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粲和云端在云城住下。
在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两个人赫然过上了与凡人无异的日子。生活比预想中的更加平和,没有追兵,没有后患,有的只有朝起暮息,一日三餐,和时刻都在身边的恋人。
出于谨慎的考虑,商粲虽然没像当年那样戴上面具,但仍为自己的长相施了术式,让不够熟悉她长相的人见过即忘,留不下深刻的印象,也就不会在被有心人问起时套出话来。她也不常出门,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隐姓埋名,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云端心情的考量。
尽管云端不会出来,但与她共享心跳的商粲能看得出来,云端还算不上能放心让她独自出门。自认理亏的商粲对这份心情报以相当大的理解,并乐得每天陪在云端身边,在云端偶尔出门时老实地等在院子里,在归来时热切地凑上前去讨一个温软的拥抱。
怎么呢。商粲有时会想,她好像已经不能想象出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简直就是白脸。”在她们回到云城后第三天就杀上了门的挽韶对商粲指指摘摘,一针见血道,“你这不就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吗?”
“你这话的未免有失偏颇。”
在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谈前先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般的指责,商粲此刻与挽韶话时的用词都显得比以前委婉许多:“这话里‘藏’这个字的主动和被动,那还是不一样的。”
“”挽韶啧啧称奇,忍不住为这棵铁树开花的奇观感慨地鼓起了掌,“不得了啊商粲,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你这个木头脑袋也有今天,真是厉害坏了。”
商粲眼都不抬,不动声色地灿然一笑:“硬要的话——你那瓶药、可比我厉害多了。”
挽韶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瞳孔都惊愕地颤动起来,场上有理没理的立场迅速调了个个,这次换成是挽韶话唯唯诺诺起来,她还总觉得云端不可能把这事供出去而怀疑商粲是在套她话,于是装傻充愣道:“你、你的是哪个药啊,我这些年给你的药可多了、我哪记得那么多——”
商粲冷眼看着她颠三倒四地完,到挽韶终于词穷的时候才冷不丁开口道:“云端都跟我了。”
“你这人怎么干起黑心药贩子的行当了?”商粲想起当初的事就觉得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自觉没那档子事儿的话她和云端的关系确实可能还会再多僵持一段时间,另一方面又实在觉得后怕,如今让她逮着放药的正主,当然得敲打敲打,“那种药——那药怎么能是有就有的?你是不是天天身上都带着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你、你别血口喷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挽韶可受不了这种污蔑,当即怒目圆睁地反驳道,“我还不是看云端早就有这个想法——我又劝不动她、你难道还不知道她那个性子——然后才想着与其让她去市面上找些来路不明的药吃,还不如我给她准备点儿对身体影响点儿的药”
这下子又换做商粲梗住了,她面上神情实在很精彩,红红白白了好一阵儿后才磕磕绊绊问道:“你、你她早就有这个想法?”
挽韶默默闭上了嘴,心中无比庆幸云端此时去城外除妖了。想着反正正主没听到的失言就不算漏嘴,挽韶干脆一鼓作气向没什么脑子的好友透了底,理直气壮地骂她:“不然呢!难道云中君这种人做出这样的事还能是一时兴起吗!”
见商粲理亏地闭了嘴,挽韶立刻跟上絮絮叨叨地怒其不争:“你自己个儿躲在剑里躲得挺好,你是不知道云端发现你的魂魄竟然就在非望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当然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虽然没赶上现场,但等到我见到她的那时候,云端的样子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真的,我当时感觉、就算让你重回人世的办法是要杀掉这天下所有人”挽韶顿了顿,面上露出回忆着什么的沉痛表情,“云端怕是也会去做的。万幸万幸。”
商粲一愣,很难清听到这话时心头是什么样的感情。她没办法想象出会去取无辜之人性命的云端,却又奇异地感觉到挽韶的话并不似作伪。
再强大的修士也是人,云端也不例外。修士的道心本就概念模糊,是坚固或是脆弱不光是因人而异,同样会轻易地随着外物变化。一念入魔,这在修仙界不算是件罕事。
她们心意相通的时间到现在还不算很长,商粲还没能和云端好好聊过那段她在非望里无法窥见外界的时日——是云端不怎么想提起。商粲几次试图挑起话头都被略显仓皇地掩过去,几次下来她也渐渐明白,便为这个话题多留了些时间。
眼下突然从挽韶处得知了一鳞半爪,商粲反倒有种走了捷径的感觉,便想着换个话题。但还没等她开口,挽韶就已经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语气带出几分促狭:“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啊?”
“”
商粲半点不想理这不正经的花妖,干巴巴转移话题道:“起来,我听你从碧落黄泉的书库里找到了写着天外天傀儡术相关的书?这又是从哪来的?消息要是流出去的话,碧落黄泉怕是要被天外天找上门来的。”
“我怎么会知道。”大度地放过了脸皮薄的商粲,挽韶眉头一扬,理直气壮道,“碧落黄泉那书库你又不是没去过,地方又大书又多,乱的像个迷宫似的,我活到这个年纪都对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书根本拿不准,我看能从里面翻出什么都不奇怪。”
她着哼了一声,示意道:“你那半妖的血脉是凤凰还是我查了好长时间才翻出来的呢,还好你之前给我看过那纹路,否则真是无从查起——咦,这么一想、你不是已经活了超级久了吗,比我年纪还大呢。”
挽韶不知是从这个想法中得到了什么鼓舞,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高高兴兴地埋汰商粲道:“好啊商粲,你这辈分儿可见长啊!”
尽管她话里确实是客观事实,但商粲还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多少有些强词夺理地纠正道:“以身体年龄来看,我还只有三个月大。”
“要不要脸啊你这个人。”
“干嘛,是想让我分你点儿吗。”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瞪着眼向对方怒目而视,商粲正准备再就云端的身体状况去打听点儿有用的消息,院门就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打开来,像是谁把门撞开了似的。
商粲几乎下意识要出了,非望都已经随她心意来到了边,好在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白衣,于是硬生生止住了攻势。而挽韶就没她这么灵,被巨大的声响吓得一下子没控制住灵力,院子里的土被暴动的灵力唰的一下翻起来好些,腾空扑棱棱往院门落下,像是下了场土雨。
后走进来的云端还有些反应时间,轻轻巧巧地旋身躲开了。而怒气冲冲走在最前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一个不防就被扑了一脸土,一时咳嗽连连。
想要制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商粲欲言又止地看向云端,看到她那原本接到消息城外有妖魔肆虐而前去帮忙的恋人此时也对眼前事态显得有些无措,带着无奈的笑意向她眨一眨眼。
看出云端大概是被算计的那方,自知理亏的商粲姑且先掏出一方丝帕走上前去,好声好气地道:“先擦擦脸吧?”
灰头土脸的楚铭怒视着她,一张俊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终用一种称得上悲愤的表情咬牙切齿地劈夺过商粲递来的丝帕,震声道:“商粲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
与挽韶初见面时的情形又发生了一遍,商粲老老实实地对楚铭的怒火照单全收,他还要比挽韶更多一分委屈:“为什么你醒来了都不告诉我!”
楚铭是被全盘蒙在鼓里的,不论是商粲的魂魄在非望里还是商粲借傀儡术“复生”他都一概不知,还是今天才借从云端那听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他倒是也理解,毕竟云端的行为绝不是青屿会推崇的,还未成功时想尽量隐藏也是正常——只是商粲这人就很不行,都醒了三个月了怎么都不知道跟他联系?最后他竟然是从门童那听的消息,真是岂有此理!
商粲看看他面上神情,诚实地答道:“其实我这两天是在计划给你寄信了,但确实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耽搁了些日子”
“这两天?”楚铭大怒,指责道,“你前三个月干什么呢!”
商粲默,斟酌了半天措辞才开口道:“我那时、找不到你。”
完后就移开了视线闭口不言,任楚铭怎么激烈地反驳“你就在青屿你有什么找不到我的”都不再开口——总不能实话她之前被云端锁了房间吧?楚铭可听不得这些。
要是了的话,这人可能会认认真真地问她为什么会被锁住这样的问题,真是饶了她吧。
在她身旁坐的笔挺的云端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跳早在她找不到楚铭时就变得快了几分。藏不住的心事让商粲不合时宜地想笑,偷偷转头去看云端,那人白玉似的耳廓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了,然后不动声色地别过了头。
没办法指望云端开口帮忙圆过去,但还有个热心的知情人士挽韶在场。花妖心里对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很是过意不去,眼下便格外主动地顺着商粲的话帮她向楚铭解释:“是啊是啊,商粲没谎,她前些时候可出不了门呢。”
如果不带出这些多余信息的话就更好了。商粲放弃地闭了闭眼,果然听到楚铭敏锐地捉住了关键词:“出不了门?你怎么了?”
商粲一时词穷,而楚铭仔细打量她一番,突然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你这脖子上怎么看着像有伤,难不成是之前被云端师妹打了?所以走不了?”
“”
商粲默默紧了紧领口,平静地否定道:“没有这回事。”
这要细究起来可能该是她先动的——不是这种事的时候。
把脑中莫名其妙被勾出来的思绪匆忙甩出去,想着看来楚铭觉得她被云端打是件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商粲正努力想着怎么圆这个“出不了门”的坑,就听得楚铭突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般的哦,她应声望去,看到他以一种单纯无害的神情笃定道:“那就是那个吧。”
楚铭的语气十分确定,眼神看起来天真烂漫,毫无揶揄的意思:“就是普通人之间流传的那句俗语、我记得是——别胜新婚?”
“”
短短几句话之内被梗住两次,商粲实在想不通这人的脑回路怎么会只有两个极端,但一时间却莫名没有想反驳的心情,索性伸拉过那已经僵直在原地的人的,点头点的格外干脆。
“也可以这么吧。”