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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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世界和身前的人系数破碎成无数灰尘,随后像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单地经历过了漫长的时间,商粲终于恢复了意识。

    脑中刚刚开始清醒的时候就察觉到有极其阴冷的鬼气向着面门袭来,商粲下意识屏住呼吸,迅疾地翻身躲到一旁。

    她这时才睁开眼睛。

    商粲发现自己正立足于地面上,眼前看到的是属于幽冥鬼界的暗红世界——此时看到竟然还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心。

    但眼下绝不是能为脱出幻境而放下心的时候。

    在她刚刚躲开的地方,有两个轮廓稍显模糊的人形,不祥的气息和狰狞的面容,无不彰显着他们鬼族的身份。

    “刚才的幻境就是你们做的好事吗?”

    商粲并不想急着出,毕竟她刚刚醒来,脑中还有些混沌,没想通的事有一箩筐。但眼前的鬼族全然没有要和她好好交谈的意思,见到的猎物突然醒转躲开,两只鬼族的面目都变得更加凶恶,不由分地向她袭来。

    商粲轻啧一声,下意识想召出天火应敌,但在动用灵气的瞬间就感到体内传来让她眼前一黑的剧痛,随即是莫名的寒气顺着她的经脉汹涌而来,商粲猝不及防,当即吐出一口黑血。

    活人的血气更激发了鬼族的凶性,商粲勉强避开两只鬼族的攻击,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僵硬,体内的状况差的不可思议。

    她没工夫去想自己为什么会重伤至此,心思急转间摸上腰间位置,却一把摸了个空。

    商粲低头望去,腰间原本佩着的剑和锦囊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商粲连苦笑的心思都没了,当下干脆地换了架势,握紧了拳。

    用不了灵力,也没有剑,在这样的情况下孤身奋战,真是最糟糕不过了。

    “但就凭你们两只鬼族,”她喃喃道,胸口徘徊不去的郁卒化成满溢而出的轻狂戾气,“还要不了我的命。”

    *

    片刻过后,商粲轻吐出口浊气,缓缓擦去唇边血迹。

    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两名鬼族已倒在地上,人形的身体逐渐溃散,化作一团黑气消散了。

    此番不同于在修仙界时和鬼族的交锋。那时它们都伪装成了妖物的模样,而眼下却是用着原本的人形——大约就是他们生前的模样吧。

    商粲冷眼看着鬼族的消散,回想起方才穿透对方身体的触感,喉头禁不住又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堪堪忍住。

    像是在杀人一样,让人不适。但全身上下没一个舒服的地方,想想也不差这一处。

    尽管刚刚才解除了眼前的危,商粲却没有多少停留和休整的时间。她与鬼族方才的争斗声不,此时已经能远远听到些语焉不详的活动声音,想必是有其他鬼族被吸引了过来。

    商粲对所处的地方半点都不熟悉,不远处可以看到忘川,但已经不是她落水时的地方。无论如何,停留绝不是好选择,商粲只好硬着头皮顺着忘川往前走去。

    她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在确认没有再听到窸窣的声响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寻了块大石在后面盘腿坐下。

    周围不算安全,但她需要时间来整理现状。

    她在进入酆都前,被莫名其妙的浪掀入忘川,然后又陷入鬼族的幻境,从幻境中脱出之后却发现自己在岸上。

    衣服和头发都还是湿的。商粲摸了摸自己还在淌着水的衣摆,只觉得触寒凉。

    但眼下又没有衣服可以换,而且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很冷,至少胸口守着团热气——

    商粲心头一动,伸入怀。

    “这已经湿透了啊。”

    先触到的是一张湿漉漉的符咒,商粲心地把它取出来,面色十分复杂。

    是裴琛之前给她的那枚用来脱身和隐匿气息的符咒,当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要贴身携带,于是商粲就揣在了怀中暗兜里,让它得以没跟着锦囊一块儿丢失,只是——

    虽然不知道这符咒湿了还能不能用商粲默默摸了摸它上面已经化成一团的朱砂,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愧是连原本写着的她的名字都已经看不出来了,这东西估计已经完全失效了吧。

    这么重要的符咒连个防水都不做的吗。商粲有点郁闷的想着,但很快又释怀了:谁能想到它会被浸到忘川水里去呢,那玩意儿和一般的水可不一样。

    事到如今再去想这些也是无谓。商粲本以为守着心口热气的是这东西,现在看来是与它无关。她心中疑惑,想不起来自己还揣了什么东西,但怀中的确不知为何沉甸甸的,于是又探入衣襟口袋里摸了摸。

    触是温热的玉石触感。

    商粲心头一紧,慌忙将摸到的东西取了出来。

    再熟悉不过的通透青玉牌,曾妥帖地佩在某个人的腰间。

    只是那原本通体完整的剔透玉石此时隐隐出现了裂痕,连带着其上的“云端”二字也斜斜裂开。

    “——”

    商粲脑中一时空白,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块青玉牌是怎么到了自己的怀里。她这处口袋贴着身体,就算是云端也不可能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一块有大半个掌大的玉牌偷偷放进来——

    除非是她自己收进来的。

    商粲愣愣看着玉牌,心思一动,轻触到玉牌边缘,稍稍放着热量的青玉牌震了震,忽的变成了一只纸鹤。

    那纸鹤端正巧,只是一道长长裂痕贯穿全体,它稍稍动了动翅膀,随后便没了声息,重新变回了玉牌模样。

    商粲脑中电光火石间回想起某个晚上,在烟阳的客栈里。

    云端那时折了只纸鹤,向她展示唤灵的用法。

    ‘这是让灵气附在有形之物上的唤灵。也有让灵气化形的用法,但更多的是用这一种。’

    白衣翩然的女子垂眸看着落在她掌心的纸鹤,轻声道:‘送给你了。’

    “唤灵、化形。”

    商粲脑中嗡嗡作响,喉头哽的发慌,她心烦意乱地握住玉牌,又舍不得再多用力,慌慌张张地松了力气。

    她想不起云端是什么时候做的脚,把唤灵和化形分开又结合在一起用,把自己保命用的玉牌伪装成纸鹤的样子骗过她。

    甚至在商粲在被忘川卷入之前,她都还记得云端在腰间好好地挂着这么一块青玉牌——大概是假的吧。

    全是为了大费周章的瞒过她。

    事到如今,她能从忘川中脱身,醒来后身处忘川岸边的理由已经昭然若揭了。

    是云端的玉牌救了她一命。玉牌上彰显着法术已然失效的裂痕就是最好的佐证。

    本该是与玉牌主人神魂相连的法术,为什么云端的玉牌术式会在商粲的身上也能发动,商粲陷入混乱的脑中迟迟得不出答案,只是很快意识到,云端至少一定已经知道法术已发动过这件事了。

    “”

    商粲懊恼地咬住下唇,心将玉牌重新收入怀中。

    其他的先不论,她得快点和云端会合才行。

    商粲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身体内部像是传来了力不从心的悲鸣,她恼怒地咬紧了牙关,用力站直了身体。

    既然被救下了一条命——她好想快点见到云端。

    *

    这算是近些日子来第一次和云端分开行动,商粲一下子还有点不适应。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好,倒是没受什么外伤,但内部就全然破破烂烂的,并且连药都没得吃。

    最要命的还是她此时还失去了伪装的段。

    商粲尽力隐匿着身形气息,远远绕过几个鬼族。

    在裴琛的符咒失了效的情况下,她只好尽可能的避免战斗,一路上都走的相当提心吊胆。

    但不知是不是她这一身泡了忘川水的衣服的关系,商粲走的还算顺利,除了刚睁眼时的状况外,还没有被其他鬼族袭击过。

    顺便一提,这衣服完全没有要干的意思,一个劲儿地往下淌水,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她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水鬼。商粲有点郁闷地想着,也不知道这么下去会不会感冒——鬼族应该是不会感冒的吧?她如果打了个喷嚏会不会直接露馅?

    真是路途太单调了,都开始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了。

    商粲停下脚步,在心中长叹一声。

    不太妙,完全没有能走到认识的地方的预感。

    简单来,她现在正在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兴许能看到酆都。

    她猜想云端和裴琛在她落入忘川后不管做出了什么反应,但最终大约都是会去酆都的。毕竟她们来幽冥鬼界还有任务——虽然她现在任务还没开始,自己倒先陷入了困境就是了。

    商粲愁苦地皱起了脸,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路,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云端没有在她落水后做出什么傻事来,能老老实实跟着大概会更理性的裴琛去酆都。

    但找酆都简直就是大海捞针。虽然不知道幽冥鬼界有多大,但从她现在目力所及之处完全看不到一丁点儿酆都的影子来,这地方肯定离她落水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好像有点麻烦。

    许久没经历过这种连灵力都用不了的状况了。压在身上的问题太多,难得让商粲生出些为难来。

    她左右看了看,现在她正身处一片空旷的原野中,周围完全没看到半个鬼影,只能看到些稀疏的草木花朵。

    商粲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握住了胸前的竹哨,踌躇地放到唇边。

    原本想着这东西不知道会发出多大的动静而不想用,但从眼下的状况来看,好像也没有比它更好的选择了。

    她又回想起离开碧落黄泉时挽韶的话:‘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吹这个!比如遇到鬼打墙了、迷路了、被石头绊倒了——’

    当时觉得挽韶的话好笑,但谁能想到她真的会在幽冥鬼界迷路呢

    还好听挽韶的话把竹哨挂在了脖子上才没丢,要是吹了之后有用的话,她回去可得请挽韶好好吃顿饭。

    商粲放弃地叹了口气,含住竹哨用力一吹。

    出乎她的意料,竹哨没发出半点声音。

    不会是被忘川的水泡坏了吧?商粲有点忧心地看看竹哨,又试探性地拍了拍重新吹了一次,仍然没发出半点声响。

    “咔啦。”

    就在她开始想放弃的时候,商粲突然捕捉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是什么被强行撑开的闷闷迸裂声。

    她回头看去,却看到是路边某株深红色的艳丽花朵正绷直了花枝,无风自动地颤抖着,脚下的土地都被它扯得裂了开来。

    商粲警觉地向后退开两步,那花就忽然砰的一声从土里脱身而出,迸出耀眼的红光,逼得商粲稍眯起了眼睛,随即听到双脚落地的声音。

    “吵也吵死了!是谁在用花妖的方言骂我!”

    身前传来了能听懂的喝骂声,是属于女子的声音,即使是在嚷嚷着却依然让人觉得是气哼哼的娇蛮。

    商粲定睛看去,眼前的花赫然变成了个着红裙的女子,眉眼艳丽,腰肢细软,只是面上一派义愤填膺,看起来被气得不行。

    啊,她大概知道这人这妖是谁了。

    商粲看着她那有三分熟悉的眉眼,斟酌着开口道:“你是、彼岸花的妖吗?”

    “嗯?你都不认识我怎么还骂我!”

    女子大怒,气呼呼道:“就是你刚才骂我老不死的吧!还用花妖才听得懂的语言——明明会那种语言的花妖都很老!都很老!”

    “”

    商粲沉默,向她露出一个讪讪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  写最后那段的时候莫名其妙幻视了孙悟空从五行山下出来的那段

    商粲暂时要单独行动了,时间限定在在云端把鬼界凿穿之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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