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落水
“这些不要脸的浪蹄子也来凑热闹,瞧着心烦死了!”
“你不看她们便是,哪里碍着你的眼了,不过是讨生活。”
“什么讨生活,得好听,就是皮/肉生意。”
“……”
眼前的对话与前世一模一样,赵明檀恍惚许久,总算得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重生了。
她重生了。
重生的时间不算好,正是她被渣男和庶妹合谋讹算的时候。
事情正在发生,却还没落定。
话的两个少女,前者是她的庶妹赵明溪,害她一生的罪魁祸首;后者是她的堂姐赵明玉,对赵明溪害她的事冷眼旁观,作壁上观。
赵明檀攥紧团扇,控制住煽她们一耳光的冲动,视线平静地掠过她们,落至湖面。
今日是七夕,亦是泛舟纳凉赏荷的好日子,湖中数艘画舫往来不绝,显得素日宽阔的湖面拥挤了不少。
其间不乏花楼的画舫,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吹拉弹唱无一不精,皆是些咿呀传情的曲,勾得酷暑天的公子哥儿燥热更甚。这便是碍赵明溪眼的浪蹄子,扫她兴的不要脸之人。
一艘画舫不远不近地跟着赵家的船,一个衣着华贵的英俊男人凭栏远眺,面色略带焦躁,频频往这边张望。
赵明檀收回目光,藏起眸底的冷光和懑恨。
此人正是大周朝的太子——周淮乾,亦是她前世所嫁之人。
只是,并非良人。
赵明檀自生活在蜜罐里,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中从未有过让她进宫固宠,荣耀家族门楣的想法。
她所受的磋磨不过是儿时的体弱多病,以及赵明溪的拈酸吃醋,她以为只是姐妹间的别扭,却没想到赵明溪竟不动声色地算计了她的婚事。
就是这次七夕节,家中姐妹相伴游湖,赵明溪设计她失足落水,又恰巧被太子救起。
名节有损,太子救她的事迹更是传遍整个盛京城,她只有嫁太子的份儿。
太子早有正妃,她以侧妃之礼入东宫。
但,不过半年便失了宠。
她的性子软绵单纯,不擅逢迎,不会争风吃醋,更不擅长女人之间的争斗,她的自尊也让她放不下身段利用美色拴住太子的心,曾经明朗如花的少女,最终被宫中的尔虞我诈和太子的薄情折磨得迅速枯萎,最终郁郁寡欢而死。
而这一切只是太子的见色起意,赵明溪偶然知悉了太子的想法,就有了这一出合谋的算计。
太子得到她,赵明溪抢走她原本的姻缘。
“姐姐,那边的荷花开得好漂亮,不如我们到船尾近距离观赏一番,若有那熟透的莲蓬,也可采摘回去,熬成莲子粥。”
赵明溪嗲作而兴奋的声音将赵明檀的神思拉回现实。
赵明檀看一眼赵明溪,赵明溪眼里的算计清晰可见,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
“姐姐,快看,真的好美。”
赵明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簇簇盛开的荷花环绕在船身,尤以船尾处的荷花颜色最盛,当真好看极了。
若是仔细辨别,便可发现阳光折射之下的船板油光程亮。显然,已被人动过手脚。
人踩上去,必会滑倒。
前世,她就是这般失足落水的。
赵明檀心中了然,疲惫地:“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船舱休息会儿,你们自行赏荷吧。”
“姐姐……”
赵明溪眸底溢出一抹急色,还想些什么,可赵明檀压根不搭理她,径直回了船舱休憩。
赵明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赵明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赵明溪,微微叹了口气:“檀妹妹身子不适,不如就此道回府?”
赵明溪自然不愿计划凭白落空,遂瞪了一眼赵明玉,快速扇了几下团扇:“堂姐,这大热天的出来一趟不容易,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何况,姐姐只休息一会儿,并没直言要回府,想来身体并无大碍,许是天热导致人闷恹恹的,等日头没这么毒了,姐姐不定还想戏水赏景,怎可轻易扫了姐姐的兴致?”
赵明玉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不再言语。
这个庶堂妹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左不过都是大房那边姐妹间的龃龉,关她何事。
赵明溪闷头摇着扇子,心底越发生躁。
赵明檀方才身子不舒服,难不成察觉了什么?
……
舱室里,赵明檀揽镜自照,镜面映出少女娇丽的容颜。
臻首娥眉,明眸善睐,雪肤如画。
这是刚刚及笄的她,面庞稍许稚嫩,却难掩惊人美丽。
太子对她始于美貌,却只是图一时新鲜。那股新鲜劲儿过了,便弃如敝履。
赵明檀闷坐半晌,似又想起了什么,取下腰间玉佩,神情陡然变得复杂而专注。
随侍丫鬟香柳扫了一眼玉佩,开口道:“姑娘身子不太爽利,这船驶得一会快一会慢,晃的人头脑发晕,可要吩咐船家返程上岸?也好找个大夫给姑娘诊诊脉!”
赵明檀将玉佩重新佩于腰间:“无碍,我只是想偷懒躲个清闲,不想听二妹聒噪。她与堂姐赏荷游湖,让她们尽兴便是。”
只要不落水,太子便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她就不会因为名声受损而不得不嫁入东宫。
若赵明溪就此放弃……当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赵明溪就热情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状似关切地问:“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赵明檀作势拨了拨发髻上的翡玉发簪,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不咸不淡地:“好多了,有劳二妹关心。”
赵明溪瞥了一眼赵明檀的发簪,忍着心里的嫉妒,道:“那妹妹便放心了,这会子太阳不毒了,有风拂面,特别凉快,姐姐不若……”
话还没完,赵明檀便顺着她的话头道,“舱子里确实闷热,不消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到外面吹吹风,赏赏荷花,定然比憋在舱室里惬意凉爽。”
赵明溪殷勤道:“姐姐的是。”
为了让赵明檀出船舱,赵明溪看到赵明檀头上精致漂亮的发簪,也不什么‘姐姐的簪子好精细,只是跟这身衣服不搭’之类的酸话了。
赵明檀淡淡笑了笑,不露声色地留意着脚下,任由赵明溪将她往船尾处引。
赵明溪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见着赵明檀右脚抬起,即将踩上涂满蜡层的船板时,赵明檀却陡然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赵明溪,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赵明溪火大,眼看就要成功了,赵明檀怪叫什么!
赵明檀捂着嘴,抖着手指向赵明溪的肩头,惊惧至极:“虫,虫子,在……在你肩膀上。”
虫子是赵明檀无意中发现,强忍着恶心捉来放在荷包里。如果赵明溪放弃计划,道回府,她也不必将事情做绝。
显然,赵明溪贼心不死。
她又何须顾忌所谓的‘姐妹情’。
女儿家都怕这种黑不溜秋的丑陋虫子,赵明溪也不例外,吓得脸色一白,顿时嗷嗷嗷叫了起来。
一边惨叫,一边闭眼乱窜。
结果,一脚踩在蜡层船板上,仰面栽进了水里。
赵明溪扑腾着大喊:“救命!救命!”
船夫们事先得了赵明溪的吩咐,但凡有姑娘落水,不许他们施救,自有人救。
赵明檀退到安全处,一副完全吓傻了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模样。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不断响起:“有人落水了,快,快救人。”
四面八方的画舫都朝这边围了过来,一道身影率先跳入水里,正是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太子殿下,男人快速朝赵明溪的方向游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赵明檀冷冷地弯起唇角。
*
“快看,是太子殿下!”
众人见救人者乃太子,自是无人同他争抢。原本有心撸袖子救人的青年才俊,也顿时歇了这份心思。
太子将‘赵明檀’救上自己的画舫,并没将人送回赵家的船,为的便是让更多的目击者将此事宣扬开,他一心救人无意损毁姑娘的名声,继而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愿意负责,即使赵明檀心有不愿,却也只得认下。
这一切,水到渠成。
无奈计划很完美,现实很残酷。
太子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温柔地拨开遮住美人儿面庞的湿发,一下子傻眼了。
“怎么……是你?”
救溺水者,向来都是从背后施救,故而太子没有第一时间看清被救之人的容貌。
赵明溪的长相虽不及赵明檀惊艳,却也不俗,但太子是何等眼光毒辣的人,怎么看得上赵明溪这种家碧玉的颜色。
转瞬,太子便自觉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认定自己被赵明溪这个可恶的女人算计了。
明知他看上的是赵明檀,赵明溪却故意跳进水里,这是要赖上他,意图攀上东宫的高枝儿?
太子铁青着脸,下意识就要将赵明溪扔出去。
赵明溪却一把揪住太子的衣袖,怯怯道:“殿……下,是你救的明溪?”那副苍白怯懦的模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哪儿有怼赵明玉的气势,哪儿有拿酸话堵赵明檀讨人嫌的样子。
赵明溪知道救她的人是太子,安全上岸前,她不敢吭声,怕太子淹死她,也怕被那些不入流的阿猫阿狗救起。
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尤其是她这样的庶女。
如果就此攀附上太子,也不错。
机会送到她面前,不抓白不抓。
赵明溪心思百转千回,眼圈红彤彤的,颤颤地拢紧衣衫,双手交错环胸,哽咽泣泪道:“女自知身份卑微,承蒙太子殿下不顾自身安危搭救,已是感激不尽,女绝计不会让殿下有任何的困扰,女会自请家中父母让我绞了头发,一辈子青灯古佛,吃斋念经。”
好一招以退为进!
“你!”
太子脸色黑如锅底,一把推开赵明溪,哪知道咚地一声,赵明溪被推得脑袋撞在船板,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的脸色越发黑了。
“什么情况?”
“太子殿下主动下水救人,怎么看着好像不太高兴?”
“那姑娘真乃良家女,誓要出家也不累及太子,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诶,好像是忠恩伯府的二姑娘赵明溪!”
“二姑娘为庶,生母又早逝,自是不配入东宫,这姑娘挺有自知之明,也挺明事理。”
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太子快要气炸了,偏又发作不得。
主动救人的是他,不高兴的是他,不想负责给法的还是他,众人皆看在眼里。
若不是觊觎赵明檀的美貌,又听闻赵家最近有意给她亲,也不必急于将美人弄到手,更不会让赵明溪这个庶女钻了空子。
太子有怨难言,总不能自己救错了人,忍着一肚子郁气,抬眼往赵家的船舫搜寻了一遍,却没看到让他茶饭不思的绝色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