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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隐蔽处,终于冷静下来的楚铭被商粲拎出来单独谈话。
“我确实之前就知道云端师妹没失忆的事了。”楚铭声音怯怯,“就是之前我来的那次,也是在这个茶楼里,云端师妹就是那时候告诉我的。”
商粲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原来在自己兴高采烈的蹲在茶楼外面和孩子们玩扮演修士的游戏时,茶楼里面的云端在坦白这么惊人的大事吗简直衬得她像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早知道当时就该跟上来偷听的,可恶。
商粲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那边正在努力察言观色的楚铭一凛,忙道:“你别生气,云端师妹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商粲眉头皱的更深,语气危险地沉了下去,“你对她做了什么?”
本是想为云端辩解,结果一下子引火烧身,楚铭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讷讷道:“我那时不知情,只以为云端师妹是潜意识里想跟着你,觉得这么下去一定不会有好事”
他顿了顿,放弃似的长叹一口气:“我就拿师长来压她,让她不要再继续与你同行,要做所谓‘看管粲者’的行为的话交给我就好。但她坚持不愿,又不出缘由,最后只好同我了实情。”
“”
商粲眉间稍展,将绷紧的身体倚到墙上,低声道:“然后你就应了她吗。”
“自然。”楚铭没有半点犹豫,坦然道,“她既然全都记得,那就是她自己出于清醒状况下做出的选择,我再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拦她也是无用——云端师妹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清楚的很,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这性子用到了她身上,真是让人一阵阵的没脾气。商粲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件事,眉头一挑道:“所以你那天找我的时候,的那些话、根本就全都是在试探我?”
楚铭一时哑然,半晌后才艰难地应道:“是有这么回事。”
“好啊,楚铭。”商粲一笑,灿然道,“这些年进步很大啊?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是我自己的主意,”话都清楚了,楚铭也就无所顾忌起来,“那天你也看到了,是我执意想找你聊天,云端师妹防我像是在防恶犬一样,我猜她那时也一定很不想让我和你单独谈话,毕竟刚刚才把她没失忆的事告诉了我——唔,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可靠吗”
这倒是,商粲忆起那日云端的表现,确实对她和楚铭的单独相处充满了不安的警惕,整个人都像是张绷紧了的弓,直到她若无其事地回来时才稍稍放松下去。
“然后呢?”商粲继续问道,“你那时候试探出什么结果来了?”
楚铭嘟囔着“这你自己不清楚吗”,以一种沧桑的口吻唏嘘道:“试探出了你根本不打算和云端师妹相认。”
“”商粲抿了抿唇,轻声道,“再然后呢,你和她了?”
“我可不会做这种坏事。”楚铭忙不迭地否认道,语气又低沉下去,“云端师妹那时候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何必再去给她添堵呢。”
他忆起曾经在这个茶楼看到的云端,性子清冷的师妹面色稍有些苍白,肩膀绷得很紧,似陷入了不安的情绪中,但双眼却毫不相让地直视着他,墨色眼眸撑着不屈的夜,缓缓开口将她隐藏着的秘密告知于他。
楚铭那时满是震惊,他那时心中确实闪过了是否要将抹去记忆的法术并未生效的事告诉望月师叔的念头,但看着面前的云端,他就只是怔怔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其余所有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云端垂下眼帘,声音似有些失神地颤抖着,却毫不犹豫地道。
‘我只想陪在她身边。’
“”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楚铭看向身侧陷入沉默的商粲,轻声道:“商粲,你的眼睛可要好好休养,快点好起来吧。”
见对方略带疑惑地侧头看来,大约是并不理解话题为什么跳跃到那边去,楚铭却只是含笑不语。
其实想来多多少少有些端倪。当他们都还在青屿的时候,他那时就知道云端和商粲感情深厚,但向来只当做是对师姐的同门情谊,不疑有他。
但直到那日,他真切地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云端。
是缥缈的云中君从云端跌落,她不再出尘,不能免俗,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楚铭看了看好友眼前覆着的白布,稍有些惋惜。
任谁看到了那样的云端,都能立刻明白她的心思吧。
*
“玉牌竟然都碎成这样了。”
楚铭拨弄着桌上那四分五裂的玉石,颇有些凄惨地抬起头:“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掉进忘川为什么会让玉牌碎掉?难不成是撞到礁石之类的东西了吗?”
“就当是这样吧。”
商粲默默点点头,眼都不眨地替云端瞎话,听到楚铭嘟嘟囔囔着“忘川里面竟然还有礁石,真是岂有此理”,随后窸窣一阵,似是心将碎裂的玉牌重新收了起来。
“我得带回去向师长们交代一下,”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叹道,“其实这种大事本来该是由本人回去才对的,但我看云端师妹现在可能走不开还是我做个好人跑一趟吧。”
他话中的暗示意味太浓,惹得商粲不自在地挺直了脊背,据理力争道:“也不算走不开,云端回去一趟也没什么,我现在又不会趁她回去就乱跑。”
但她的话没有得到重视,身侧的云端像没听到似的向楚铭道了谢:“那就多谢楚铭师兄了。”
商粲吃瘪地闭口不言,听到楚铭几声不怀好意的闷笑声,不动声色地把他要喝的茶变得滚烫了。
与楚铭暂别后,二人又来到了曾经住过的那间客栈,打算今晚先在此暂住。
客栈老板显然对云中君记忆深刻,见云端走进来后便立刻丢下头工作,眉开眼笑地上前搭话道:“云中君来了!真是许久未曾听闻云中君的消息了,还有人担心您是被那粲者暗算了,但我就云中君修为高深,怎么会不是粲者的对!”
当事人粲者一脸严肃地点着头,深以为然地开口应和道:“得对得对,粲者怎么打得过云中君呢,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
“没错!”客栈老板这才注意到云端身边还带着个人,笑道,“不瞒您,那粲者与云中君同行的时候也是住在我这的,其实真人看着倒是不像传闻里那么凶神恶煞,我觉得也不像是会去暗算云中君的样子——”
“哎呀是吗,这话可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眼看着老板似有要和商粲展开长篇大论的架势,云端适时打断道:“我们要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迟迟地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犯难地冲云端笑了笑,道:“不巧,店今日就剩一间房了,您看?”
*
得,固定戏码在这等着她呢。
商粲跟着云端走进房中,认命地叹了口气。
其实去找其他客栈也不是不行,但商粲却鬼使神差地点头要了这间房,直到听到云端关上门的声音时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些实感:她们两个今天要睡在同一间房里了。
也不是没一起睡过,而且就算她们订到了两间房,今晚大概率也是要裴琛那个词怎么的来着,商粲默默回想着,对,秉烛夜谈,大概率是要秉烛夜谈的。
在脑子里罗里吧嗦堆砌起一堆理由来,商粲莫名还是觉得有点底气不足。定下房间的主意是她提的,但旁边的云端半点异议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带着她上了楼,商粲上楼的时候都能听到楼下大堂一群人倒吸气的声音。
但她现在可没心思去管会不会传出暧昧的流言来了,她怀着心思让二人独处一室,是有正经事想干的。
商粲突然欺上前去,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刚刚关上门扉后转过身来的云端的腕,连带着将云端整个人都扣在门上,发出轻轻吱呀一声。
整个过程都轻而易举,云端没做出半点反抗,乖乖地被她制住了,安静靠在门上。
“这可不就是让粲者暗算成功了?”商粲轻声笑道,“云中君怎么半点防人之心也没有。”
身前的人依然没有动作,低声道:“有的。我往日总防着你看出我记得你。”
“”
商粲顿了顿,笑道:“那现在都已经暴露了,就什么都不用防了?”
“嗯。”云端声音低低,吐出的气息吹过商粲的发丝,让她感到丝痒意,“我现在对阿粲再不必有防人之心了。”
现在看不见兴许是好事,商粲想。如果让她看到云端是带着怎样的神情出这种话来,她一定会为自己此刻蠢动的卑劣心思而感到羞愧的无地自容。
方才突然出擒住云端是因为在大堂与客栈老板的对话引得她起了玩心,如今商粲却莫名感觉她的举动陷自己于某种渐渐粘稠起来的气氛中。她此时本该轻松地开着玩笑放开云端才对的,但不知为何,商粲没能这么做。
“怎么瘦成这样。”
平日里衣袍宽大不显,如今她中捉着云端的腕,单就轻轻松松环住了,还有许多结余。这让商粲稍蹙起眉,下意识握紧了些,道:“防着我的那些日子里,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云端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轻声道,“吃了的。只是吃的少。”
商粲稍低下头,又听到云端继续道:“但现在阿粲在,我便能多吃些。”
听着像是个不太高明的挽留。商粲轻轻笑了,道:“那我可真是责任重大。”
感到云端的身体随着她的话稍稍放松下来,商粲心头一颤,终于切入正题,叹道:“裴琛知道,楚铭也知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她故作愁眉苦脸地撇了撇嘴:“你还有没有其他事在瞒着我?我觉得你现在就算跟我挽韶也早就知道了我也不会惊讶的。”
她这样子成功唬到了云端,身前的人似有些着急般动了动,立刻回道:“没有了的。”
“告诉楚铭师兄是为了服他让我留下,告诉琨瑶君是因为”
云端停顿片刻,低声道:“是因为我想去鬼界。”
“我那时在修仙界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收获。”她着语气幽幽沉下去,“时间长了,我有时就会想,兴许你真的已经——”
她没有继续下去,商粲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低低嗯了一声。
商粲感受到云端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心中禁不住泛起疼意,没被她捉住的另一只若即若离地抚上她的脊背,商粲默不作声,任由云端揪紧她的衣衫。
“所幸琨瑶君那时也存着定时去鬼界的念头,于是帮了我一把。”云端的声音离得比最初更近,商粲猜想她们的距离大约已经过近了,却没能移开,“我那时好羡慕他,他知道去哪里能见到他想见的人,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想见的人半点踪迹。”
终于,商粲感到肩头一沉,是云端靠进她的肩窝,声音怅然地闷闷传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云端喃喃念着,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如果我能更早想到去碧落黄泉寻你,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 好不容易放个假决定今天也更一更,各位中秋节快乐!
商粲不知何时松开了对云端的禁锢,犹豫着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但却久久没有开口。
只因她心知肚明,就算云端早早地来碧落黄泉寻她,她也绝对会想尽办法避而不见,结果只是让云端多增烦忧罢了。
毕竟在她戴着身为粲者的假面过活的那些日子里,商粲就是照着这样的准则活着的。
但这话此时出来难免太过不解风情,商粲闭了闭眼,转移话题道:“所以我们之前见到鬼族的时候,你就第一时间想到了找裴琛帮忙?”
“嗯。”云端应道,“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师父会与你有仇,险些酿成大错。”
“什么大错不大错的,这都是我的因果而已。”
听出了云端仍心有余悸,商粲放柔了声音,重新回到话题中,笑道:“难怪我之前觉得你去找裴琛的时候特别熟,我当时还疑惑了好一阵子呢。”
“”
原本温顺靠在她肩头的云端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来,低声问道:“疑惑?”
商粲一愣,莫名磕磕绊绊道:“就是想着、烟阳城里传的那些道消息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她越越觉得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听到身前的人淡淡回道:“烟阳城中道消息甚多,阿粲都听了哪些?”
没想明白云端怎么突然对她这话追问甚详,商粲不知为何心虚起来,讷讷道:“也没听什么,我也不是很爱听那些。硬要的话,倒是云中君和粲者的道消息听的还更多点儿。”
她这句意图活跃气氛的话又是空荡荡落到地上也没人回应,商粲心中犯难地打着鼓,暗道看不到云端的表情实在很影响她的判断,忙补充道:“当、当然,我知道那都是在胡八道罢了,我以后再也不听了。”
她口中兀自还着什么“去找裴琛那时我只是不敢问你故而才胡思乱想,下次再不会这样了”的解释,身前的人却轻叹一声,从她怀中脱出身去,反牵住她的引她到桌旁坐下。
“我与琨瑶君并无特殊的情谊。”坐定后,云端认认真真地向她道,“他准我入幽冥鬼界,我很感谢他。但他那时同样也需要有力的帮来安定鬼界,是定了的各取所需。”
商粲讷讷称是。她其实心里当然对这事很清楚,毕竟云端除了和裴琛神秘的合作关系外,对裴琛没流露出半点儿与旁人不同的态度来。退一万步,要真有这种心思的话,早在当年来天外天游学的时候他们俩就该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只是听起来云端解释的十分认真,商粲觉得她事到如今这些的话总有种马后炮的嫌疑,于是干脆老实地认了错:“是我不好,不该去听流言的。”
现在想想,她对裴琛的不喜也是自他与云端结成道侣未遂开始的,她这是不是有点太心眼儿了?
心中多少有些犯起嘀咕来,商粲正想着,就听到云端突然不冷不热地回道:“到流言,我以前也听到过粲者与碧落黄泉的妖主有私情的传闻。”
商粲上一抖,惊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颤声道:“这、这是哪来的流言!简直已经是在造谣了!我和挽韶”
她一时啼笑皆非,想要努力为自己的清白解释一番,却听得对面轻声开了口。
“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还是几年前,是妖主为了粲者大肆收集各方药材,”云端的声音似有些落寞,低声道,“我那时同别人我从没见过粲者,他们都是粲者惧怕云中君的威名,故而出碧落黄泉时都躲着云中君。”
“现在想来,我当时如果不是听过便算了的话”她沉默半晌,喃喃道,“你那时是不是就已经在有意识地躲着我了?”
“”气氛忽的变得严肃起来,商粲也不多辩解,点头道,“是。”
“为什么?”
云端的话语中含着忐忑,商粲想起她不记得最重要的那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暗叹自己总不能因为失杀过云端一次而没脸见她,于是思索半晌,道:“因为我之前听你都忘了,然后就觉得这样也挺好,所有人都觉得商粲死了,就当是我已经草草了却了一生。”
“毕竟我那时已经是碧落黄泉的粲者,”商粲低头笑了笑,“就算我跳出来我还没死,想必青屿这样重礼纪的仙门也会想法子来清理门户的吧。”
云端沉默半晌,商粲看不到她面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再开口时的声音似有些低哑:“你离开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吗?”
心道那关系还挺大的,商粲耸了耸肩,懒懒道:“简单来,就是我不知什么时候走火入魔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故而不受控地引发了天火。秦意和南霜也都是在那场火里和我结仇的。”
她思索半晌,还是继续道:“你那时也受了伤,好在青屿的救援来得很快。”
“我那时全身上下都狼狈的不行,自知没法子再回青屿,就跑了。”商粲语气平淡,甚至笑了笑,“然后就被挽韶救回去了——我该多谢她的。”
话音落下,屋中一时陷入沉默。这份沉默让看不到云端神情的商粲有些难耐,刻意用明快的声音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真要起来也挺简单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耐心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了云端稍显颤抖的声音:“阿粲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
“”
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商粲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听到云端紧接着问道。
“在碧落黄泉过得好吗?身体又如何?如今还有走火入魔的症状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接踵而来,商粲感到些难以招架,想要去安抚似乎陷入不明情绪的云端,却突然感受到面上一凉,是柔软微凉的指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在我们初遇秦意的森林里,你那时犯了旧疾,是不是也和走火入魔有关?”云端纤细指尖似触非触地滑过她的侧脸,体贴地替她将一缕散发归至耳后,最终心地落到商粲覆着双眼的白布上,“还有你的眼睛,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你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如今还没调查清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查、兴许能找到恢复的办法。”
云端轻柔地抚过她眼前白布,商粲几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隔着布条透过来,眷恋地贴上她紧闭的双眼。
“我方才的不对,我还有事情瞒着你。”
她声音低低,很难辨出其中蕴着怎样的情感,轻声道:“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
“你不想去查走火入魔也可以,你想回碧落黄泉也可以,想四处游历也可以。”云端的声音缥缈如烟,似有些失神,“只是要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
商粲沉默半晌,忽的抬捉住抚上她面颊的那只,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毕竟我现在还完全看不见。”
被她捉住的指轻轻一颤,商粲安抚地轻轻滑过,笑着调侃道:“我现在离了云中君可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了,你这话倒该我来——云中君可不能抛下我。”
她的话显然扰乱了云端的情绪,对面的人身体前倾过来,犹疑却坚定地应道:“当然不会,我会做阿粲的眼睛的。”
简单的语句却让商粲耳朵一热,像是萦绕着几分暧昧般,她下意识笑道:“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句情话。”
这句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话立刻让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奇怪起来,商粲在心中懊恼地暗叹一声,面上却不显,只神态自若地自然松开云端的。
“天色是不是也不早了?”
她示意地朝大约是窗户的地方转过头,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
“睡吧。”商粲轻声道,话中似是意有所指,“在我眼睛好起来之前云中君都可以放心。”
*
深夜。
商粲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任谁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都会觉得她是在酣然入睡,而不会想到这人正在十分清醒地发着呆
奇怪。商粲想。这客栈的床是这么窄的吗?
窄到她和云端两个人平躺上去就几乎已经是极限了,肩膀挨着肩膀。激的商粲只能一个劲儿的腹诽着这客栈该翻修了,面上却只能一派云淡风轻地招呼道:“晚安。”
安个锤子,她可一点都不安。
身侧隐隐传来的温度和香气随时提醒着她云端就躺在她身边的事实。之前还想着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的商粲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画了个叉,觉得在这种朦朦胧胧知道自己心里有鬼的状况下还做这种事简直是在自虐。
她心里那些暗流涌动的情绪自己多少有些意识,在秦意做出的那个所谓心想事成的幻境里更是明晃晃地往她脸上砸,惹得她几乎有些恼羞成怒。
这算什么事。商粲默默想着,一般的师姐喜欢自己师妹应该不是那种会想要师妹向自己告白的那种喜欢吧?让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她好像有点心思不纯,可真是要命,字面意思上的那种要命。
商粲很快开始觉得现状对她的精神很不好,她多少有些感谢面上这条白布,让她至少能免受一转头就看到云端的脸这种困难考验。
她屏气凝神地听了好一会儿,觉得云端听起来的确是睡熟了,于是开始考虑着要先下床去倒杯茶喝之类的事,结果她刚心翼翼地动了动,身边的人就突然直起了身,然后一翻身跨坐到了她身上。
“?!”
事发突然,商粲完全没有预料,反应一下子慢了半拍,只堪堪抬扶住对方像是没坐稳般摇摇晃晃向她俯身下来的肩膀。
“我什么都没干!”
莫名心虚地抢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商粲感觉自己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感,懊恼地闭上了嘴。
但跨坐到她身上的云端却没了动静,也没再发出半点声息,更不论回应她了。只是安安静静的任她扶着。
商粲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迟疑地松开,结果云端又开始默不作声地往前倒,慌得她忙重新扶住。她心中有了些计较,想先把云端从自己身上挪下去,谁知这时对方却有了反应,默不作声地捉住了她的,兀自带着圈到自己的腰后。
什么破姿势!
商粲一下子惊得汗都要出来了,想抽回还被云端按得死紧,只好试探性地轻唤一声:“云端?”
“”
云端默不作声,一门心思地跨坐在她身上。
商粲心情一时十分复杂,弄明白了现状。
不知道该不该为云端是无意识的这件事而松口气——这大约是云端的旧疾,也就是夜游症,再次复发了。
作者有话要: 师父如果知道一定很生气(x
虽迟但到,夜游,我最喜欢写云端夜游(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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