,鲍家孙儿媳妇派人给魏琰送来两身锦缎夹棉襦裙,一件绣腊梅镶白狐毛领的披风,还有些首饰配饰等,几乎把过年的一套给包圆了。
“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岳氏抚着魏琰的手,慈爱地笑道。
可魏琰哪里有心思过年,一面对在李宅被暗害不甘心,一面又想着魏家和李云照,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发愣走神,心中跟淌了血一般,难受。
“闺女啊你要是没事就出去转转,别老窝在家里头,年纪轻轻的……”岳氏一边准备菜肴一边絮叨。
她还没囫囵,魏琰就披上大氅出门去了。
魏宅在城中一条偏窄的巷子里,魏琰在巷子口踌躇数次,而后跺了跺,一头扎进去。
大门上新贴着迎新春的对联,门口的一对石狮子脖子上系了红绸,一眼望去极是喜庆、整洁,魏琰的泪一下子涌出来,她多想上前去敲开门,扑到魏老夫人怀里叫一声“祖母”。
可她不能,魏琰躲在不远处掩面哭了会儿,压低面纱,又急匆匆走出巷子,转头去了顾氏开在街肆上的布庄。
魏琰去的巧,顾勉今个儿亲自在揽客照料生意,起初没认出她来,直到顾客寥寥无几,她低声开口叫声“顾公子”,他才愕然放下手中的活计,强装镇定地道:“姑娘要看新式的花样请上楼。”
二人去了楼上的仓库,顾勉命婢女春儿守着,不叫放任何人来扰。
“顾公子,我想求你件事。”魏琰没跟顾勉绕圈子,直接道:“求你带我去趟节度使府,见一见他吧。”
顾勉乍见魏琰的喜出望外似被兜头泼下一盆冰水,墨眸中的神采瞬息消散:“这……容我想想。”
昨日谭允才捎过口信儿给他,周太妃从京中请到一位早已告老的御医扁仁,扁仁医术无双,放话能把李云照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谭允却摇头道:“李将军病情不稳,已连续高烧十来天了,难啊。”
“请顾公子帮我这一回。”魏琰红着眼眶,倔强地一再道。
顾勉沉思一阵:“好。”
他心中道:若李云照救治不活,叫她见见也好了去心中挂念,日后她淡忘了,他再提起对她的爱慕之意就是了。
顾勉先发人递帖子送去节度使府,过了两日,年二十八得到回复,他派人接来魏琰,叫她扮做厮,去了节度使府。
……
院中一派冷清,婢女眼神木然地跪在廊檐下的红泥炉前,心地煨着漆黑药锅里的汤药,清苦的草药气息飘满院落。
周太妃素衣垂发,紧蹙双眉在门内与两鬓斑白的老大夫扁仁轻声问询。扁仁是名隐退的御医,李云照受伤返回晋州后,周太妃立即写信派人偷偷送给京城的荆王李嘉,让他寻了这名老御医来的。
末了,她长长地哀声叹息:“虽清了毒,但我儿却一直昏迷不醒,多少汤药灌进去也无济于事,扁神医啊这是为何?”
扁仁揣着手,半掀眼皮,蹀躞半天才声如洪钟地道:“晋王殿下在中箭之前是否受过刺激亦或惊吓?”
他念旧,依旧将李云照视作大越朝的晋王殿下。
“惊吓?”周太妃矢口否认:“照儿不是胆之人。”
扁仁撇撇一撮胡须,瞪着周太妃:“我怎么听晋王妃过世了?”
作者有话要:
祝天使们虎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